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芊妮伸着懒腰出来,就跑去隔壁苏辰房里,敲了敲苏辰的门,似乎没人在,便推开门去。果然人已经不在了。
芊妮扭身刚踏出门去,店小二就上来,看见她便露齿笑道:“苏公子让小人转告小姐,他出去一会,膳食由小人为小姐您备着。”
芊妮道:“少爷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二道:“未说,但是有跟小人说,要是小姐您觉得无聊,想去逛街,由小的再派人带路。”
芊妮不奈地摆手道:“不用了,我等他回来就是。”
小二嘱咐早点已备好在她房里,就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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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妮转身拉上苏辰的房门,正要迈步朝自己屋里走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静静地倚在一旁柱子上。纱棉遮着芊妮看不清她是否有在看自己。准备不理她,迈步走。
斗笠女发话了。“你在里面过夜?”她的声音低沉,甚至有点暗哑。阳光照耀在她身上都觉得黯淡有加。
芊妮转头看了看旁边,确定没人,她是在跟自己讲话。想到昨天被她一阵奚落,顿时气结道:“我真想不通,怎么会有像你这样八婆的人?”
斗笠女一愣,“我八婆?”
芊妮没好气地哼道:“你管我跟谁牵手?管我在谁房里过夜?这不是八婆是什么……”
斗笠女截话道:“你真的在他房里过夜了?”这时一阵冷风急促地刮过来,吹起一地的尘土,斗笠女的纱棉也随风飘起来,似乎比风沙锐利得多。
芊妮莫名地心里一寒,没敢再跟她拗口了,直直叫道:“没有,没有,没有,八婆!”
斗笠女周边似乎又风平浪静了。一缕朝阳明媚地照拂在她身上。芊妮皱眉,暗暗生奇,怎么现在又觉得她圣洁纯净,在阳光的照拂下,她整个人和熙无暇起来,这人是不是可以随脾气的喜怒让人产生不同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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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妮正在发愣时,听到她明显转好的语调,她说:“你过来。”
芊妮瘪嘴不情愿地道:“干嘛?”
斗笠女不冷不淡地道:“扶我回房,我不能吹风。”
芊妮简直受不了她了,怎么一个人要求别人帮忙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到底这位姑娘的家教是哪里来的?
又想了想,就过去了,她这身子似乎真的是病秧子一个。没看到她脸色,但是可以从她把全身都倚靠在这柱子上就知道,还有她说话也越来越没无力了。芊妮刚靠过去,那斗笠女一点也不客气地右手一绕,就挽住了芊妮的脖子,把全身重量都倚在了芊妮身上。
芊妮顿时觉得全身骨头都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天哪,要散架了,埋怨一声,“你好重!”走了两步,芊妮两腿都发抖了,她一手搂住斗笠女的腰,一手扯住斗笠女挽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天哪!你怎么比男人还重?八婆,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什么了,昨天还大骂我一顿,现在我又得扑腾过来扶你,难道我真的欠你……”
斗笠女挪了几步,已经有点喘了,气虚道:“芊妮,你慢点。”
芊妮放慢脚步,迟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芊妮?”
斗笠女道:“昨儿听那人这么叫你。”
芊妮侧首看着斗笠女,可惜什么也看不见。“那你叫什么?”
斗笠女默了下,才道:“丹。”
“牡丹的丹?”
“嗯。”
芊妮不吝这个机会嘲笑道:“好俗。”
好不容易快到她房门口,其实没几步路,但是感觉就像走了半天。
芊妮忍不住欣喜地欢呼,“哇哇哇,终于到了,你真的好重,你故意的是不是?”
