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鑫公司的老总去北京开会了,安排了他的儿子吴家奇接受我们的采访。据说,这个吴家奇年轻有为,已经是隆鑫公司的总裁。同时来采访的还有市媒体,一下子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摄像机、话筒像炮仗一样被架了起来。
“吴总,你好,我是《新联盟》杂志社的记者苏现。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好的。”
“吴总,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您对此是怎样看待的?”
吴家奇显然司空见惯,面对摄像机滔滔不绝。
照例,采访完留大家吃饭,以示感谢。当我们这些媒体人潮水般涌向包厢,我想起考新闻记者证的时候好像背诵过这样一条:记者不允许接受被采访人的吃饭、礼物等任何形式的报酬。
吴家奇的身份是不允许陪同我们这样的小记者吃饭的。公司喊了一个小主管陪我们。小主管谦虚地向我们递上名片,隆鑫公司新闻中心副主编温煦。
市电视台主持新闻节目的女主播陈好,声音甜甜地说:“原来是温总,久仰大名!”
我努力在脑海中搜索温煦这个名字。难道他经常出现在报纸电视上吗?好像没听过啊,而且陈好不喊他主编,而是温总。
陈好的声音不愧是上海静安区的第一女主播,声音比语盈还好听。这是天生的音质。
温煦谦虚地说:“陈主播过奖,哪有陈主播的名气大啊!”
嗯,温煦的声音也很好听,就如他的名字一般,温暖和煦。我是声音控。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我们在大楼的130层吃饭,感觉太阳好大。
市媒体向来看不起我们这种杂志社,总觉得他们是正规军,而我们是冒牌货。而我觉得他们就是一群明目张胆的马屁精,一点都没有文人的高风亮节。我们在桌上一句话也没有交流,最多只是碰酒点头,说些感谢你感谢他的话。
下午刚回办公室,磊磊就拉着我的胳膊,“有没有看到他?”
我说:“谁?”
“隆鑫公司的大儿子啊,吴家奇,好帅好年轻好有才华的!”
磊磊这点很像小女生。她说她从来都不追星,不喜欢帅哥,不相信爱情,而且说的时候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但是她永远言行不一。
“吴总还好吧,你觉得他帅?”
“是啊,他们都这样说。”
语盈说:“有些人,有钱就帅嘛。”
磊磊瞥了她一眼。
语盈和磊磊相互看不惯,常常争锋相对。我不知道像语盈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和磊磊一般见识,后来我才听说她们的战争。因为磊磊常常在背后说语盈的坏话,说她上学的时候怎么不检点,交了多少男朋友,后来又被甩了,原来她们还是高中同学。我始终觉得磊磊说的话不可信,她只说对自己有利的话。后来我听阿灿说,磊磊高中喜欢的男生喜欢语盈,而语盈不喜欢他。大概,磊磊是替她的初恋报复吧。
有时候我会觉得磊磊很可怜,像她这样的女生,真的很难有男生喜欢。幸好,她总算把自己嫁了出去,在快老未老的年纪,然后又极速生了孩子。一切顺当。荷尔蒙也分泌正常了,青春痘也不在,只是皱纹袭来。
原来并非每一个女人都可以拥有爱情,而每一个女人都要结婚生子。
磊磊呛道:“某些人,想嫁有钱人却嫁不到。”
这是磊磊偷偷告诉我的,语盈之前谈过一个家境殷实的男孩,订了婚又退了,成为公司的笑话。不过她在和我说的时候,一定添油加醋了。
我想语盈只是遇到了一个坏男人而已。
语盈说:“男人婆有谁会爱呢?”语盈摔门而走。
办公室气温一下子降到零度,磊磊的脸憋得通红,她是最讨厌人骂她男人婆的。卜若彤向来不参与闲话,于托丽不和我们一个办公室,阿灿若无其事的走掉了。
唉,又是为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不相干的男人。
“讲个笑话,今天我遇到一个姓温的男的,除了******总理姓温之外,我真不知道还有别人也姓这个姓的。”我努力缓和这尴尬的气氛。磊磊打起了精神,瞟了一眼名片说:“他,你都不知道?”
