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和,名熙,字修然,生于东汉末年,东鲁高平人士,师承一代医神华佗。早年间,华佗游学行医,足迹遍布华夏。曾至豫州,遇王叔和,见其医道天分极高,遂收为徒,尽授神仙医术,后更得华佗亲著绝世医典《青囊经》。只这王叔和不慕仕途,为避官家打扰,遂寻了处僻静安逸之所,于这药王谷中隐居偷闲,一心钻研医术。
“扰了先生清梦。”曹灿抱拳行礼道。
“曹统领此言,实是折煞老朽,吾早该出门来迎。”王叔和笑道。
“曹某如今只戴罪之身,再非什么统领,说来惭愧。”曹灿轻叹口气。
“统领说笑了,朝廷事自与老朽无关,如今天下混乱,以统领这般本领,怎得太平?吾岂会在意这些莫须有罪状?”王叔和浅笑,一拱手,将三人让入草庐。
穿过庭院,但见这雀替灵巧,上刻仙鹤金蟾浮雕,窗棂考究,呈仙桃葫芦形状,皆意福寿延年,极富趣味,举目观瞧门上匾额,以遒劲笔势书小篆“庸医蓬庐”四字。
“人道医者多以杏林、悬壶自称,哪见得自唤庸医之人,着实古怪。”月儿见之不禁莞尔。
“医者仁心,古有董奉问诊,分文不取,只栽杏树,后连荫成林,谓之杏林。只老朽不才,却收人重金钱物,实辱没了医道名节,故只以庸医自居,莫敢他求。”王叔和捻须浅笑自嘲道。
来至室内,但见精致文雅,靠北面山墙置一张竹木大案,上陈文房四宝,旁设精巧小炉温煮茶水,炉火摇曳,飘舞红光,自黄铜水炉中腾出热气,氤氲散开。左边紫檀书架上,排放各类医典,琳琅满目,正经野籍皆全,汗牛充栋,散着那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王叔和请三人围屋中茶案而坐,待炉上水沸,拈二三清茶来冲,顿茶气四溢,满室生香。
“此来有事相求,此是诊金,还望先生笑纳。”曹灿将包裹中金银取出。
“统领来此,本万不至收取金银细软,老朽立此规矩,实属无奈之举,望且见谅。”王叔和面露歉色。
就在这时,于别处茅庐中,隐隐传出轻微浅吟。
“诸位,怠慢了,老朽还便有些事情,待离开片刻,望且恕罪,”王叔和双手抱拳微微点头道,便匆匆离开了。
曹灿三人不知何事,只屋中品茗等候,约是半盏茶的功夫,王叔和即回到屋内。
“实是抱歉,只因小女不适,慢待了统领,乃老朽罪过,罪过呀。”王叔和拱手致歉。
“小女?恕曹某冒犯,未曾听闻先生膝下有此千金。”曹灿问道。
“哎……可怜我这犬女,亦是极苦命之人。”王叔和深深叹了口气,“小女降生,其母便辞世而去,剩这丫头,不想却身患恶疾,面容尽毁,患处不时会有疼痛,更不敢触阳光,否则病发,剧痛难忍。我虽一生为医,可是惭愧至极,竟连自家女儿也不能救治,实令老朽内疚不已。”说着,王叔和微微垂泪。
“以先生医术,竟无法治愈?”曹灿惊讶。
“统领有所不知,老朽在这药王谷遍种奇花,正是为试药性医治小女顽疾,可惜张忙一世,却收效甚微。若欲医治犬女,需以那金凰莲的莲子服化,可暂缓一年病痛折磨。但这金凰莲极为稀少,人工几乎无法栽培,只能以重金购买。因此,老朽立下规矩,收取高昂诊金,实为此事,否则万不敢收统领财物。”王叔和如是说。
“原来还有这渊源。此乃天道意志,吾等只得恪谨天命,先生本不必过分自责才是。”曹灿宽慰道。
忽一阵清风徐来,屋外园中花香四处弥漫开,沁人心脾。
“好香啊。”月儿欢喜,挺起鼻子不住地嗅。
