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谈的地点是在襄阳商会的议事大厅,整个大厅都被腾空,只是摆了几十张椅子,而且没有主次。
杜家只去了五个人,蓉儿、小姐、公子和两个伺候的仆人。
坐下后,才发现对方近百人,除了行会头面人物和几个面目可憎傲态十足的老鬼,后边站着的都是彪形大汉,虎视眈眈。
拳打九州首先说话,这次会议他是主导,花的心思和钱最多,请的人也最厉害。看见秦忧和岳珊后,他心里更有了底,原以为杜家的大靠山是什么非凡人物,原来不过是两个长相漂亮的年轻人,他甚至没把秦忧和岳珊往武功上想,充其量不过一个宦门弟子。他还想,如果胜了,就把岳珊纳为小妾,锦上添花。他说:“杜夫人,北伐大败,全军覆没,杜老大回来没有?如果回不来了,过去我们定的协议是不是应该修改修改了?”
“应该,”蓉儿镇定自若地说。“你们看应该怎么改?”说完把球抛回了拳打九州。
拳打九州说:“既然这样,杜老大不在了,行会也不能没人管理,那就重新选举新的盟主,一切规矩按新盟主的意见重新定。”
“可以,但是你得拿出点东西来。”蓉儿说。多年的历练,蓉儿已非昔日的蓉儿了,镇定自若。
秦忧和岳珊进屋坐下后,一句话也没说过。秦忧仔细打量一圈后,知道对方请的几位老魔功力不凡,但没有任何威胁,岳珊就足可以对付,所以更不愿意说话了。
一个老人站起来了,虽然苍老,但精神瞿铄,架子十足道:“老夫年龄大了,筋骨也老了,好在这些年拳掌还没放下,愿意陪哪位玩玩?”
秦忧看看岳珊,岳珊明白了,站起来,“那我就陪老人家练练。”
“哟,你这么年轻漂亮,大好年华,正是享受人生的好时候。比武无常,万一有个闪失,老夫可不愿落个辣手摧花恶名。”老头淫笑着说,说完又看自己这边的人。
满厅大笑,近百人的阵容,觉得胜券已经在握,剩下的事就是他们内部分赃的事了。
“嘴说无益,”岳珊只说了一句,然后拔出剑来。她用的剑就是空空子用的剑。
这个老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九天神魔,拳掌确实有独到之处。他开始是想先戏弄戏弄岳珊,虽然年老,淫心不减。几招过后,有些心惊,因为根本就碰不到岳珊的身体,甚至连岳珊真实的身影都看不清,岳珊的步法实在太快。
岳珊的剑法是空空剑法,步法也是相应的空空步法。本来就虚无飘渺,让人无所适从,只是没真正用过几回,到底如何,自己心里也没有数。几招过后,心里有了底。她发现什么九天神魔,什么拳掌无敌,都是虚招,慢的出奇,破绽百出,不过是唬人把戏。其实不然,只是因为她动作太快,才显得九天神魔处处慢了一拍,破绽就出来了。十几招过后,她和秦忧一样,只要动手,绝不留情,况且老头****的笑容让她特别愤怒,一剑穿心。九天神魔只是感觉心口一凉,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眼神木然地看着她,慢慢倒下了,连血都没出。
大厅里的人都站起来了,他们不敢置信,九天神魔,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魔头就这么死了?可能吗?而且还是死在一个不知姓名年轻漂亮的女子剑下。拳打九州没有站起来,不是不想站,是站不起来了,他的师傅,他依赖一辈子的靠山就这样轻而易举让人杀了,他不敢相信,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他仍然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还有人要练吗?”秦忧开口了。
一个老人出来了,沉稳,面目肃穆,他是脚踢南山的师祖,说:“后生可畏,老夫陪你们练练。”
岳珊站起来,秦忧阻止了她。他看出来了,这个老头可不简单,走的内家路子,功力深厚,沉凝稳重,境界更高,万一岳珊没经验,出了危险怎么办?他站了起来,淡淡地说:“你是老前辈,不应该淌这浑水,英名一世,何必为蝇头小利拼死拼活呢?”秦忧不愿意再造杀孽了。
老人非常谦和,苦笑道:“我这般岁数了,钱财名利对我如浮云。本来我就是来看看,没想参与。九天神魔是我老友,他死了,我不能无动于衷,这把老骨头就让你成全吧。”他也看出秦忧的功力非同一般,但看不透究竟。
秦忧说:“这样吧,三招之后,如果你愿意,我就没有办法了。”话意谁都明白,那就是让老魔三招,三招过后,就下杀手了。
两个人走了两圈,在外行看并未动手,老人停下了,他知道差距了。在这两圈中,秦忧至少可以三次出手取他性命,而且秦忧也出手了,只是没用内力,点到为止。他说:“从今天起,我退出江湖,谢谢啦。”这是对秦忧说的。然后又对脚踢南山说:“一切按杜夫人的意思办。”说完缓缓走出大厅,背景是那么苍凉。
全大厅人都呆了,这是什么比武,一点激烈都没有,而且结束这样快,还是一边倒,对方只是两个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呀。可是两个老魔头一个死,一个走,显然不是对手,这怎么可能呢?
