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妮在夜半时分醒来,却陡然发现窗外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她眨了眨眼睛,就立即支起身追了出去,那身影很是瘦削,应是女子的身段。轻功也是了得,见芊妮要追近的时候,蓦然闪身进了一个屋里。
芊妮愣了下,也闪进去。只见这屋里烛火摇曳,有两张床,一人躺在床上,而临近的另一床上也睡着一人。芊妮迟疑了下,走近借着烛火的微光,看向床上的人,待看清时脸色已经彷如纸白了。
那是——挽青!
躺在床上的那人,竟是挽青!
床上的人柳眉微蹙,似乎坠入噩梦一般地吟哦了一声。另一床上应就是为她守夜的丫头了。只是刚才那个闪入的人影不知道躲往哪个地方,芊妮转眼看了屋内一圈,又发现窗户大开,疾步到窗前,窗外一片寂静,也许早就跑远了。
芊妮轻叹了一气,又回到挽青床前,细细地打了她一会儿,轻轻地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心。
挽青……挽青……挽青……
芊妮不住地在心里唤着她的名字,这一刻忽然遇见她,芊妮是措手不及的。挽青是芊妮心口处的隐疾,不能碰触,连自己都不愿去碰的一处地方。她是一个悲剧似的人,注定的命理和结局,而这一切只因为挽青认识了自己。芊妮不禁又想起了苏辰,苏辰和挽青,同一种命运,都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一切都是由于自身。
她,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
这个时候,突然烛火灭了,月色下窗棂处站着一个人影。芊妮一抹泪痕,就急忙飞身出去追那人影。
那人影轻轻一笑,疾手对靠近的她撒下漫天漫地的粉末,芊妮一惊,吸了一些,要摒住呼吸的时候,那人影已经闪到她身后,一刀掌砍向她后脖。芊妮软身伏地。
这时候,屋内床榻上的女子,突然睁开了眸子,清明雪亮的眸子。她支起身,侧首去听外面的声音,被子渐渐滑落,被单下的她是一身黑衣……
窗外又寂静下来了,树梢上的红丝带随着几缕清风,轻轻地飘扬着……
芊妮觉得浑身疼痛,她从恶梦中强迫自己醒来,却在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床前一个美丽的少女。顿时愣住了,忽然眼角挪到她的腰带上,那腰带与一般腰带不同,是一条手工极其复杂的编织的红色的腰带。“你是蓝裳?”
那少女笑了笑也不回她,只平直地说,“你是颜芊妮。”
芊妮支起身,再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一番,“是你蒙面袭击我?”
少女明眸一转,“我在那里总不安全,只好带你离开,先来解决事情。”
芊妮呐呐地道,“这是哪里?”
少女道,“客栈。”
芊妮看了她半晌,道,“我在找你。”
“我知道。”美丽少女依旧一脸微笑。
芊妮皱了下眉头,想起之前多次找她未果,现在却自动现身,也就直言地对她道,“我想要‘孜醒丸’。”
少女抚了抚自己的额发,漫不经心地回道,“我身上没有。”
芊妮眉头皱得更紧了,“……”
蓝裳道,“你不信?确实是没有的,但是我师父有,我可以为你去取,但是有一个条件。”
芊妮低眉道,“你说。”本来天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点芊妮很清楚,找她的时候,芊妮已想过蓝裳提出的任何条件,她能做到的都会愿意去做。
蓝裳眯了眯美眸,“我想要麒麟玉。”
芊妮一惊,有点不相信她的耳朵,“你说什么?”
蓝裳一字一顿地道,“我要,边宫主身上的麒麟玉。”
芊妮急道,“你要那个做什么?麒麟玉有安神作用,边沧界练的邪功,麒麟玉在身多少会有抑制作用。若取走麒麟玉,他指不定狂性大发,到时谁也制不了他,弄得武林生灵涂炭。”
蓝裳冷淡道,“我不管这些。”
芊妮也冷了九分神色,“你到底什么居心,你想在武林弄一场腥风血雨吗?”
