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选择江南,是因为在和秦忧闲谈中,秦忧说他和师傅在天目山学艺了十二年,并多次盛赞天目山风景如何秀丽,所以岳珊认定,秦忧师傅的修真之处就在天目山。既然秦忧走了,最终肯定是要回山找他师傅去,同时她也确定,那个老道肯定就是秦忧的师傅。
天目山是天下著名风景胜地,也是道家和佛家的圣地,只要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至于具体怎么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蓉儿虽然是个丫环,生活自理能力却特别强。自幼生长在穷人家,十岁进了岳家庄。做了半年,夫人看她聪明伶俐,而且手脚勤快,就选她做女儿的丫环,在丫环中,这是一个最好的岗位,也说明她的出类拔萃。她说:“小姐,”
岳珊打断她道:“出门在外,我们又是书生打扮,以后在众人面前不要称呼我小姐,叫我兄长大哥。”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先笑了。
蓉儿一想也对,如果当着别人喊小姐,乔装打扮不就白费了吗,也笑着说:“叫兄长大哥,我也不习惯呀。”
“从现在就开始练习,否则对我们的出游不方便。”岳珊一本正经地说。
“我听小姐的,”蓉儿觉得小姐想的周到。没想到刚说完,岳珊就又说她了:“从现在起就叫兄长,人前人后都这么叫,再说咱们姐俩一起七年了,情同姐妹,现在就情同兄弟了。”
“那你和公子也情同兄弟吗?”蓉儿逗岳珊。
“你这个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岳珊笑着骂她。
虽然小姐这样说,也确实为了在外方便,但蓉儿还是一阵感动。在家时,小姐就从来没拿主人的态度对待她和玉儿,如同姐妹,但是主仆毕竟有别,规矩还是得讲的。她说:“我们找公子,按照你说的,无名大侠就是公子,那最近传来的英雄事迹都是从北方传来的,这说明公子在北方,我们却往南方走,这不是南辕北辙了吗?”跟着小姐时间长了,虽然没读过书,但也能记得几个成语了。
“你还会用成语了,”岳珊调笑她,出门以后,尊卑意识更加淡化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岳珊虽然自幼疾病缠身,但她酷爱读书,而且善于思考,想问题非常细致周全。“他虽然在北方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居无定所,而且面临的都是敌人,我们找他,连个熟人都没有,弄不好,再遇上他的仇家,后果不堪设想。他师傅说三年后让他一定回山,那他肯定就得回去。我算了一下,他下山已经快两年了,再有一年必须回山,我们到天目山,也得几个月,到时候再等他几个月,就肯定能见到他了。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守株待兔。”出来后,岳珊的心情也好起来了,人,有了希望,有了盼头,就有了动力。原来岳珊早已计算好了,秦忧平时和她的言论也都逐渐想起来了,经过梳理,连成一条线了,她这也是谋定而后动。倘若秦忧在,也会不由自主赞叹她的智商。
听了岳珊的分析,蓉儿真心实意地佩服:“小姐真聪明!你说公子是兔子,我们就在树边等着。”
对于她的缠夹不清,岳珊也没有办法,“这是成语,不是公子是兔子,我们也不是树,只是打个比方。意思是……”岳珊也解释不清了,气的说:“不和你说了,越说越糊涂。”
“又说小姐了,没有记性。”岳珊象拍灰似的打了她一下。
蓉儿伸伸舌头,委曲地说:“叫了七年了,一下子改口,真不顺口。”
起初,岳珊对自己的孟浪行为也有些后悔,不是为找秦忧后悔,而是觉得自己太冲动,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找公子,连个名字都不知道,虽然她认定了无名就是公子,各种道听途说的迹象也显示秦忧就是无名,可万一不是呢?那可怎么办?再说现在各地都不安全,她们两个弱女子,尽管秦忧教了她内功,可那是强身健体的,并不是搏杀打斗的,倘若遇到土匪怎么办?遇到金兵怎么办?可她是公子的人,这点她早就认准了,从给她看病那天起她就认准了。一个年轻未婚女子,让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浑身摸遍,不嫁他嫁给谁?再说秦忧又那么优秀,是百里挑一,不,万里挑一的人。就是冒天大危险,也在所不辞。她越走越坚定,信心也越足,她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走了半夜,看见一个小镇。她们很高兴,太累了,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的长途呀。“蓉儿,找个客栈,我们休息一天。从明天起,我们白天赶路,走大路,晚上投宿,否则象今天这样,遇到坏人怎么办?”