斗笠女口气不耐烦地解释道:“我真的没力气。”
真的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啊啊啊,终于看到床榻了,前面的光明啊,就在不远处!芊妮简直有想直接把身上这个大包袱甩到床上去的冲动了。
她正兴奋地准备甩过去的时候,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啊……”她硬是被生生地压在床上,垫在下面当脚踏石,那个那个,腰被扭了下……好痛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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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床铺怎么这么硬?这上面的人怎么这么重?芊妮手忙脚乱地想摆脱压自己身上的重量级包袱,急急道:“你干什么?别压在我身上,让我起来哎……”
上面的人压得格外舒服,连声音也柔软起来。却反着道:“你别动,我难受……”
芊妮一听,脑袋一嗡,也不敢再动了,这……爱护病人是美德,爱护病人就像要爱护自己的宠物一样,给它无尽的宠爱,溺死它……
两人的鼻息都在绕连,你呼出去我吸进来,芊妮脸色竟然不觉得就泛红了,估计是被压得缺氧,可是为什么心脏也在狂跳,难道缺氧到快窒息的地步了?
斗笠女也不说话,气氛有点诡异,芊妮故意咳嗽两声,准备说话时,却听到身上的人用更低沉的声音唤她名字。“芊妮……芊妮……”
声声让她面红耳赤,谁能告诉她,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会对一个女人心跳不止?为什么这气氛她觉得空气里的一丝一缕,都是暧昧的成分。
“嗯。我在,你怎么了?”芊妮再咳嗽两声,尴尬地问道。
“没事。”又过了会,似乎才考虑自己压的下面是个人,斗笠女发挥了下人道主义精神道:“我没力气,起不来,你推掉我。”
“你到底什么病,怎么这样,我我我……不能推你,慢慢调转……”芊妮垂死挣扎,调转了半天,没移动丝毫,总不能用武功打飞身上的人吧,等下她被自己搞死,自己就得蹲着哭了。只喃喃自语道:“天,你这是什么重量?”
半天芊妮也不动了,就让她压吧!……老天,是不是我上辈子真的欠了她的?却渐渐地迟缓地感到颈脖好像,她不可置信地用手摸了摸颈脖,听到上面的人低低地呢喃:“芊妮……”
芊妮大急地胡言乱语乱喊一通,道:“你干嘛掉眼泪,哎哎哎,你相公呢?死哪去了?丹,你怎么哭了?我没欺负你吧?”
斗笠女用力地吸着芊妮身上的味道,模糊不清地道:“芊妮,你不知道你有多温暖……多温暖……”
芊妮眨着眼睛,这……谁告诉她,她得罪了她吗?为什么她莫名其妙地说这些话,为什么她一直哭,这哭还没有声音,只是湿了她脖颈一大片。拜托,拜托,你别哭了。哭得心都给你纠结起来了。
芊妮的小手抚着斗笠女的背,不知道说什么,只放低声音安慰道:“丹……别哭了……”估计她是无助才会这样的吧,人在无助的时候,抓住身边的一浮木,就会以为这是至关重要的救命草。可惜只是一根草,能有什么作用?
斗笠女矢口否认,“我没哭。”
“那我脖子潮湿一大片是怎么回事?”
斗笠女默了半晌,语调冷淡了些,却又有点撒娇的成分道:“那是我疼,我好疼。”
芊妮一懵,“你哪里疼了?”
“我心口疼。心口每天都在疼……”语气更呢喃了,有点浑浊不清。
斗笠女越说越委屈,芊妮也感觉自己的心都为她纠结疼痛起来。不带是这样吧,心口疼也要相互分担?啊啊啊!要疯了,为什么又连带效应,芊妮感觉自己的心口突然也一阵抽搐地疼起来了,特别脖子的潮湿,那潮湿弄得自己浑身不对劲,心口处更是抽搐了。
——芊妮,你不知道你有多温暖……多温暖……
——我心口疼。心口每天都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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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阳光其实很暖,时入春芒,窗口流泻进来的阳光有着不一样的色泽,光辉让芊妮恍惚地觉得这是幸福的色彩。
有些人,心口永远有一处生疼生痛的地方,只因为里面装着一个人儿,常常不安分,不能归属自己,让自己疼痛不已。
也或者有时的心疾,是自己附加的疼痛,那是任何灵丹妙药也治愈不了的暗疮,它们变成烙印,生生不息地吞噬着自己的心,日日疼痛难忍。
你的随便一个怀抱,就能让我觉得世界温暖如春。
如斯温暖,这是一辈子的梦寐以求的幻彩和光芒。
——芊妮,你不知道你有多温暖……多温暖……
——我心口疼。心口每天都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