“药王谷乃一方宝地,天地灵根妙药俱在,自然奇香。只是旁人不可胡乱妄动,须知这药与毒只配伍调制不同,本无差别,休要不留神丢了性命才是。”王叔和这时看向童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这……怎会有些昏沉?”募地,月儿顿觉昏聩,低垂眼睑,抚前额轻道了声,身体忽悠悠软下来,闭美目卧于案上,再没了知觉。
“月儿……”再看童川,双眼渐生迷离,周围景色尽皆恍惚,不多时,亦瘫软伏案。
盖如斯,则这王叔和往各人杯中加之茶叶皆不相同。童川和月儿杯中清茶,饮后若闻户外药花奇香,可致昏沉困倦。
“先生,依旧这般好手段。”曹灿知王叔和有此机谋,面色淡然。
“统领尽放心,只是些助眠安睡的小伎俩,药效微弱,不妨事的。”王叔和压低声音,手指童川道,“这雏子,可不寻常。”
“先生已察异状?”曹灿问道。
“甫一见,观其面色、身形、吐纳,皆异于常人。”说罢,王叔和以指搭童川手腕主脉,片刻后,色变,“果如此,脉弦细如梗,双寸浮滑,尺脉沉细,若所料不差,此儿可化赤瞳。”
“正是正是。”曹灿闻言皱眉,“先生可知此赤瞳来历?”
“不得尽知详情,只偶有耳闻,知其一二,愿予统领道来。”王叔和捋一捋白髯看向曹灿。
“愿闻其详。”曹灿点头。
“一晃眼已是数十载了。彼时我随尊师云游四方,偶遇胡人,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其人赤红瞳眸,脉象形容与这子无二。师父秉着仁善之心,以高绝医术救他性命,此人眼目便又复了平日黑眸,甚是奇怪。后问及此事,那胡人告于我们,此乃胡人部族不传武功,由冲脉运体内真气至百会、涌泉、关元、印堂、檀中五大穴位,再经厚重内力催动,黑眸染血,可瞬间获十倍功力,其劲之猛,无坚不摧。因着我料定,这孩子,该是胡人无疑。”王叔和如是说。
“胡人?竟与胡人有关?”曹灿想到那夜青璃宫之事,顿觉惊诧,“朝廷竟和胡人牵扯了关系?或是赵王司马伦于这其中搅的一淌浑水?”
“这便不得而知,只是近些年,中原武林中,似是有赤瞳之人出没的传闻,四大门派皆动,胡人虎狼本性,来至中原武林不知有何目的,这乱世年岁,当非寻事才好。”王叔和轻说,后看一眼童川和月儿,对曹灿说道,“此子来历颇蹊跷,你当提防。只是……医道之源,广博精深,于阴阳五行多有涉及,亦可观相。却是这姑娘,老朽惭愧,未能断其根本,在此提醒统领一言,需多加小心为妙。”
曹灿闻言,点头称是。
“统领,恕老朽直言,观你面色与谈吐,似是身有异况。”王叔和说道,“可否借统领脉象来观。”
“皆瞒不过先生,此来讨扰,便是为误服毒丹一事。”曹灿面露忧色,将手伸去。
“毒丹?老朽使毒也已有些年份,但在你体内,确实无任何中毒痕迹。”王叔和把着曹灿脉象说道,“统领体内,八纲庞杂,阴阳不和,天下无甚毒药可成此混乱脉象。依老朽看,那丹丸并非毒药,只此物对身体产生之混乱影响,我行医一生,却从未曾见过。莫着急慌张,即来此药王谷,老朽定会竭力为统领医治,自不必担心。只是,若能再得此丹,即可分析药性,事半功倍矣。”
曹灿抱拳拱手谢过。二人又叙了些往日恩仇,谈话将了,王叔和为三人各安置了厢房,曹灿将两儿扶入屋内,复回到自己房中。
夜色阑珊,一抹长空尽墨,曹灿依着窗棂,望远空星河。他连日奔波劳碌,久未有此舒闲时光。夜下山谷,安静寂寥,曹灿忆及一生境遇,面色平静如水,见惯生死,他对诸般事亦少了些计较,只望不负所托,好生照料一双稚儿才是。
“再得丹丸……”曹灿想起王叔和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