蓉儿虽然是农家的孩子,生活自理能力很强,但长年在岳家庄,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也觉得有些吃不消,赞同说:“我们进镇里就找最大的客栈安歇,这样的客栈安全。”
进了镇后,才发现不必选择,小镇就一个客栈,名字更是俗气:《平安客栈》。没有选择,也就无需选择了。两人要了一个单间,店家说是最好的房间。条件就同农舍一样,宿银却高的吓人,一人一宿五钱银子,只能将就了,这时她们还以为她们带的银子特别多呢。
第二天,都日上三竿了,玉儿仍不见小姐起床,最让人奇怪的是,平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蓉儿也不见身影。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玉儿壮着胆子进了小姐的闺房,才发现小姐的床被根本就没动,只是人不见了。再看蓉儿的被,也没动。这还了得,吓得小玉一蹦三跳地跑到夫人房前,大声疾呼:“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夫人正在洗漱呢,一听,抛下毛巾,穿着绣鞋就出来了,“小姐不见了,她能上哪去呢?”
玉儿哪能回答上来,看着夫人,她吓得已经灵魂出窍了,小姐若是真的丢了,她们这些贴身丫环还能有命在吗?“夫人,昨晚是蓉儿伺候小姐,早晨我醒来,没看见蓉儿,小姐屋里也没动静,就等。后来我是壮着胆子进了小姐屋,才发现小姐根本没在屋,连被褥都没动,这说明小姐昨晚根本就没睡。至于到哪里去了,我哪知道,蓉儿也找不到了,如果能找到她,肯定知道小姐去了哪里。”
夫人毕竟比玉儿沉着,她想:“两人都不在了,昨晚又没睡,肯定是出去了,她们家不可能有劫匪来劫人,即使有,那么多的庄丁和家人,也不会一点动静听不到。岳家人都有武功,唯一可能的就是珊儿自己走了,这事不能过份张扬。”厉声说:“喊什么喊,进屋说话,”把玉儿带进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后,她板着面孔严肃地说:“珊儿不见了和你没关系,你别害怕,我不会怪你。但是如果你四处嚷嚷,我可饶不了你,你随我去见老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实话实说,别多嘴。”小玉不住的点头。
到了老夫人房,夫人让小玉把经过详细向老夫人说了,老夫人并没激动,只说了一句:“小玉以后就在你的房里伺候吧。”然后又对小玉说:“小姐和无名的房间一切都不要动,以后要按时打扫,这个事就由你负责了。”
小玉好象做梦似的出来了,这么天大的事,居然什么责任也没有,而且还摊上一个好活,她感谢老夫人,当然也感谢夫人。直接到了小姐的闺房,认真清扫起来。
待小玉出去后,老夫人长叹一声道:“珊儿走了,找那个无名去了,这事谁也不怨,要怨就怨命吧。”
夫人奇怪地问:“找无名,她上哪去找无名,再说她从来没单独出过门,那得多危险呀?”