这时蓉儿站起来了说:“还有没有要练的?”
近百人豪华阵营里居然没有一个敢出声的,最后脚踢南山嘶哑地说:“一切听杜夫人的,我们没有二话。”这是师祖临走时留下的话,他知道这是唯一保命的途径。
“有没有异议?”蓉儿又核实一遍。
“全凭杜夫人吩咐。”众人一致说。
蓉儿环顾的大厅,郑重说:“从今以后,我们杜家退出行会管理,只是做好自己家族的经营,行会的位置一律辞去,行会的规矩一律遵守。而且我们杜家一半的财产将捐献给战死北伐的英雄,抚恤他们的家属和后人。我以后做的事就是当好一个家庭主妇,好好抚养和教育我们的孩子。但是,我提醒诸位一句,如果有人不让我们杜家安心生活和经营,打扰我们的正常秩序,那就对不起啦,后果自负。”说完先请岳珊和秦忧,五个人走出了大厅。
这一切仿佛就是一个梦,大家都不相信,可是又不能不相信。最关键的是他们想用武力争取的东西没有争取到,而人家却在得胜之后拱手相让了,这个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呢,让人不懂了。
到家后,蓉儿问两人:“小姐,我做的对吗?”
岳珊说:“一切按你自己心思办。”
秦忧说:“对和错谁能说清楚,你自己认为对的就去做,我们永远支持你。”
“我想和小姐公子回山,把孩子都带上。”蓉儿说。
“杜三回来怎么办?”秦忧说。
“他永远也回不来了。我早就接到准确消息了,是他的贴身亲兵回来后悄悄告诉我的。他战死了,很英勇,很壮烈,杀了几百个金兵金将,死时全身中了几十只箭,也算成全他一辈子的心愿了。”蓉儿平静地说。
“死的其所。”秦忧平静地说。
对于下步的去留,进行了一场对后来影响巨大深远的讨论。按照蓉儿的意思,是家产全部放弃,一半给北伐战死的家属,另一半散发给这些年为她们服务的亲属和奴仆们,她带孩子和小姐公子回山,永不再履尘世了。
岳珊不同意说:“你可以和我们回山,但是山洞毕竟有限,也不是正常人能适应的。杜三的家人,你的父母兄弟,陈浮一家,十个亲卫及家人,几十上百口人,不可能都在山洞里长期居住。况且他们也是人各有志,孩子们都大了,他们有自己的追求,或是经商,或是读书出仕,并不一定全部学武练功,他们有他们的选择。杜三家族这些年辛辛苦苦创下的产业,不应该就这样轻易全部放弃,这不是一个人,一个家庭的事情,而是全部家族,包括你自己家族的百年大计。最关键的是,你可以淡然出世,但他们并不一定愿意出世,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给他们留下基础,什么是基础?家业就是基础,打江山容易,保江山难呀。”
秦忧觉得岳珊的话有道理,而且意犹未尽,“那你的意思?”
