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雷峰塔和钱塘潮后,他们就上路了。真的没有雇马车,撼地虎送的那匹马在后面跟着,马背上放着包裹,几百两黄金也是很沉重的。这还是沿途花费了许多,剩下的黄金还有三百多两呢。细想开来,秦忧也不是什么好男人,从和岳珊见面之后,就吃着软饭,每天吃喝住宿,连车费都是岳珊付的,他身上的二两银子至今还没花呢。但是归根结蒂,所有的金子都是秦忧赚的,所以也不能说是吃软饭。三个人轻快走在江南的田径上,闻着稻田里飘来的香气,看着水田里唱着动听小调的农村妇女,如此动人景象,两人都有些陶醉了。有时候,岳珊干脆不走了,坐在田梗上听着唱完才走。是呵,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和平和安宁,相亲相爱。战争只是少数野心家的爱好,而百姓需要的是什么?是团圆,是温饱,是和睦。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能好好活着。
在临安,岳珊给自己和秦忧分别做了几套衣裙衣裳,也给蓉儿做了几套。岳珊自己都是白色的,她偏爱白色。无独有偶,秦忧也喜欢白色,岳珊给秦忧做的衣服也都是白色的,质料和款式都非常讲究。岳珊见到秦忧后,就恢复女人的装束,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然和自己的相公就太不匹配了。本来就英俊优雅的一对年轻男女,再加上白衣飘飘,更加益发出尘眩目。自己的相公也太英俊了,往来的女人见到秦忧眼睛都在放光,有的甚至冒出火来,在她不注意时总偷偷投来几个媚眼。可是秦忧谁也不看,眼睛都放在她身上了。放光也白放,冒火也白冒,媚眼更是没用,岳珊心里想。凡是女人都爱吃醋,她也不例外。她知道秦忧自小生活在富贵之家,对装饰非常在意和讲究。况且她们现在也不缺钱,秦忧还特别会偷,有几次半夜了,她无意中说想吃什么,秦忧出去不久就带回来了。她问他在哪里买的?他说,是在做这个菜的饭馆里偷的。他出入富人之家或官府如入无人之地,连她都跟着偷了几次,也是她硬缠着他才去成的。不过角色并不高级,是在外面放哨,觉得还挺好玩的。有时候自己都偷偷笑,相公是个贼,自己则是一个贼婆,还死皮败脸缠着他一起偷,他不带她还不高兴,这在过去是根本不可想象的,做梦都不敢想。不过偷东西真是一件很剌激的事情,黑夜里,还得防着人,走路悄悄的,左顾右盼的,真的很剌激,容易让人上瘾。岳珊美美的想着。
两个人走在前面,蓉儿在后面跟着,马也不用管,自动跟着,包裹都放在马背上。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干活的农民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似乎在说这真是天生的一对。起初,岳珊还有些不好意思,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心安理得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病,又怎么到我家给我治病呢?”岳珊对这个问题想了很久。
“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我们秦家欠你们岳家的,虽然你爷爷的死,罪魁祸首不是我爷爷,这也是后来才明白的,但背骂名的是我爷爷。我想补偿,又不知怎么补偿?就想到你家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没有?听说你有病,就想试试。这些年,和师傅除了学习武功,就是学习医术,自觉得还算有心得。你是我第一个病人,也是本公子初试牛刀,谁料想马到成功。”秦忧的心情逐渐开朗起来,说话也活泼起来了。