“很有名吗?真的没听过。”
“他的爷爷是台湾有名的学者温穆如,奶奶是香港知名作家,不过后来在他父亲手中,家道中落,幸好她的母亲很能干,做房地产起家,现在身价过亿,上海市里很多楼盘都是他们开发的。”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些都不重要。”
我表示很惊讶。
磊磊八卦的时候通常都是得意洋洋,她撅起的小嘴像小鱼在不停地冒泡。磊磊接着爆料,“重点他是正宗单身高富帅,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做事为人很低调。”
哥伦比亚大学?就是那个让奶茶妹妹结识了刘强东,王力宏结识了李靓蕾的大学?哦哦,真是有名的大学。
我只觉得,这样的人通常都离我们很遥远。我们都是普通人,而他们不是,背景深厚,光鲜华丽,令人羡慕。
磊磊在看《太阳的后裔》大结局。“你猜,宋仲基欧巴最后有没有死?”
“韩剧的套路是悲剧,所以肯定死了。”
磊磊大喊一声:“哈哈,告诉你,没有!”
什么时候韩剧也开始走喜剧路线了?
世界变得好快。
磊磊说,最后双宋在一起了,好感人。
又一个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老掉牙的故事。而我的爱情已经迟暮,但深陷婚姻的沼泽,这才是大多数人的爱情和婚姻现状。我要寻找的答案无人能解。
如果《太阳的后裔》敢拍续集才叫勇敢,我想看看当两个人被生活的琐事、孩子的尿布耗尽爱情的时候还如何谈情说爱。
上海的雾霾天越来越多,但并不妨碍大家健身的热情。通常我会吃完饭后到小区的广场上看大妈们跳广场舞,有时我也会加入,仿佛一个老人,倒也很安逸。但今天,我居然想去看一场戏剧。是的,节衣缩食为了和暮生能在上海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而不是租一套房子。暮生是上海人,自然有房子,当然房子是他父母的。
今天大戏院是一帮外国人在跳踢踏舞。年轻的男人充满荷尔蒙,台下掌声阵阵。每一次停留,国人都会报以掌声,但我觉得不合时宜,他们需要的是静静地欣赏。但掌声总会没错的,象征礼貌。
我被这掌声搞得心烦意乱,就在我回头的瞬间,我看到了温煦,他也正好看到我。是看到我,不是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出我,毕竟我们仅点头之交。
舞台上的彩灯晃得我看不清他是否对我微笑,为了避免尴尬,我没有微笑。曾经,我以为认识的人在路上至少要微笑一下,但是职场让我明白,认识的人即使碰见,也可以当作不认识。礼貌,在职场上,是职位低的向职位高的敬礼。而职位高的只需抬头看天。
反正我没有微笑。我把脸转过去。其实我很好奇他身边是否有女人,如果有,那么像他这样的高高在上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不过好像和我无关。踢踏舞的节奏像上海的暴雨,不断在我的耳边响起。
看完演出,已经是九点多了。许多人上去和外国友人合照,我走出戏院,淡淡的月光洒在台阶上,我像一个谢了幕的女人,台下一个观众也没有。
我忽然想起,我和暮生好像还没有来过这种高雅的地方。说来也不巧,每次我们逛街,准备吃些高雅一点的菜,那些餐厅门口排满了人。我们总不至于去酒店吃,那真的很贵。结婚了总觉得没有必要。
温煦像一只猫一样突然从后面出现,吓了我一跳。
“哎,苏小姐。”
我很惊诧他居然喊得出我的姓。我想他一定记住了我的姓,但是没有记住我的名,这个年代,还会有谁喊小姐。不知道那有歧义吗?
不过,我并不介意。因为他声音很好听。
“苏小姐,你不记得我了?”
我居然只顾想,忘记回应了。我瞬间打起精神,“怎么会呢?温主编,你也来看戏?”
“是的,朋友送了我票。”
“哦,原来如此。”
“苏小姐,喜欢看踢踏舞?”
“偶尔来熏陶下。”
“我朋友正好是大戏院负责卖票的,下次苏小姐想看,我让他优惠。”
“再好不过。”
一辆奥迪A8缓缓驶来,一个金发女孩探出脑袋,“煦,走吧。”女孩瞟了我一眼,我感觉她从头到脚的鄙视了我一番。
“苏小姐,我先走了。”
我点头。我就知道他不会是一个人来看戏。这个女孩从长相看,很配他。
我转身离开。温煦从车里探出脑袋,远远的喊道:“你的那篇稿件记得发过来。”
我依旧点头。离得有点远,我不喜欢远远地说话,因为那样声音会很大,我觉得无论是说话人还是听话人,都会很没礼貌。
我突然想起,我的那篇新闻稿还没有写。于托丽去英国看她儿子去了,没有人在屁股后面盯着我们写稿。
唉,看来明天要主动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