第十七章金凤
金凤爱美，穿着比水生讲究，平时总爱打扮，特别是旗里的电影放映队一来，那件火红色上衣和葱芯绿裤子就立马穿上。
这只是衣着颜色上的改变，衣料质量上仍然是土布料，做工上不过是粗针大麻线的活计。但金凤穿得也很开心，也有几分姿色和傲气。现在她想的就是一件事——一定要把电影放映员小刘抓住。
金凤爱看电影。其实水生也爱看电影，但水生只在本村看一次就行了。而金凤就不同了，每个片子她都得看上三四遍。每次旗里电影放映队的人来，她都会追着放映队到三四个周边的村子看电影。看的时候总是站在放映员小刘的身边。
一棵树大队放电影固定是在邹会计家东边的球场上放映。
放映员小刘跟金凤调情说，我把你调到旗电影院去吧，可以天天看电影，在屋里看——冬天也不会冷，夏天也不会热。
金凤调皮地用嘴吹了一下小刘的脸。
小刘说，你的呼吸好香。
金凤俏皮地看着小刘，不言语。
小刘像似挺认真地说，真的好香！随即将手一下子揽到金凤的腰上。金凤轻描淡写地推推小刘的手。小刘马上将手抓住了金凤手。这回金凤没有拒绝。此时，金凤有往外走的意思，小刘感觉到了金凤的用意。于是，他就跟另一个放映员说，你先放着，我出去一下。便轻轻地跟随金凤挤出人群往外走。
周围的人只顾看他们的电影，没有人顾及（她）们的行动。但是，水生却始终在观察他（她）们的一举一动。金凤拉着小刘往村外东面的小树林走去了……
邹金凤和电影放映员小刘好上了！这个消息不径而走，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了，——只有金凤的爸妈还被蒙在鼓里。
有一次金凤突然作呕，妈妈看到了，问，死丫头，你咋地了？
金凤说，没事。她像是吃啥东西吃不对劲儿了。
晚饭后，水生妈妈的山东老乡黄大姨来了，一看金凤和大龙都不在家便神密地跟水生妈妈说：
大姐，我告诉你个事儿。
水生妈妈问，啥事，说吧。
黄大姨说，大姐，你的金凤搞对象了，你知道不？
金凤妈妈说，不知道啊。
黄大姨说，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吧，你们金凤搞对象了！
金凤的妈说问，你咋知道的，我这当妈的都不知道。
黄大姨说，你不知道吧，我知道，金凤这丫头，不仅搞对象谈恋爱了，现在啊，很可能还怀上了呐！
金凤的妈说，你别瞎说啊！
黄大姨说，我瞎说？你问问金凤就知道了。
这时，透过窗玻璃，黄大姨看到金凤从外面回来了，便急忙说，大姐你问问她吧，我走了。
金凤一进屋，妈妈就问，死丫头，你跟妈说实话……
金凤不解地说，说啥实话呀？
金凤的妈问，你说，你是不是搞对象了？
金凤说，想搞，不知道谁能跟我搞。
妈妈说，你不是跟放电影的搞上了吗？
金凤说，是不是黄脸婆跟你咬的耳根子？
妈说，你别管是谁跟我咬耳根子，你就说你搞没有搞。
金凤说，是搞了！但不知人家看没看上我。
妈说，你才多大，你就风了，丢脸不？
金凤说，多大咋地，我又没有结婚。
妈说，真不知羞臊，还结婚，要脸不？我们的脸都被给丢尽了。一个女孩子，要检点才行，要是被人骗了，再弄出点儿事儿来，我看你将来咋做人。
……
妈妈数落了女儿一顿也算是解气了。解气归解气，争不争气那就得看女儿的了。毕竟妈不能整天地跟在女儿的身后。
果然不出当妈的所料，放映员小刘和金凤玩儿了几回后听金凤说怀孕了就再也不来了。
金凤不服气，还亲自去了旗里的电影院找小刘。
电影院的人说，小刘是临时顾用的，现在不干了。
金凤想继续找他，可是兜里的钱太有限了，除了车票就没有了住宿的了。无奈，金凤只好回家了。
妈妈问，你见到那个放电影的了？
金凤无言。
妈说，我就知道，你自己乱搞就没有好的结果，咋样？人家把给甩了吧！
面对妈的责骂，金凤只能是自己偷偷的抺眼泪。弟弟大龙看到金凤姐姐在抺眼泪，便问，小姐，你咋地了，谁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好帮你。
金凤慌忙将眼睛擦干，说，没咋地，眯眼了。
大龙说，我看像是哭了。
金凤说，谁哭了。
此时此刻，金凤强装起笑脸来。
晚上，金凤异常积极地要帮助水生推碾子压面；干活时还特卖力气。
水生感到奇——这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但是金凤推着跑了一阵就停下了。正在筛面的水生，侧脸扫了金凤一眼，看到金凤顿跪在地上不动。
水生问，金凤你咋地拉？
金凤没有回应。
水生见此情景急忙过去，便看到金凤的眼睛紧闭着，额头上滚动大朵的汗珠。
水生问，金凤，你到底咋的拉，你咋不说话呀。
金凤还是不言语；眼睛还是紧闭着，双手捂着肚子。
水生我把灯端过来，照着金凤，上下仔细打量一番……
水生说，金凤，你的裤角有血了，赶紧的……
当天夜里，知青二哥就骑着队里的马给金凤请代夫去了……
关于妹妹的最新传闻是由放猪的跛子发起的。那是一个万物成熟的季节，地里的庄稼正待收割。有一天，人们都在午休的时候，金凤和青年书记苑喜进了高粮地里，很长时间才出来。苑喜三十挂零了，是个有家室的人，他老婆桂花长得虽然不算漂亮，但也是个“道了去”人。
妹妹金凤的事很快传得沸沸扬扬的，苑喜的老婆知道后，她就站在邹家大门口破口大骂起来，啥难听骂啥：你个小骚*，你痒得难受了，你让人整烂了，你找不到野汉子了……
苑喜的老婆把农村里能骂人的砢碜话都骂出来了。平时挺好的一个人，现在一骂起人来就真像一个泼妇了。她这一骂，差不多全村的人都过来看热闹了。
黄大姨劝她不要再骂了。苑喜老婆一甩手，说，一边去，跟你没有关系。说完这话，也不再骂了。
范书记没有出来。
他老婆说，你过去看看吧。
他“哼”了一声，说，我才不去呢，现在不同从前了，各干个的，我没有时间管那闲事了；要是从前，非游街不可。
他不管的原因有二：一是，这事出在邹家，他当然解恨了；二是，苑喜和他很要好。
桂花骂完扭头就回去了。
看热闹的人中有人说，看他回去还得收拾苑喜呢，走哇，看热闹去了！
村里人最爱看打架的热闹，因为当时也没有啥热闹可看。
一个人带头就都跟过去了。
人们都看热闹去了，葛素珍便开始数落金凤了……
金凤只管哭，啥也不说。
水生小声跟妈妈说，不要再说了，这就够妹妹受的了。
妈妈说，她咋对你的，你还护着她。
跟随桂花去的那些人，在苑喜家的门前站了半天，只听到两句话：你不让我活了。大家一听：这是苑喜说的。声音不大，但也听到了。看你干的事，想好好活着，就不要干见不得人的事。这是桂花说的，声音也不大。大家一看他们也打不起来了，也没有啥热闹可看的了，于是便都扫兴地离开了——但也有几个人站在他家附近小声嚼舌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