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曦光，透过那薄如蝉翼的云朵，将安静的大地温柔地唤醒。天还是有些灰蒙蒙，但是却足够亮了。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却还是很少，显得整个世界格外地安静。
一辆灰色的面包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N区人民医院的门口。慕筱悠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从副驾驶座上下来，对着车里的人说，“真是难熬的一夜啊！终于是天亮了，来个人跟我去推个病床吧！”
“医生，谢谢你。”面包车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一张面无血色的人脸展示在眼前。
“呵，呵呵。不客气，还是要靠你自己了。”看着那张已经水肿，虚浮到几分变形了的脸，慕筱悠突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医生，你慢点好吗？我想再看会天空。”那双眼水肿地像金鱼眼那般，肿得几乎看不见眼仁。可是她的头还是微微仰起，用力地看向天空。“这怕是我最后一次看了。”
“那……你小心点，别伤了眼睛啊！”说完这话，慕筱悠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样去面对这位儿时的熟人。她当年的音容相貌仿佛还在眼前，她小时候是这样地乖，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还记得这个小妹妹的双颊带着一点点红，总是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她还记得，她还送过一小盒的幸运星给自己，和那时候的她一样小小的很精巧。
慕筱悠进了急诊室，那有些慌张的步伐带着一阵风，唤起了急诊室的医生注意。
“啊！这这这……”梁医生激动地叫了起来，“朱哥，人来了！”
“什么事儿呀？这么大早地过来，什么病？行不行啊！不行直接送市区吧！”嘴里不断地嘟囔着，身体却凭着良好的反应已经走出了值班室，来到急诊室里主持大局。
“那个……”没等小梁说完。
“哇！”朱主任看到慕筱悠，不由自主地向后跳了一步，“小梁，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我，我……”梁医生还没有开口，慕筱悠倒是接了上去，“我？我有这么可怕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朱主任热情地推来把椅子，“您坐，您坐。小梁啊，以后要叫慕老师，知道吗？以后我们就要一起工作了。希望慕老师以后不吝指教。”
“额……叫我筱悠就好了。主任不用这么客气吧！”慕筱悠好奇地看着主任，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哪里哪里，慕老师……”慕筱悠瞪大的目光，朱主任轻咳一声，“嗯，筱悠啊！你的技术实在是让我佩服啊！我敢说，那个钱宇匀那个家伙也没有你这么快。不知道欧阳院长的手术怎么样，不过你应该是我们医院手术最快的了。不知道你的老师是谁啊！这真是太厉害！……”
“朱主任。我们以后是同事了？”慕筱悠打断朱主任的恭维，确认道。
“是呀！”
“有个忙希望你可以帮一下。”她说着看了眼身后的过于操劳而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很多的老人。
“说吧！有什么忙我一定尽力为之。”朱主任拍着胸膛，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我有个熟人，想要住一下院，就住我们科好了，希望你能……”
“哎呦，我当什么事呢！不就是住院嘛！我当什么事呀！”朱主任豪爽地大笑。
“她现在就在门口。”
“来来来，来啦！小梁啊！快把人去接过来，那个小梅啊！你来陪这位师傅把入院手续办了。”
“我们阿姿，这是可以住院了？”有些苍老的阿姿的父亲，难以置信，直到慕筱悠推了他一把，他才如梦初醒，急急地上前办理。
“嗯！”慕筱悠点了点头，朝朱主任说，“谢谢了。”
“哪里哪里！”被感谢的朱主任，笑开了花，“你的入职手续已经办好了，过会儿等8点正式上班了，你就可以去领你的身份牌和白大褂了。”
“哦！你一定还不熟悉我们这里的情况，因为你是本科毕业，所以呢，还需要规培3年。上面呢已经表示了，你可以先从我们科室里轮转起来。”
“本科毕业？你怎么知道的？”慕筱悠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报道过，对方却已经将自己毫不客气地视为了其中一员。
“唉！你不知道你怎么被录取了？”朱主任抓着他的脑袋有些想不明白，“昨天欧阳锋那个小子，还在等你来报道，结果，就传来你录取的消息了。我还以为你自已去报道了！”
“呐！你也不要去想这么多了，既然被录取了，这件事就这样了呗！以后呢！在科室里有什么问题，无论是人际关系方面的，还是其他，有需要呢！我都会帮忙的。你也不要一直叫我朱主任主任的叫，多见外啊！就叫我朱哥好了。我也没比你们大多少啦！大家要像一家人一样，一起好好地呆在这个科室里，相亲相爱一家人。”
“朱，朱，朱哥……”推着病人进来的小梁，面有难色地喊道。
“怎么了？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刚才还是一脸和善的朱哥，瞬间变脸，“告诉你多少次了，没事不要慌慌张张的。要自信，要冷静，要hold住全场，连你都慌了，你让病人怎么办啊！”说着，朱哥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信步来到新来的病人前。
“啊！”朱主任看着那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的阿姿，不由得吓了一大跳，“筱悠，这，这……”
“嗯，就是我收的病人。”
“还能救？”
“不能。我要去哪里下医嘱？”
“你的工号还没下来，先用我的吧！”朱主任机械性地回答道。“等等！我们不能把她转到上级医院？”
“不能！因为没有人会收。”
“什么病？”
“法洛氏四联症，伴心力衰竭，孕26周。”
“啊！”沉默的小梁突然叫道。
“你叫什么叫？”朱哥责备道。“要冷静，要冷静。筱悠呀！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吧！国内的情况呢！你可能不太清楚，你要知道，每个医院都是有死亡指标的，这个你随手就来一个，这个我们，很不好做的。而且呢，人死亡了呢，上级领导要审查，程序一步一步下来很麻烦的。”
“医生还是不能收吗？”办完手续的老人，战战兢兢地看着。
“这个……我们也是很为难。”朱主任做出一脸为难样。“你也知道你的女儿这个病。要不你们换家医院吧！”
“如果从这里出去了，还有哪里会收他们？主任难道不想看看这样一个病人，这个应该是很难得的学习机会吧！”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是筱悠啊！我们不能这样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啊！这个一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啊！你的职业生涯很可能就这样结束啊！我们辛辛苦苦地学了这么多年的书，又是为了什么啊！。”
“可为啊！你觉得，她的状况如果送到上级医院，而她们也不收的话，这个孩子又该怎么办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一件有些老旧的夹克衫，从外面进来。
“欧阳院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医生也好，病人也好，每个人都不容易。这个病人，算我收进来的吧！”
“院长，这这……慕筱悠，是吧？安置好她跟我到办公室去。”
“好。”
“院长，这……”朱主任无比紧张地看着。
“可为啊，士有所为，也有所不为。”欧阳副院长拍着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现在的医疗环境这么差！但是，该做的，我们还是得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