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灿快马加鞭,途中不曾歇息片刻,马儿飞驰,待中午时分,二人已到了药王谷。王叔和此时正于院中炮制药材,见二人满身鲜血,遂即一惊,忙上前一步助曹灿将童川搀至屋中。
盥洗过后,王叔和忙为童川搭脉,方才发觉,这童川伤势,较之表象还要重了许多。其脉象极细,沉而无力。右手阳脉几已消失,脉艰涩不畅,此为衰亡之象,童川几已入了鬼门关。
月儿自远处林中采药归来。见童川伤势,顿一双美目涌出泪来,梨花带雨般,于他身旁不住抽泣。
“月儿,为医者,除医道洞明,亦需不慌不惊,从容自若,此为黄公之术根本。”王叔和说着,以草药入汤剂,敷患处,为童川止血。
听闻此言,月儿才止住眼泪。这王叔和医术果是精湛绝伦,不疾不徐,只以寻常药材配制方剂,辅缜密针法,探俞穴,更为惊妙所在,乃上古黄帝祝由之术。
“此子脏器已伤,七魄尽失,三魂中胎光、爽灵已灭,只余幽精。寻常药石以无力回天,唯求上古大医秘法,灵疗之术,以符咒及引药,吊其性命,或能成功。”王叔和如是说。
接下数日,王叔和不眠不休,以大医之道,生生将童川自鬼门关救下,保了他的性命,虽还未能即刻苏醒,但呼吸已复了平和,脱了危机。
见王叔和医术,直令曹灿叹为观止。他俯身拜谢道:“先生医道,已臻化境,岐黄大法玄妙,曹某如今方才领略,实是蔚为大观,令人叫绝。”
“统领谬赞,只奇技淫巧罢了,实是不足道也。”王叔和对曹灿说,“老朽观统领之相,似是有异,想此一程,必是不凡。”
曹灿尽言,说起金墉城一事。王叔和听闻,捻须直言妙哉:“以统领之能,此获秘法,想这天下,已无人可与争锋,万贺。”
“先生过奖。只这胡人秘法,虽着实奇特,但同时亦具极大凶险。汇全身之气冲三大要穴,每一关皆需注入极大内力,一旦真气不继,登时暴毙。”曹灿想那日冲穴时景象,不禁唏嘘。
“料无上功法,必伴随无上凶恶,如医道之理,猛药虽利,然服之亦可误人性命,此是必然。胡人凶蛮,为获力量修此心法,想来也是死亡极多的。”王叔和轻叹一声。
这时月儿采药归来,曹灿沉思片刻问道:“月儿,童川往金墉城一事,你可知晓?我并不愿问及你与童川二人过往,只此非寻常,望你可将童川之事相告。”
“大人话及此,月儿自当将事奉告。”月儿低头垂目轻语,“童川本名刘勃,为匈奴大单于之侄。其父刘婴,乃匈奴族扶罗部落首领。而我则是刘婴义女,与童川缘是兄妹,却无血亲。童川幼时聪颖无双,以如此年少便习得胡族不传秘术,血瞳心法,成为其父骄傲。”
“刘婴?似是于哪里听闻?”王叔和说道。
“正是先生曾经救起的那名胡人。”月儿说道,“义父身为匈奴贵族,自幼修习汉学,拜上党人王浑为师,崇尚儒道,恬靖谦退,不想却被匈奴族人排挤,有好战者,主张依匈奴强猛之势,挥师中土,将汉人尽灭,届时胡人称王,雄霸天下。义父却秉天下苍生之心,不想生灵涂炭,汉族百姓受苦,遂极力反对,他的干涉亦被好战者记恨,遂被歹人追杀,幸得先生与先师华佗途径鄂州,遇到身负重伤的义父,将他救起。后义父多次提及先生救命之恩,不敢忘却。”
“原是故人之子,缘分之事,实是天意,使我今又再救其子。”王叔和捻须感慨,“时月如梭,一晃已是数十年光景,物是人非。”
“义父得先生救治,回到部族,联合匈奴别部讨伐歹人,终将其正法。义父忠义,亦常教导我与童川,以天下事为先,不可妄动干戈,令苍生流离,生灵哀恸。”
“那刘婴现今何在?”王叔和问道。
“义父他……”言至此,月儿哽咽,“义父年事已高,一年前驾鹤西去……义父刚登极乐,匈奴各部见晋朝动荡,天子更被幽禁,便定于甲巳之岁寅月末尾之日,对金墉城发动突袭,劫持晋朝天子,后大军挺进,直扑中原。因着童川天纵英才,百世不遇,遂各部极力拉拢,望童川加入匈奴阵营,一同完成霸业。而其却谨记父亲教诲,仁义为德,誓死不杀汉人,因此惹来怨恼,遭到各部高手追杀,童川耗极大真气才护我逃出部落,后遇朱振,见我俩孤苦无依,于是便收留我们,并百般照顾,我们随其流浪四方,这才算是捡了一条性命。”
“原来还有这些渊源,实乃仁德,且放下心来,如你等这般忠义,必有善报因果。”王叔和点头赞许,复看向曹灿,“吾闻统领气相,体内真气尚未调息。老朽为童川之事无暇分身,月儿聪慧,已入医道,可为统领医治疾患,自是不必担心。”
“大人,小女必当尽心竭力。”月儿冲曹灿俯首。
“万莫如此。想这童川,亦为汉人,为天下立如此功劳,若非他此去阻挡胡人,怕是吾皇命已休矣。”曹灿笑言,“这么许久,还未问及月儿姑娘芳龄几许?”
“月儿刚满二八年岁。”月儿轻语。
“正是碧玉年华。”曹灿点头,“在下年长你五岁,若不嫌恶,以大哥相称便是。”
月儿听闻,默默点头称是,但见她香腮染红,明亮双目,眸光潋滟,说不出的旖旎娇艳,怯羞温柔。
“谷后花开,吾去采来,此入药亦是甚好的。”月儿说完,自拿着药篮轻飘飘离去,曹灿略觉困乏,便辞了王叔和,自回房中歇息。
傍晚时分,彩霞漫天,曹灿朦胧间醒来,但闻一阵奇香扑鼻,令人口腹之欲渐盛。
他步出房门,见不远处桃花树下,月儿正于此间驻立,手中捧一盏青瓷碗,霞光灿烂,山谷桃花正盛,暖风徐徐,散落的花雨纷纷扬扬,映出花间颀长纤巧的一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