蓝裳见了她的神色,却又转了脸色,眉眼一弯,温温地笑道,“好吧,我就直说了,我也没什么居心,这是我师父交待的事,做徒弟的也只能领命。师父最近在练一种武功,需要麒麟玉压阵一个月,才不会被那内功心法给反噬。我答应你,只要我师父一个月后用完麒麟玉,我立即归还于你。”
芊妮沉默了半晌,疑惑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只用一个月?会还给我?没有其它用途和居心?”
蓝裳慎重地竖起两指,指天发誓道,“以我蓝裳之名起誓,若有半句谎言,蓝裳将不得好死!”
芊妮又打量了她良久,才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可是为什么会找我?”
蓝裳道,“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你从小和边宫主一起长大,知道他的全部习性,边宫主何许人也,我若化身近他身边,只会被他瞬间斩杀于掌下。”
芊妮道,“只是我又怎么偷得了,我已经叛离烈焰宫……”
蓝裳转身拿过一面铜镜,递于芊妮手上,“你看你的脸。”
芊妮接过铜镜,突地大骇地叫道,“啊……这是、这是谁?!”
蓝裳道,“是你。你站起来。”
芊妮起身,站了起来,觉得身子发软,没有一丁点力气,好不容易站稳了,又恐惧不已地叫了声,“天啊……”
蓝裳道,“我给你脸上涂了一种药物,让你的脸长出坑坑洼洼的肉疙瘩,再让你吃了一种盅,让你骨骼缩小了一截,你现在变成这般丑陋和矮小,俱都是因这个缘故。”
芊妮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了,“……你、你、你……”
蓝裳道,“你现在这副相貌,世上谁都认不出你是颜芊妮了,甚至连你自己都认不出,就更别说边宫主了。本来我还想借助你是边宫主妹妹的身份去摆平这事,但我近日观察看来,烈焰宫按你颜芊妮本来的身份也是进不了了。所以身份这筹码用不了,只能借助你知道边宫主的习性去靠近他,用别的身份去得到麒麟玉。”
芊妮依旧口齿不清地惊道,“……我、我、我……”
蓝裳道,“你不用担心,这些药是我下的,我自会给你解,师父给我了半年期限,现在这些期限就转移到你身上了。还有五个月,五个月若你完不成这个任务,你的容貌和体态就永远回不来了。”
芊妮蹲下身去,干呕不止。这、这是自己吗?急急地扔掉镜子,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会……帮我救苏辰?”
蓝裳道,“会。”
芊妮坐到床沿上,这样就不会知道自己体格变化,镜子也被甩得远远的,看不到自己容貌,这样自己才能冷静思考,“不能等五个月之后再救,人在床榻上越久对身子伤害越大。你也不用怕我会反悔,我若反悔就是以我一生的容颜为代价,虽然之前变成丑颜,但是现今的这个容貌更是让人作呕。我若不带面纱,自己不经意照到镜子的时候都会被吓到,更别说其他人了。”
蓝裳看了她许久,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会尽快让苏辰醒过来,不过我也会给苏辰下药,若五个月你没完成任务,苏辰会一生都躺在床上,再也没什么可以使他醒来。你应相信我有这种能力。你也别怪我,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信任这一说。”
芊妮咬了咬下唇,点头道,“好。”
蓝裳走了之后,芊妮呆愣了很久,惊恐地望向那面铜镜,铜镜折射的光芒刺痛了下她的眼睛……
这是她吗,她的身段她的容貌,她甚至都怀疑这是自己灵魂飘到另一副身躯上了……
颜芊妮啊颜芊妮,你注定是和丑八怪结缘了。她摸向自己的脸,那些肉疙瘩,遮住了三分之二的脸,只留下左侧脸半条的疤痕。丑陋不堪,她俯身下去,再次呕吐,这次不是干呕,是真的连同肠子都要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