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筱悠从来没想过靠人际关系来为自己谋利。哪怕当时,只要报出自己爷爷的名字自己心仪的那位研究导师就会为自己开一扇后门,可是在自己放弃了学医之后,却是频频动用了后门的力量啊!
连这次的录取,你以为是所谓的主任看中了自己的实力?可笑,欧阳锋也不过是一个初入职场的菜鸟而已。而真正幕后的大老板,便是这位欧阳副院长,自己爷爷的徒弟。
关系,关系,还是关系。如果当年就认可了关系这个词的含义,自己又何必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回来呢?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慕筱悠一个人默默地坐着,想着。她想起欧阳副院长临走前的说的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是你看那些百年树木,哪一个不是高高在上的?你再看那些个榕树,也是可以独木成林难。”
“我看了,你的手术,我也想到了我的老师,也就是你的爷爷。在你的心里,他一定是一个很高大上的形象,可我告诉你,人和人之间有了来往,便有了关系。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的医疗圈子,没有那时候这么简单了。医生和医生的关系,医生和后勤人员的关系,医生和患者的关系。筱悠,我能帮你的只有到这一步了,下一步要怎么走,就看你自己了。”
办公桌上的茶,渐渐地不再冒出热气。窗外的天也已经亮堂了起来。
“咚咚咚。”办公室门重重地响起。慕筱悠一开门,便看到了梁医生和他那标志性的鸡窝头。“你收的那个病人,昏迷了。状态不太好。”
“叫妇产科和儿科的人来了吗?”
“产科的人不肯来,儿科的人,来了一个。”
慕筱悠跑到床前,“情况怎么样?”
“推了肾上腺素0。5mg,患者心脏骤停,已经上了呼吸机了,但是氧饱和度一直在掉。”朱哥在奋力地做着胸外按压。慕筱悠突然觉得,他要是能做自己的队友也挺好的。
“胎儿心电监护呢?”
“这个,我们急诊室里没有……”护士答道。
慕筱悠从鸡窝头的口袋里拿过听诊器,隔着肚皮听到那小小微弱的心跳。
“剖腹产,孩子的心跳已经只有55不到了。”
……
孩子成功地出世了,并送到了儿科。但是那个努力了很久的母亲却连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慕筱悠轻轻拂过那张因为常年的疾病而变形了的脸颊,对着她的耳朵说。“你放心吧!孩子已经出来了。他很好。”
谁也没想到的,却是真正出来问题的却是阿姿的母亲。在晨光透过玻璃,宣示着一整天的开始的时候。那个老妇人却让急诊室里闹开了锅。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医院了,人还会离开!”
“你们要给我一个说法,我好好的女儿进去的,怎么就没能出来!她只是去生个孩子啊!她才20岁。她这么年轻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一个悲痛欲绝的母亲已经无法用理智来束缚她的行动。她一屁股坐在了急诊室的走廊上,嚎啕痛哭。丝毫不在意周围的人群。
“一定是你们,你们不是人!没有叫产科的人过来,直接动手,给我女儿的肚子上画了这么大一条口子。这该有多疼啊!”
“哎呦啊!这哪里是医院啊!这简直就是地狱,你们,你们一个个都不是人……”
“我可怜的女儿啊!”这个自私的女人,满眼里,整个脑海里都是她的女儿。理智这东西,仿佛都是稀有的奢侈。
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地多了,大家慢慢地围上来她,却没有人去移开她。这样一个可怜的妇人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叫着,喊着,诉说着那天大的冤屈。这极大地满足了那些酒足饭饱之徒闲暇时光的同情心和正义感。可怜兮兮的人们,在医院这样强大的势力面前,不感高声说出一句不满。只能互相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发表着自己的高见。
“我跟你说,这医院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动西,收钱收得最快,人命什么的,谁管啊!”
“是呀,是呀!这医药费有这么高,存心看我们这些老百姓好欺负。”
“哎呦,这大妈真是太可怜的,这样的医生,就应该开除,简直没有医德。”
“唉!说地是呀!好好的闺女,正是二八年华的时候,就这么去了,我要是她呀,也指不定得多伤心呢!”
“是呀是呀!听说她闺女肚子上可是画了这么一个大的口子,你说这黑心的医生会不会,看这人家这么穷没什么势力,偷偷把她的心啊!肝脏啊!什么摘了呀!不然你说这好好的闺女怎么就会没了呐?”
“不会吧!这么残忍。”
“我看没错,这医院肯定是偷着摘了人家姑娘的器官,买掉了。我跟你说这可以卖好多钱呐”
……
流言在虚无中产生,却宛如瘟疫一般在人群中快速传递开来。在传递过程中,人们不断地为它添加上必须的佐料,一道鲜嫩可口的故事,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展开。一个血淋淋地控诉和铁一般的现实展示在人们眼前。
而故事的主人公此刻正冷冷地躺在太平间,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作为一个现实存在的,不可避免的铁证。而主人公的母亲,早已经哭趴在地上,不断地啜泣着,那瘦弱的身躯难以负荷这巨大的不幸,不断地颤抖着。旁观众人,向这苦难的母亲投来深刻的同情,更有甚者为之流下了难过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