岳珊用手捧住胸口:“你这一说,我都有些后怕,原来我是你的试验品哪,要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你治了,万一治不好,我找谁算账去?再说你也不害臊,从来没治过病,不知深浅,人家一个年轻女子,让你借治病为名随便轻薄。”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那也是没办法呀,谁让岳大小姐得上非得让人轻薄的病了?救命如救火,否则岂敢轻薄一个天仙呢。幸亏轻薄得当,不然仙子也不能自投怀抱呵!”秦忧一点也不畏惧她的抱怨。
“你缺德,谁自投怀抱了,那是你自作多情,落井下石。不过看来我也只能认命了,一朵鲜花就插在什么上了……”岳珊装作认命似的痛心疾首。
“现在说什么都不好使了,你就认命吧。”秦忧一点也不领情。
“不认命又能有什么办法?后悔也来不及啦。”岳珊笑着说。
两个人久久对视,浓浓的情意一览无遗。“我不后悔,我幸运。”岳珊小声说。
“你的病从根本上讲不是病,是经络不通,没有足够的真气打通,再好的医术也没用。本公子苦练内功十二年,原来就是为了给你打通经络的呀?那个时候每次行完功我都累的要命,赶紧打坐,功力都退步了,命苦的不是你,而是我。”秦忧打趣岳珊。
“那你也认命吧,你上辈子就欠我的,这辈子还欠我,连下辈子都欠我呢。”岳珊一点也不领情。
“那我就永生永世还债。”秦忧诚恳地说。
岳珊非常开心,她就愿意听这样的话,永远也听不够,再优秀的女子,也愿意听最普通的情话,哪怕明知是假的。最开心的是她知道,秦忧说的都是实话。
原来爱情这么美好,两个人打情骂俏,回山如同旅游,风光旖旎,乐趣无穷。
江南的夏天,最是美丽,他们没有时间要求,没有银子限制,愿意停留就留几天,不愿意就直接走,特别随意。走到哪里,都把当地的特色小吃吃个遍。这些年,岳珊一直住在北方,黄沙扑面,食物单一。如今到了山青水秀的江南,听着江南的小曲,品尝着江南的小吃,浏览着江南的美景,心旷神怡。蓉儿胖了许多,笑着对岳珊说:“小姐,我都吃胖了,不能再吃了,可是一见到好吃的,就忍不住。”
“说你也不听,你就吃吧,再吃就嫁不出去了。”岳珊笑着说,其实她自己也胖了很多。
“那我就一辈子跟着小姐和公子,不嫁人了,反正天天能吃到好吃的。”蓉儿说。
“我们可养不起你。”岳珊更逗。
“有公子,我们什么也不愁。”蓉儿有足够的信心。
岳珊回头看看信步走的秦忧,是呵,有他就真的什么也不愁了。
可也有不长眼的。三人回天目山的途中,在一个小镇住宿。吃饭中两个鼠头獐脑的汉子就不住偷偷窥视岳珊和蓉儿,眼光是邪恶的。秦忧看在眼里,并未作声,他知道这两个人没安好心,可是他不怕。
后半夜,两个采花贼撬开岳珊主仆所住房间的后窗户,正要跳进屋里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就那样直立站在窗户边上,傻子一样。
第二天早晨,岳珊和蓉儿起床后,发现两个男子站在后窗户边,头却看着外面,一动不动。吓得蓉儿妈呀一声,抱住了岳珊。岳珊胆子大一些,一看两个男人的架式,就知道被点了穴位,一定是那个缺德鬼秦忧干的好事。“不要怕,公子已经点了他们的穴位,我们出去看看。”
她们两人出屋绕到后边,看见秦忧正笑吟吟坐在远处看着呢。两个人大着胆子走到两个男人跟前,认出就是晚间吃饭时那两个不怀好意看她们的男子。蓉儿胆也大了,上前踢了其中一个一脚,“让你们做缺德事,让你们做缺德事。”越踢越来劲,踢完这个又踢那个,恐怕活这么大也没有这样尽兴的机会。
踢了几脚之后,岳珊阻止了她,“别踢了,我们不能欺负人。”
“我们欺负人?要不是公子厉害,他们不知要做什么缺德事呢。”蓉儿不服气地说,蓉儿说的是实情,如果落在他们的手里,肯定要悲惨的多。
秦忧过来,用手虚点了几下,两个人卟咚跪下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你和我说没用,得向她们两个人求情,我是她们俩人的跟班。”秦忧也起了童心。
“一个人要做好事,头上三尺有神明,你们要改恶从善,不再做坏事,尤其是不能做缺德的事。”岳珊也不会教育什么,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狠话来。
“你们要是再做这样的事,我们公子就杀了你们。”蓉儿恶狠狠地说,好象不解气似的,又踢了两脚,可是比岳珊教育效果强多了。
我们再也不敢了,两个采花贼在地上咚咚地叩头。
