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吕招娣说的话:“这次分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张艳丽特别的上心。她心中五味杂陈、浮想联翩。兄弟今年已经三十五了,还和老母亲挤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破旧私房里住。没有家底、没有婚房,弟弟一直找不到对象。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帮他解决的。
张艳丽的母亲,早年没有参加工作,中年丧夫,弟弟是个遗腹子。那时候张艳丽正在就读高中,家里实在无力负担,只得中途辍学参加了工作。那时家庭经济就靠着她的菲薄工资,和母亲出去做帮工,或摆个小摊挣钱补贴。生活过得敝衣粝食、纳履踵决、糠菜半年粮。弟弟读完初中就报名去了XJ农场,不久张艳丽也结婚了,她和丈夫一起菽水承欢赡养着母亲。婚后夫妇俩生育了一男一女,也交给了老母亲照看,经济上也尽力的多给母亲一点。最让张艳丽感纫的是,母亲一生都没有改嫁,将全部精力都花在了哺育照顾,这二代儿女和外孙的身上。所以张艳丽对母亲也是,特别的敬重和爱护。但是,这一次为了兄弟,她决定让年近七十的老母亲,再结婚一次。
“赶在动迁分房前,我要让我妈再结婚一次,这样就可以多分到一套新房子,至少面积可以增加许多。”张艳丽对丈夫陶小宝说。
“什么?老娘都快七十了,还结婚?她有对象了吗?”陶小宝满腹狐疑,错愕中连连发问。
“现在还没有,要等着你来做媒。你给她临时找个老头假结婚,等到分房后,立刻就办理离婚。”张艳丽胸有成竹,神秘兮兮地说。
“假结婚?这叫我上哪里去找人呀。还要赶在动迁分房前,根本就做不到。简直是天方夜谭!”昔日陶小宝对妻子的要求,总是百依百顺,这次他难为无米之炊了。
“我都替你想好了。老头就是你的那位经常从外地来本市,求医问药的八十岁舅舅。年龄是偏大了些,但是办理假结婚又怕什么!”妻子有的放矢说。
“这不行。舅舅丧偶后,一直在农村鳏居,农村人是很讲究名声的。”
“你是说名声?我妈名声不好吗!……丧夫以后根本就没想过嫁人,还是城市里最有气质的女人哩!那点配不上……好了好了,又不是让你舅舅白忙乎。他不是一直在为没钱看病犯愁吗?分房以后,办完离婚,立马兑现——送他一万元钱作酬劳。只要他不说出去,村子里的乡亲谁不蒙在鼓里呀。怎么会牵涉到名声!”
“我是怕以后被我单位里知道了,不好做人。”陶小宝换了个理由来推脱。
“你还指望着单位里给你分房哪?你单位效益不佳,都快倒闭了,还靠它干什么!一切听我的,要一步到位,这样连你儿子的房子、你小舅子的婚房都可以解决了。”妻子剥了几瓣桔子,温情地送到了丈夫嘴里。
“这件事情你妈知道吗?到时候别说,是我在作践她。叫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等你舅舅那边讲好了,我再去和老妈说。记得叫你舅舅将结婚登记的相关材料都带好,不要声张,只说是来城里看病的,由你陪着,不用他儿子来了。这件事要办得越快越好!”
