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飞扬。
可是飞扬又是谁?芊妮突然愣住。这是个名字,芊妮甚至可以确定,只是到底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芊妮却是完全不懂。她却是看见眼前这个白衣男子,脑海里就立刻出现这个名字。
她所想的飞扬是谁,眼前这个人为什么她会立马想到飞扬身上去,芊妮越想越头痛,然后迁至全身也开始痛。
她晃晃神,这才想起她跳崖的事。遍体鳞伤,会不会身上也留了不少疤痕,她苦笑了下,不过一身臭皮囊而已,她微微低眉道:“芊妮多谢公子相救。”
那男子依旧一脸笑颜,很随意很无谓的,这种神情让人感觉潇洒和舒爽。他的眉很淡,眼眸深幽,鼻尖晶莹,唇沿有个完美的弧度。“姑娘可是名讳芊妮?贵姓呢?”
女子如实回道:“自小随母姓颜。”
“颜姑娘。”男子的白衣晃晃,神容随心地道,“在下苏辰。你不必感谢我,因为本公子也不爱做亏本的事。在下在河边救你一场,又请了多次大夫,还用了家中最昂贵的天山雪莲救你,不是想让你心存感激。只是,”他眸子盛满笑意,停了下看着她半晌才启唇,“只是想让你做我的贴身婢女,约期一年,你可愿意?”
芊妮淡淡笑,故作惊讶道:“公子家大业大,连天山雪莲都有,婢女命贱,一支雪莲可抵千个婢女了。公子竟然会缺婢女?”
苏辰沉默半晌,摸了摸鼻沿。依旧笑着,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颜姑娘若是不愿意,在下也不勉强。这样,等姑娘身子骨好了后,可以随时出这院子,在下绝不阻拦。”
说罢,他就转身要迈步时,芊妮一急,想自己也没什么良心,人家把你从鬼门关救回,你不回报就算了,还拿话堵他。便赶紧道:“苏公子,等等。”顿了顿,看他停步才解释,“我只怕连累公子您。不瞒公子,我有一个极强大的仇家。公子留我在你身边服侍一年,芊妮并不是不愿报答。只是仇家太大,怕牵连公子,芊妮以为,公子还是要放我出去为好。”
苏辰冷冷转头,芊妮却看得愣住,刚才那俊逸的脸上,还挂着暖阳般的笑容,现在可以立马变幻成冰天雪地,这苏公子是变脸王不成。他冷淡道:“既然不用,何必连生谎言,须知圆一谎,得要编百个谎。”
女子咬住下唇,微有些恼,“公子不信?”
一个穿着碧色褂群的女子插嘴,“姑娘这谎可说的,连奴婢们也不信。放眼江湖,就算仇家再大,又有谁敢惹我们家少爷呢?”
苏辰摆摆手阻止那碧衣婢女说下去,突然一启唇沿,又笑得明媚有加,一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在他眉眼上,神态随意且不羁。“不用再说啦,颜姑娘自便,金玉和满堂你们俩要好好照料这位姑娘。”他又凝了凝芊妮,对她道:“姑娘到时身子好了后不用跟在下请辞,直接离去吧!”
说罢迈步出去。
衣摆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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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崖边已派人多次寻找,并没有那位姑娘的影子。”一个身着黑色织锦衣的男子辑首道。
“再找。”一个男音淡淡地传来。不容置疑的语气,格外执拗。
“可是王爷,已经有半个月了。属下们仔细搜寻山崖脚,就算是一只兔子般大小的也不会错过。也许这位姑娘福大命大,被人所救也不定。”
光线暗处一个男子,坐在椅子上,支着额头。他一身蓝色锦袍,眉目深邃。谁也猜不透他心思,只是他的手指抚着太阳穴上,显得些微浮躁。
沉默半晌,蓝衣男子终于发话,“撤一些人回来,留一半人依旧寻找。直到本王见到她为止,才可以退回来。本王想去未夙城。你安排下。”
“万万不可,王爷脚伤未愈。被那柳贼挑断脚筋,大夫吩咐万不可出远门。”黑衣男子皱眉阻拦。
那支额的手往前一摆,眸子转向黑衣男子,低沉地笑了,“卫风,你莫要痴心妄想,本王的情况自己还不清楚么?这右脚,算是废了……”
“如果她没死,她会去未夙城……”
园子的风轻轻地吹拂,吹进帘子,吹进光线暗处蓝衣男子的眼里,沉淀下来的是一片寂然。
“我只是,想要找到她。那个眉眼明亮得如同暗夜里的星辰地,女子。”
“她怎么可以。为一个陌生的人,义无反顾地跳下去。那么倔强。挂在心头,再不能消散了。”
风浮动了帘子。轻轻的,轻轻的。
而里面的喃喃自语,是比这阵风还轻的声音。
卫风似乎怔忪了许久,竖起耳朵也听不到蓝衣男子轻羽般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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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大雾弥漫,放眼四周,就连一米的地方也看得不甚清楚。
朦朦胧胧的两个影子,白雾似雪,纷扰围绕。
“她跳了?”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淡淡笑着。
“跳了。”这个声音却是听不出男女。
“你刚才说,什么崖?”
“西琅崖。”
“那崖不高,所以你没出手?”男音轻轻沉思。
“不,西琅崖虽然不高,但是世事却有很多不能预料的地方。我潜在半崖边,见她要撞到石头时,用脚踢开她,她掉入再下面的水里。”
半晌的默然,温润的男音轻轻笑,“你应该不管她生死。若是这次她死了,也是她造化所致。”
“你舍得?”那声音微微嗤嘲问。
男音淡淡回应,“我只有舍,才有得。不是么?”
大山的大雾忽然大肆,弥漫眼帘,迅而裹住一切,天地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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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妮在床上,躺了又差不多半月有余。
金玉和满堂虽照料她有加,但是平常也不爱与她说话,状似两丫鬟为她们少爷救了只白眼狼而鸣不平。芊妮倒是无所谓,只是越发无聊。心想身子大好后,立马辞去。
这日,芊妮下床,缓缓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一张蜡黄容颜,病态尽显。女子却是大大地瞠目,她手指轻轻地爬到自己的左侧脸,迟迟回不了神。
突然她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满眶了。
侧脸的蜿蜒疤痕。邪肆张扬。
女子启唇,轻缓的卑微的。
“破相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