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秦忧和岳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岳珊现在也出了大名。秦忧和岳珊婚后两次出现在中原大地,杀的人并不多,但影响却很大,尤其是岳珊,也成了女魔头,穷苦百姓都称她为白衣女侠或白衣仙女,和秦忧的声名几乎并驾齐驱了。
各种消息传到了岳家庄,夫人是既高兴,又有些怀疑。能和无名行走江湖的白衣女子,肯定是自己的女儿珊儿,从小女儿就喜欢穿白衣裙,可是珊儿也不会武功呀,怎么变成了女侠或女魔头了呢?
起初,夫人是坚决不相信,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她开始犹豫不定了,因为传说中的女魔头几乎就是珊儿的画象一般。她高兴的是,女儿杀的都是恶名昭张的金人和土匪。她开始有些不平衡了:“既然能杀恶人,在家乡附近四处游荡,就不能回家看看自己的母亲?姑娘真不能养,养大了就跟外人走了,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想了。”她有些抱怨,而且越来越想念女儿。
岳珊的出走,在岳家庄也是个忌讳话题。几个叔叔都知道岳珊没死,还和无名大侠,也就是那个小道士成了夫妻,可是他们不明白,这么好的姻缘,为什么就不能公之于众呢?老夫人生前和夫人的现在,对无名是谁,从来都是深藏于心的,随着老夫人的去世,知道真正秘密的也就夫人一个人了。后来几个叔叔也找到合理的解释,因为岳家庄在金人的势力范围之内,岳珊不回来,是怕给家人招来麻烦,于是他们也心安理得了。
夫人在不平衡和抱怨的同时,也暗暗窃喜,自己的女儿能有这么大的成就,能做出这样的丰功伟绩,别的不用说,至少说明她的身体很好,健健康康地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喜事。从那以后,夫人的精神好了,身体也明显健康了,她在盼望女儿哪一天回来,她要等着女儿回来,最好能给她带一个小外孙或是外孙女。
两人回到了天目山,和想象的一样,依然没有师傅的身影,他们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师傅了。
两人潜心修道和练武,心境和功力突飞猛进,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达什么程度,因为既不想出名,又不想做什么,平心静气自然而然地练。
半年之后,杜三来了,带了一大堆生活用品。“带这些东西干什么?”秦忧说。
“这都是蓉儿非让我带来的。她说生活总需要一些必备品,公子不用,夫人也得用,再说你和夫人的衣服也该换换了。”杜三陪着小心说。
秦忧知道他是好心,不再言语了。
“公子,就要北伐了,我已经报名从军了。沙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家里有蓉儿照管,孩子也逐渐长大了,我放心。这次我带来五只信鸽,沿途已经放飞多次了,非常管用。以后有急事,就用信鸽联络,也能及时方便。”杜三说。
“这个主意好,”岳珊听了非常赞成。千里迢迢,往返需要时日,还可能遇到意外,如果有信鸽,就能及时了解情况了。
秦忧没说话,但他知道,这是杜三安排后事呢,男人的事,不需要女人知道。
杜三住了两天,把山洞收拾了一遍,依依不舍地走了。他带来的信鸽频繁往返杜家庄和山洞,既是训练信鸽熟悉路径,又及时沟通信息。没有任何特殊事情,都是关于巨儿成长和庄园的生活琐事。岳珊明白,这是蓉儿怕她惦心,及时把孩子的情况反馈给她。
两年了,岳珊说:“我们应该去接巨儿了吧?”
“明天就走。”秦忧现在话越来越少,不是厌倦人生,而是觉得可说可不说的话就不应该说,如果遇到不明白的人,说了也没有意义,如果是知音,不说也明白。
由于练功,岳珊越来越年轻了,过去就气质脱俗,如今变得几与仙子了。秦忧更是如此,小时候就是著名美男子,二十几年后依然年轻,只是更深沉了。
两个人下山了,一对仙人,缺点就是没有多少钱,他们从来对钱不感兴趣,甚至对钱没有概念。
秦忧和岳珊先是到了临安。半夜,秦忧又悄悄回到了秦家,奇怪的是爷爷的书房蜡烛不亮了,悄悄进了屋,原来秦桧已经去世了。经打听,自己的父亲也退隐了,几个在朝廷有职位宗族的亲戚,都按照秦桧的遗嘱,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也退隐了。现在秦家人居住地点主要不在临安,而是在乡下的庄园里,整个秦家家族不再是京城显赫的家族了,而是一个日薄西山的没落家族了。
望着这陈旧的高墙,空寂的大大小小房间和庭院,秦忧感慨万千,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大家族最后的命运。潮起潮落,日升日降,天地之理。他轻声吟起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见江月照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也好,爷爷走了,也没有谁可惦心的了,回山后可以心无旁骛修道了。
在客栈住宿的岳珊犯愁了。“咱们没有钱,明天怎么付客栈钱哪?”