“那我明天就到单位里去请假。然后,直接赶去乡下舅舅家。”陶小宝乖顺的同意了。
天随人愿,旗开得胜。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二位老人只记住了对方的姓名和年龄,连手都没握一下,就在陶小宝夫妇的搀扶下,到民政局办理完了结婚登记手续。
舅舅期盼的是,能得到一大笔治病需要的钱款;母亲期盼的是,能给儿子搞到一套婚房,还希望能早日抱上孙子。豚蹄穰田,不伤害对方,不影响名声,不正式结婚,这样双方都是可以接受的。反倒是张艳丽的心里有些担忧和紧张——再后面的戏,千万别演砸了。否则,前功尽弃,还落下个话柄被人嘲笑。
送走母亲,陪着舅舅去医院开了些药。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送上了长途汽车。这时张艳丽已经耽误了在家做饭的时间,她提议丈夫一起去饭馆用餐,顺便庆贺一下首战告捷。
吃完饭从饭店里出来,张艳丽就被人撞了个满怀。
撞到张艳丽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闺蜜罡美美。只见她行色匆匆,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汗流满面,神色惝恍。
“迷迷,我正在到处的找你呢。”罡美美紧紧地拉住张艳丽的手臂,脸上露出了恳求和期盼。
“找我有什么事情?你先别急,慢慢地说。”张艳丽安抚着她。罡美美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陶小宝,欲言又止。张艳丽就叫丈夫自己先回去,她要陪着闺蜜一起逛街聊天。
“我同郤小利离婚了,刚到民政局办完手续。我还看到了你和你的母亲,正想着要找你帮忙,一眨眼功夫,你们就不见了。”看着陶小宝疾步离开,罡美美开始说出了要找张艳丽的原因。
“你俩也是髽髻夫妻了,为什么要离婚呀。你俩不是感情深厚,一直都很恩爱的吗?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俩也这把年纪了……是郤小利提出来的吗?我现在就去找他评理,我的闺蜜那点亏待他了!”
“不是,不是的。是儿子郤晓锣提出来的,我俩都被他纠缠闹腾好久了。现在他爸只能松口同意他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的那个儿子呀,从小就被你俩惯坏了。这种事情你俩也能听他的!连郤小利也会没有自己的主意了?”张艳丽埋怨说。
罡美美的儿子郤晓锣,是三房得一子。生下来就受到爷爷奶奶的溺爱,郤小利平时对儿子也是百依百顺,宠爱有加。儿子学习懒散、贪玩,欺侮年幼的同学,还经常的逃课。郤小利不是埋怨学校老师没有教育好,就是说孩子长大后会醒悟的,到那时候就会变好的。儿子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进了技校。技校毕业后,就被分配进厂当了名工人。工作中他吊儿郎当、疏懒成性;还大吹法螺、顾盼自雄;平时大错不犯,小错经常。
在车间里,他打听到一位师傅在拆迁分房前,和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结果家里分到了两套房子。他也要如法炮制,回家后就闹着逼拶父母去办离婚,好让他也能得到一套结婚的新房子。他总结过,找不到女朋友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没有一套新的婚房。
开始时,父母不同意。他就寻死寻活,大吵大闹,不肯去上班。父母对他进行规劝,他是又砸东西,又推扯父母。还要诘责父母,“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并扬言要拼个鱼死网破。父亲在他的勒逼之下,万般无奈,只得骫曲迁就,同意了假离婚。
罡美美性情懦弱柔顺,也只能夫唱妇随地屈从了丈夫的安排。
“所以我们都叫你‘没主意’,这种事情也能听从儿子的呀!看这孩子被你俩惯纵得……如果真的弄假成真了,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哩。”张艳丽在为闺蜜的颟顸着急。
“我们不会弄假成真的,我们夫妻的感情是深厚缱绻的。就是在假戏真做,掩人耳目,相互间不能接触、又不能互相照顾的这段日子里,心情会非常的压抑烦躁、精神上会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家里出了这样一个孽障,又有什么办法呢。让他早点结婚滚蛋,家里才会得到安宁……”说到这里罡美美涕泪涟洏、肩膀抽搐着,放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的好妹妹。要我帮你做点什么,你就直截了当的对我说吧。”古道热肠的张艳丽,听到闺蜜的哭泣声就会回肠九转。
“不是我不听你的劝告。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想请你帮个忙,让我尽快地拿到我单独一人的户口簿。儿子归在他的户口本里。”罡美美哀愁地看着张艳丽,恳求说。
“既然你开口了,我就尽力的帮助你,现在就陪同你一起去警署办理。这件事情已经让你教训深刻,浃沦肌髓。今后在大事大非上,你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立场,千万别再犯糊涂了。别再被你那个既不孝顺,又损人利己、坑害父母的儿子威胁裹挟了!”张艳丽悃愊无华的告诫说。
她挽着罡美美的手臂,一路安慰开导着。二人并肩朝着警署的方向,匆匆走去。
路上,张艳丽还给罡美美买了一份可口的点心,让她当做午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