蓉儿也看着小姐。
岳珊不缓不疾地说:“我的意思保留这个庄园和有前途的产业,孩子小时,不但你不能走,连我们也不能走。孩子需要教育,这些在山里做不到,我们应该请最好的先生教我们的孩子读书。当然,我们可以教给他们武功,但是不能长时期全面教他们知识,没有知识,永远也不会有出息的。所以今后一段时间,我们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孩子身上,请最好的先生,教他们最好的功夫,让他们文武双全,成为栋梁之材。但我们同时要做好两手准备,陆续把资产和根据地转移到天目山附近,因为我听说北方蒙古人正在崛起,现在已经在不断蚕食金国的后院,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发生更大的战事,更大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现在就要做好准备,将来一旦出现这种局面,不至于打个措手不及。具体的我还没想好,只是大的方面想到这些。
“说的好,看的远。”秦忧说:“我真没想到珊儿这么成熟了,想问题这么长远、周到。孩子是大问题,也是未来。教育培养更是刻不容缓的问题,如果我们不从现在抓起,不从小抓起,长大后已经定型,即使费几倍的努力,也无济于事。我赞成珊儿的意见,从现在起,至少三年,我不再去任何地方。”
蓉儿更是干脆,她说:“从现在起,小姐就是家主,我还是当我的丫环吧,这几年都把我累坏了,每天辛辛苦苦,还不落好。好不容易小姐又回来了,可成全我了,我可以好好歇一歇了。”说完长出一口气,好象什么都解脱了似的。
岳珊真是欲哭无泪呀,她是聪明误呀,提出高明的意见,却把自己套了进去,可是看秦忧和蓉儿的表情,她知道,这个冤大头她是当定了,想推也推不出去了。她还要最后挣扎:“教育孩子我多做点行,教孩子武功必须你负责,”她对秦忧说,先把活分出一半。“庄园的经营还是你管,”她对蓉儿说,又想分出另一半。
这时秦忧和蓉儿都不同意了,秦忧说:“教武功我可以,但我只是一个具体负责的,大事还是你做主。”
蓉儿更是一推六二五,“这个家就小姐全权负责了,我就是一个丫环,小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别的事都不管。”
岳珊怒了,“那我明天就带着巨儿回山,你们愿意管不管,反正我是不管了。”
秦忧和蓉儿不约而同说:“你可不能走,绝对不能走,你要走了庄园怎么办?”
面对这两个活宝,岳珊也没有办法,只好退一步,“那你先把杜思文,杜思武两个孩子规矩规矩,我发现他们俩有些不懂规矩,可能是大了,一个十六,一个十四,这个年龄的孩子最容易走弯路,父亲又不在了,你这个叔叔就得多费费心啦。”她对秦忧说。
秦忧一怔,“真有这种情况?”他平时根本就不注意生活中的细节,总是独居一室,自己练功和读书写字。
岳珊笑了,“我不会看错的。”
蓉儿也说:“两个孩子和我还亲,不过在管教他们时,我不好说的过分,不象后来生的两个孩子。”
秦忧严肃了,“这个事我负责,我曾经答应杜三帮助他照顾家,让他安心作战。现在他战死沙场,我必须对这个家负责。”
岳珊和蓉儿都愕然,她们没想到秦忧对自己的责任看的如此郑重其事,可她们高兴,如果秦忧真的负起责来,事情肯定会手到病除的。
岳珊又对蓉儿说:“不要什么负责总负责的,你是家主,你不负责,谁负责?我只是帮你出谋划策,有麻烦替你解决,不能什么事都赖在我身上。你要那样,我就先清理门户。”说完岳珊自己就笑了,连江湖行话都用上了,不过对蓉儿,她有的是办法。
看见小姐一板脸,蓉儿就傻了,看见小姐又笑了,她才放下心来,“那活我干,事你定,这还不行吗?”立刻说了软话。
“态度还好,看表现吧。”岳珊也不想过分为难蓉儿。
就这样,原本闲散的秦忧夫妻,被岳珊的好心绑在杜家的马车上,共同拉车向前奔了。受益最大的是蓉儿,对于这种安排,她再开心不过了,又可以天天和小姐在一起了,有事还有人担着,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她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