“只能偷了。”秦忧安慰岳珊说。
“偷谁的呀?”岳珊也和秦忧一样,不懂得世故,从小没用过钱,也不知道攒钱,好在和秦忧在一起也不需要钱,不懂得钱的妙处。
“偷当官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不偷白不偷,要偷就多偷点。”秦忧说。
“我和你一起去,偷东西挺有意思的。”岳珊曾经和秦忧偷过几回,不过那时候她总是在外边放哨,没有身临其境,总觉得意犹未尽,这次又是跃跃欲试。
“都听说对武功感兴趣的,没见过还有人愿意偷东西的,亏你还是大家闺秀呢?”秦忧逗岳珊。
“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偷东西真是挺好玩,尤其是偷那些坏人的东西过瘾,他们那些钱财也不是好道来的,不偷白不偷。”岳珊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做事讲究分寸,即使做坏事也要给自己找个充分理由,不过有些牵强附会。这也是她童心未泯,喜欢恶作剧罢了。
两个人找了一家华府美宅,显然是当官的大院,偷了几百两银子和金子,这次是秦忧给岳珊打下手,付了客栈的住宿和饭费。当岳珊拿出十两银锭时,小二看呆了,说:“对不起客官,我们是小店,找不开。”
“都给你们了。”岳珊更是大方,反正是偷来的银子。
两人走后,小二自言自语:“纯粹是傻子,如果天天遇到这样的傻子就好了。”
“先到我家看看,然后再接巨儿回山?”岳珊提议说。
“都听你的。”秦忧说,现在这句话反过来说了。
两个人又到了岳家庄,这已是几年之中第三次到岳家庄了。如今的岳家庄人丁更是兴旺,岳飞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岳云死了,剩下的四个儿子岳雷、岳霆、岳霖、岳震和一个女儿,都已成婚,枝叶繁茂,孙子孙女一大群了,生活稳定富裕。连岳云虽然二十三岁就死了,也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看到如此景象,两人特别高兴。
最让岳珊不敢置信的是夫人,竟然比上次见到时还年轻,脸上又有了光彩。岳珊简直不敢相信,是什么事情使妈妈又焕发了青春?为了探个究竟,连续三天,岳珊和秦忧都潜回家里,偷听夫人说话和生活起居,或者其它人的交谈。
第三夜,岳珊和秦忧来的早,夫人还没有就寝,正和贴身丫环闲话呢。她对丫环说:“珊儿没有死,她是出外修道了,只是不方便回来而已。她不回来也就算了,如果能给我送回一个小外孙或外孙女,看见他们就等于看见珊儿了,我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说完长叹一声,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太幼稚了。
听见这话,岳珊和秦忧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呆了片刻,还是秦忧先回过神来,说:“走吧。”和秦忧时间长了,岳珊话也很少,还简短。
虽然秦忧什么也没说,但夫人这个心愿他记住了。在他的心底深处,还是觉得秦家欠岳家的,倘若有可能,一定会加倍偿还的。
两个人到了杜家庄。杜三真的投军效命疆场了。这次投军,直接就当了管营,手下几百号人。蓉儿治家有方,把家管理的井井有条。杜三走后,开始还好,时间长了,尤其是后来听说北伐大败,全军覆没,杜三一点音讯又没有,风言风语说杜三阵亡了,一些悍仆包括亲属开始蠢蠢欲动,蓉儿的支配也有些不灵了。阳奉阴违,推诿搪塞的现象时有发生。另外一些过去受到压制的江湖人和行会人士也在觑着时机想取代杜三行业老大的地位,更有甚者,还有想借机吞没杜家财产的。
开始蓉儿想强力进行镇压,可是自己武功低微,孩子还小,不成气候,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与这些人虚与委蛇,她在等待时机。所以尽管杜家表面上还是欣欣向荣,其实表面之下正在暗流涌动危机重重,蓉儿比谁都清楚,在真正的关键时刻,她没有绝对的控制力。
