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卿若芷刚要踏进宫中,就被一团粉衣拦住了。“雪越公主怎么来了”卿若芷见来人是南宫雪越,眼中快速的划过了一丝厌恶,却依旧微笑着,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一些距离。“昨个儿听闻二哥哥断了臂,心下有些担忧姐姐,便赶来了”雪越一脸的笑容,甚是真挚。卿若芷最厌烦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却还是耐着心道:“是吗?那真是让妹妹挂心了”“姐姐这是什么话呢?妹妹关心姐姐是天经地义”雪越仍是笑着,还挽上了卿若芷的手臂。
卿若芷心中残存的耐心霎时就殆尽了,她抽回手,一字一句的说道:“雪越公主所言甚是,不过本宫不记得母后何时又诞下了一个妹妹。还是请雪越公主不要乱套亲”说完,便转过身进了宫门。
雪越的脸黑了些许,当下也不再演了,冲上前要抓住卿若芷:“卿若芷,你给我站住”可是念瑶眼疾手快,上前拦下了南宫雪越:“公主请自重,我家公主不喜与旁人过多接触”“她卿若芷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丧母的失宠公主,凭着与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学了一些三脚猫功夫,和一个神神秘秘的什么天下第一公子成了师兄妹,就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当真是没脸没皮。”南宫雪越冲着念瑶吼道,随后又对着卿若芷的背影吼道,“卿若芷,你个克死母亲的妖女,长了一副狐狸精的模样勾引玉太子,也真是与你那死了的母后一样贱。你怎么不和那些凤家之人一起死了算了,活在这世上又有何用呢?”
卿若芷的脚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双眸冷若冰霜,似是能将整个天启冰封了一般。南宫雪越有些畏惧,微微退后一小步,却还是吼道:“我可有哪里说错了吗?你本就是天煞孤星,还想让玉太子娶你,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卿若芷那双眸的冰冷,双唇的紧抿,都在昭示着她的怒火。风,忽然起了。不是习习凉风,而是凛冽寒风。此风非常风,其间夹杂着卿若芷充沛强大的内力,风吹起她垂落的发丝,撩起她半搭的裙裾,拂过地面,化作风刃朝着南宫雪越而去。“啊”霎时间,南宫雪越的手臂上已是出现了数条血痕,藕粉色的莲裙也是褴褛。
卿若芷缓缓接近南宫雪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南宫雪越的心上。与此同时,她朱唇轻启,清冷的声音随着风传入南宫雪越耳中,以及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一则,你辱我师父师兄,二则,你辱我母后母家,还有便是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与东方玉不过是知己罢了,即使真的有什么关系,那么也是他求着我,我还从未求过他。我本好心留你一命,可惜啊,是你自个儿找死。”
南宫雪越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恐惧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这一刻,卿若芷似乎化作了地狱修罗,那眸中的杀意凛冽,鲜艳的红衣在此刻却显得更有恐吓作用。周遭宫人虽未被卿若芷争对,却是被卿若芷吓到了,心中更是明了不可得罪卿若芷。
“南宫雪越,我若死,有你在路上陪伴,也是不孤单”卿若芷笑开了,如那绝美的红色罂粟。她猛地掐住了南宫雪越的手,然后掏出了一粒药丸塞进了她的口中。“断肠丹入肚,你会亲临断肠之苦,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气绝身亡,在此期间全身无力,痛楚愈来愈深,不但无力自尽,并且无力开口。为了防止他人看着你眼烦,”卿若芷顿了顿,侧过头对后面的念瑶道,“念瑶,将柴房收拾出来给雪越公主住着,再派几个可靠的侍卫守着,除我之外不得任何人进出”
念瑶福了福身道:“是,公主”然后指了指边上的两个宫人道:“将雪越公主抬下去”那两个宫人忙不迭走了上来,将已是吓昏过去的南宫雪越抬走了。见着终于是清静了,卿若芷眸子中的杀意缓缓退去,她无力的吩咐了念瑶清理地上的斑斑血迹,然后到了碧波亭中。