“这就是命。”老夫人不容置辩地说:“看了那个偈后,我就有预感,但我一千一万也没想到,她会走的这么快?我看无名不是尘世中的人,我们珊儿也不是尘世中的人呀,她生来就是来度劫的,我们就认了吧。”说完眼泪流了下来,哽咽地说:“在这些晚辈中,我最喜爱的就是珊儿,她命最苦,现在看来,也许她命最好,她不是我们一样的凡人呀。”
夫人听的目瞪口呆,她不知道老太太是受剌激过甚,还是真的有什么发现,孙女没有了,她还说也许命最好,这是什么意思呢?她百思不解。
老夫人看出她的迷惑不解,苦笑着说:“你没发现吗?珊儿得病之后总是发生奇怪事,莫名其妙来个老道,那个老道一看就是世外高人。接着就来个无名,肯定是假名,我们就叫他无名吧,肯定是老道士的徒弟,也是高人,不然年纪轻轻能有那么高的功夫?那可不是靠勤奋学来的呀。珊儿的病多少海内外名医都没有治好,而他却治好了,这是偶然的吗?”老夫人娓娓而谈,“无名走了,突然走了,随后老道士就来了,他的偈语表面看云山雾罩,但可不是胡扯,什么叫山在眼前?这不是点醒珊儿吗?珊儿之所以看完就走了,不是偶然的。就让她去吧,总比在家等死要好,是福是祸,我们也无能为力了。”老夫人最后豁达地说。
夫人听了,如梦方醒,说:“娘,原来你早就看出这里面的不寻常呀?”
“我哪有那本事,也是越来越明白了。”老夫人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夫人在大事面前,就乱了方寸。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通过几个秘密渠道让外人知道珊儿在江湖,在珊儿有难时能帮助她一下。也可以催着无名早日找着珊儿,她和蓉儿两个人独自游荡我不放心。”老夫人就是不会武功,否则也同天波府的佘老太君差不多少了,足智多谋,镇定自若。
听了老夫人的话,夫人心里有些底,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看不见人,心就不能完全放下来,此时也没有办法,只好怏怏不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秦忧杀了很多土匪和金将金兵,为百姓除了害,也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可是真正的抑郁并没有解决。他知道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回事,甭说他收复不了失地,打败不了金军,就是举全国之力,也做不到。他想师傅了,这个世界,除了家人,就师傅最亲了,可师傅让他三年后再回去,师傅的话肯定是有深意的。他在伏牛山杀土匪时,看见一个猴子一闪就不见了,就跟着进去了,原来是一个洞穴,走到深处才发现是一个修真的的仙府,绝壁之下,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即使发现,也未必能进去。他就在这个洞府里修习起内功来,最近他发现自己行功时,总有一种跃跃欲仙的感觉,一晃五个月过去了,外界人士以为他失踪了呢。
五个月后,一次行功完毕,觉得特别舒畅。他到洞里时,是踏着几株松树下来的,是跟着猿猴进来的,这天他想试试自己内功的进境,试图上到悬崖上边,两次轻轻点踏,既不用松树,也不需要坚实的岩石,就轻松上去了,他知道自己的内功又长进了,至于长多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练功没有目的。
上了崖顶,举目眺望,松涛响,兽声吼,天高月明,雄伟壮观的大自然呈现在他面前,心旷神怡,胸怀大开。此时的他不是一个人,仿佛融于天地之间,和天地合一了,师傅说天地人合一,莫非就是这种境界?此时此刻,压抑很长时间的郁结淡薄了,化解了,自己那点心事,那点不如意,在这广阔无垠的天地面前,在这漫漫历史长河面前,是那么渺小微不足道。对着苍天,他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阵,所有的愁闷都随风飘去。他想,师傅让他下山历练,肯定是有目的的,对师傅的话,他惟命是从。“五个月的功夫没白练。”心里想,沉思中轻缓地走下山。他不知道,这五个月他又进入新境界了。