小姐和公子来了,乌云就散了,蓉儿高兴不已。她知道只要小姐和公子在,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巨儿在蓉儿的精心照料下,长的特别壮实,虎头虎脑的。年龄还小,还未请老师教他读书。蓉儿对巨儿的用心和照顾远远超过对自己的亲生儿女。杜三走之前,蓉儿又生了一个男孩,她现在也是儿女双全了。
因为蓉儿的一视同仁,四个儿女,包括巨儿,五个小兄妹亲密无间,友爱和睦,可毕竟太小,还不能挑大任,个中之苦,惟有蓉儿自知。
住了两天,秦忧和岳珊就发现蓉儿的苦恼,经过详细询问,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秦忧寒着脸说:“这事宜早不宜迟,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快刀斩乱麻,珊儿你和蓉儿好好谋划谋划,这次就一次性彻底解决,不留后患。”
岳珊和蓉儿的配合肯定是十分默契的,她们姐俩制定了详细的计划,然后开始行动了。
蓉儿大刀阔斧行动起来,先是对内部进行大规模的整顿,攘外必先安内。对庄园仆人包括杜三的亲属进行了大换血。把那些桀熬不驯的捍仆一律裁撤,即使是杜三和蓉儿的直系亲属,也一视同仁。只要不好好干活不驯服没有能力的也统统调离重要岗位,有的干脆给一笔银子回家养老。把那些忠实主人,老实做工又有能力的仆人提升到关键岗位上来。其中有些资历尚浅,一时难以服众。但蓉儿按照秦忧说的那样,不拘一格,大胆提拔,授予权力,破格使用,并且高薪。
那些对自己的被裁不服,想报复蓉儿的仆人和亲属,只要发现迹象,还没等有任何动作,岳珊已经到了他们家。现在秦忧已经轻易不出手了。岳珊说:“蓉儿是我亲妹妹,谁敢对她一点不敬,就是一个字,死。今天只是小小惩戒你们一下,下次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这个时候全家都已经被点了穴位,浑身如万蚁穿行,生不如死,惟求早点解脱,只能拼命点头。
有大靠山的支撑,蓉儿毫不留情,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该裁的裁,该撤的撤,该提的提,该奖的奖,铁面无私,雷厉风行。有两个不服的悍仆和一个婆子,蓉儿当着全体家人和男女仆人的面,大棍打死。在做这些时,岳珊一直坐在旁边,虽然一声不吭,但谁都知道这个貌似仙女,但狠辣无情女子的厉害。经过大换血,一批忠实能干的人被提拔上来,冗员老迈的被打发回家养老,当然走时付给优厚的养老金。这时整个庄园的仆人和丫环婆子才发现蓉儿的心计和厉害,可是谁反抗,命运更悲惨。
通过严厉无情的铁血整顿,庄园面貌焕然一新,所有的仆人和庄丁都见识了蓉儿的真正手段,同时更知道,杜家的真正靠山不是杜三,而是女主人后面的人。工作更加勤奋,小心,不敢越雷池一步。
与此同时,杜家又向外发出了信息,过去的协议需要修改,至于修改的内容谁也不知道具体。两个最有实力的行会领头人物暗自窃喜,“这个婆娘真是凑喜,早就想修改协议了,只是没有合适的借口,如今她自己却主动送上门了,岂不更是名正言顺了吗。”这两个领头人物。一个绰号拳打九州,一个绰号脚踢南山。为了慎重起见,他们又花重金巨礼把自己的靠山请来了。他们估计杜三肯定是回不来了,因为已经传来消息,北伐大败,几乎全军覆没,都好几个月了,仍然没见到杜三的影,肯定是回不来了。杜三回不来,有些事情就需要重新商量了,这些年受杜三的气已经受够了,对他的那些狗屁规矩早就看不惯了,苦于实力不济,只能忍气吞声。现在机会来了,他们是想趁热打铁,借这个机会,把过去失去的地盘和利益全部收回。
两人经过商议,决定用以武会友的方式来解决。正式下了请柬,邀请蓉儿参加行会的会议,说的非常明确,过去的协议需要重新商量。
秦忧已经三十多岁了,什么事都看淡了,他现在已处于亦儒亦道,仙佛之间。当然不会被这种阵势吓倒,甚至欢迎早日到来,作一次性了断,这次发出的信息就是这个目的。
蓉儿则更是不怕,小姐在,公子在,她谁也不怕,欣然应诺。她已决定杜家退出行会管理,但退出之前必须用实力来证明杜家并不是因为衰弱,而是不想再参与,这样既可以保证杜家的生意不受影响,也不能让家里人包括奴仆今后受到任何伤害,一句话,她要保全杜家多年辛苦获得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