静坐了一会儿,已是完成善后的念瑶走了过来:“公主,可要传膳?”“饿过头,已是不饿了”“是”念瑶不会违背的。卿若芷吩咐着她暂且退下,然后将头埋在了臂弯之中。
母后,表姐,表哥,舅舅,舅母,还有池铃……一年前的事情至今是历历在目,她当时根本无还手之力,或者说当初她一门心思的以为自个儿是无力了。她第一次认为,她错了。
也许当初不应该让隐卫拼死救出自己,也许当初就不应该出言激怒荣帝,也许当初就不应该留下表姐舅母而逃狱也许……可惜都只是也许。
时光更迭,岁月不在。纵是再世为人的她,也是不得不屈就于命运。她本不信命,她向来遵循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她的骄傲,她的自由,她的冷酷,渐渐褪去,褪去。她不应该拥有感情,拥有了,就是拥有了累赘。可是她还是不后悔,她以前的观念都是错误的。
情,是至毒,亦是至善。
无情无爱之人,非人,即为妖魔。但纵是妖魔,尚有护犊之心,更遑论是人。那些所谓的绝爱之人,无一例外是没有遇上值得爱的人。既然命运让她遇上了,她就应该好好珍惜,可惜她领悟的太晚了。只有失去了,才明白什么才是重要的。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轻抚眼角泪划过,轻叹人间情爱在。她屈就的,不是命运,而是情爱。
轻风起,起自西山。耳畔似乎传来了池铃的笑声,她缓缓的合上了含泪的双目,睫毛已是湿润。果然还是脆弱的内心,何时,内心才会真正的强大,而非外表的坚强。她也很想不被这种命运锁住一生。可是,徒劳无功罢了。
那风,绕着她,那笑,围着她。她渐渐的沉入了梦乡之中。褪去了坚强的外表,放下了沉重的包袱,放松的、安稳的睡去了。多少个日夜,她不曾如此安稳入眠,多少个日夜,她不曾如此香甜入梦。可惜,纵是身在睡梦之中,那弯弯的秀眉仍是轻轻的蹙起,那红红的双唇仍是微微的撅起。原来即是身在梦中,依旧不得安宁。
周遭无人,确是忽然间,一个白衣出尘的公子落在了亭子前。他转过身,就见卿若芷的睡容。面上微微带了些许的笑容,眼中含了些许的宠溺。他走近卿若芷,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抚平了卿若芷颦着的柳眉,柔声道:“还是入睡时较为乖巧,不似那带刺的模样”
风,带着丝丝凉意,再次拂过了卿若芷的发丝。男子的眉头也是微微一皱,然后将自己身上白色的织锦披风解下,披在了卿若芷的肩头,然后如同他悄悄的来了一般,悄悄的离去了。
他一回到天启,就是来了南京寻了卿若芷解释,却是正逢上卿若芷教训南宫雪越,便没有出来,果真是见着她彪悍威武的一面,后来卿若芷进来时又遇到她落泪,心中微微一痛又是错过,回过神时她又是入了梦乡,不忍打扰,便只好等待下一次机会了。因为,有人来了。
“太子殿下”念瑶本是来寻卿若芷的,没想竟是遇着了凤逸然,立刻轻声行礼。“在天启就不必向我行礼了”凤逸然的声音照是温润如玉,却不如方才轻声细语的温柔,而是夹带着些许凉意。“是”念瑶心领神会的垂下头福身。“我来过此处之事,不要告诉她了。”凤逸然抿了抿唇,又是嘱咐道,随后衣抉翻飞间又是没了踪迹。念瑶抬起头已是不见凤逸然身影。
她看了看睡去的卿若芷,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去了。
待卿若芷醒来之际,已是夕阳西斜。“念瑶”虽是轻唤,但卿若芷也知念瑶就在附近,“我睡了多久了?”“回公主,”念瑶匆匆赶来,恭敬回道,“如今已是酉时了”“这么久……”卿若芷微微一惊,又问道,“在此期间,可有人寻过我?”“回公主,洛贤妃、秦淑妃都分别差人来过,不过奴婢都替公主挡了回去。”“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些后宫女子还是少理为妙,自有皇贵妃收拾。我如今要做的,便是替太子哥哥铺路”
说着,卿若芷的眸中坚定的光芒闪烁。
随着卿若芷直起身的动作,肩头的披风落了下来,卿若芷看去,眸光微冷,对上念瑶的目光问道:“他来过?”念瑶咬了咬唇,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卿若芷只是目光微沉,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吩咐念瑶:“拾起来给我披上吧”念瑶有些微惊,不曾想卿若芷反应竟是如此平淡,不过还是上前将地上的披风捡了起来,给卿若芷披上,系好了前面的带子。
卿若芷轻轻闭上了眼,一阵淡淡的莲花清香传入她的鼻中,这是从凤逸然披风上传来的清香,香而不腻,耐人寻味,与她的体香混杂,亦是好闻。
“走吧,去梓悦轩”卿若芷睁开明亮的眸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