现在的秦忧,面容祥和,气度沉凝。举手投足,不带一点火气,和敌人交手时,不仅又快又强,而且似乎能够预测到对方的出手轨迹和落点,交手时,也没有任何风声和暴戾,只是无声无息穿身而过,莫不一击毙命。
这次下山,他既没穿道袍,也没着书生衣服,只是穿了一件宽松的长衫,和以往的服饰截然不同,走在人群中,更加不显山不露水的。
到了就近一个县城,找了一家茶馆,品茗起茶来。在家时他就喜欢喝茶,爷爷和父亲都喜欢品茶,师傅同样也喜欢喝茶,饮食可以不讲究,但是茶从来都是非常讲究的。杜三后来每次回山洞,都给师傅千方百计地带点好茶,师傅也从没有因为茶叶的事责备过杜三。
茶馆从来就是个打听消息的最好场所,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坐在那里,伙计并没重视他,因为他的衣着实在太普通,只是看他的气质出尘,才给了他一个好位置。
他不在意所谓的待遇,随手给了伙计一锭银子,有二两。在他挑山寨或杀金将时,有时也顺手拿走几锭银子,因为他也知道出门在外,没有银子不行。
伙计一看手中的银锭,惊呆了,一个小茶馆,喝一个月也用不了这些银子,急忙说:“客官,”他止住了伙计,剩下的都赏你了,给我拿点好茶。
伙计一看,这才是真人不露相呀,高兴的恨不得唱起来,凭空得到这么大的一锭银子,我说昨晚做了好梦,梦见滔滔江水,原来是要发财了。赶紧到柜上,取出最好的茶叶,又用店里最好的紫砂壶给秦忧沏上了,恭恭敬敬放在秦忧的桌上说:“公子,你慢用,有需要的就叫小的。”秦忧摆了摆了手,钱财对于他没有意义,只是为了方便。
茶客不多,也就五六个人,看来都是老茶客了,和伙计说话非常随便。这时候他们正在大声议论一个问题,茶客甲说:“无名大侠肯定不会出事,只是没人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茶客乙不同意说:“这都几个月没有动静了,中原各路好汉、黑道大魔头都在找他,连岳家小姐都亲自出来找他了,一点音讯都没有,总不能上天入地吧?”
秦忧听了一惊,岳珊找他,岳珊从来不出门呀,她怎么能找他哪?一个孤身年轻女子,出门在外有多危险?心急想问茶客,一想还是耐下心来再听听。
茶客甲不相信,“岳小姐出来找无名,你怎么能知道?岳家和无名能有什么关系?再说岳家想找个人,也用不着岳小姐亲自出来呀?”
这时茶客丙故做玄虚地说:“他说的是真事,”指了指茶客乙,“我有一个江湖极有名气的朋友,他悄悄对我说,岳小姐真的出来找无名大侠了,她是无名大侠的未婚妻。岳家怕太多人知道有危险,就告诉几个贴近的江湖帮派帮着照应照应。伏牛山的牛魔王把所有的手下都派了出来,并且下了死令,找不着岳小姐就提着头回山。”
秦忧是越听越糊涂,岳家如果真的找他,也用不到岳珊出来。岳珊什么时候变成他的未婚妻了?他都不知道,但是一说到岳珊,他就有一种温暖感。她既不会武功,又没有江湖阅历,行走江湖多危险?莫不是她自己偷偷跑出来找他的,他开始担心了。
“岳小姐长的漂不漂亮?”茶客丁好奇地问,对于他们这个层次,是不敢对岳珊起什么邪念的。
“漂亮,天仙一样,不然怎么能成为无名大侠的未婚妻。”茶客丙好象真的见过似的,其实他从来就没见过岳珊,连岳家庄都没进去过,只是想当然。
秦忧暗自窃笑,“岳珊并不十分漂亮,只是气质出众,温婉娴静。看来他们几个都不是真正接触到机密的人,都是道听途说,即使问他们也白费,不过岳珊自己跑出来,必须得尽快找到她,否则出现危险怎么办?”
秦忧坐不住了,“找岳珊,上哪找呢?”这个时候秦忧才发现自己很无能更无力,居然不认识一个江湖人,连个耳目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任何渠道打探消息。尽管如此,也必须马上找,先往北边金人的占领区,如果没有的话,再往南边找,南方相对安全些。他打定主意,一闪身,已经出了茶馆大门。
几个茶客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刚才来的那个年轻人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