“滚吧。”秦忧笑着说。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岳珊转过头问秦忧。
“后半夜了,我怕他们打扰你们睡觉,就点了他们穴位,站了三个时辰了。”秦忧说。
岳珊特别幸福,自己相公日夜守护自己,怕影响自己休息,连惩罚坏人都不打扰自己,有这样的体贴相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秦忧把空空子的那把短剑送给了岳珊,剑术非秦忧所长,但空空子小册子里有一套剑法,抽空秦忧就讲给岳珊,并演示给她看。岳珊明白秦忧的心意,他是教她防身之术,不能总靠别人保护,应该有自卫能力,寻找秦忧过程中就深有体会。她用心去学,去悟。很快就学会了,虽未得其精髓,但十个八个普通汉子是近不了身了。
每天晚间,他和秦忧一起打坐。秦忧直接教她的是空空子的内功心法,比虚无的更加玄妙。但她起步太晚,即使再努力,也无法达到秦忧的境界了。就这样,他们边走边练,等到了天目山时,岳珊内功和出走时判若两人了。
看见天目山,岳珊不由惊叹,“真高呀,真美呀。一辈子在这样的地方终老,也不枉此生了。”
“等过些日子,我再去北方一次,给你们家捎书报平安,再拜拜祖师爷,然后我们就不下山了。”秦忧对岳珊说。
“听你的。”岳珊还是那句话。
到了山下,马上不去,就将马送给一个认识的农户,三个人上山。到了悬崖边,岳珊和蓉儿吓的都闭上了眼睛。没有办法,秦忧只好一个接着一个背下去。
好半天,她俩才敢睁开眼睛,呀,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平原呢。这里的猴子根本不怕人,看见两个穿着不一样的女人,还好奇呢,不但围着她们转,还主动把果子送给岳珊和蓉儿,岳珊和蓉儿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喘息方定,秦忧领着两人进了山洞,宽敞,干燥,通风良好,洞中有洞,只是简陋些,生活用品尤其是女人的用品根本没有。
秦忧让蓉儿在一个单独的小洞里歇息,他领岳珊去拜见师傅。
进了师傅修行的洞中,师傅正在打坐,只是更苍老了。看见他们进来,笑着说:“我估计你们这几天该到了。”
秦忧跪了下来,岳珊也随着跪了下来。老道士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道:“历尽劫难成佳偶,相逢一笑泯恩仇。”
岳珊含泪说:“谢谢师傅救命之恩。”
老道士说:“都是一家人,何来谢谢。”
岳珊红着脸跪在一旁,恭听师傅训话。
老道士缓缓说:“忧儿一生磨难多多,不是身体,是精神。他爷爷秦桧本是个爱国志士,却要背上卖国贼的罪名,本是造福百姓,却遭百姓唾骂,致使未老先衰,身心交瘁。忧儿是个热血青年,幼小就和爷爷一样背负着奸贼子孙的恶名,他杀金人金将和土匪恶霸,就是用事实来给自己洗冤明志。你爷爷是个有为将领,精于军事,却不知通达,上忤皇上,下逆时势,加之性情刚直,不懂圆润,出师未捷身先死,也属必然。翻开历史,这种事比比皆是,古今多少事,渔樵江渚上。你们从北方到南方,亲眼所见,如果没有绍兴和议,哪有东南的休养生息?没有暂时的罢兵,哪有现在的和平繁荣安宁?百姓太苦了,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珊儿,你爷爷关心的是战事,而不懂治国,所以他死的冤又不冤,最冤的是忧儿的爷爷秦桧。他要为皇上分谤,要被因他幸福的人而漫骂,要为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罪行承担责任,他太苦太累了。我说的这些,你们可能暂时还不理解,尤其是珊儿,更觉得我是荒谬已极,历史会证明一切的。”老道士看看两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又接着说:“你们两人,天生有缘,都不是尘世中人。上代怨,当代情,下代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做好自己这一代,生前身后名,都是过眼烟云。师傅老了,该走了,你们的事,是师傅做的最后一件事。”
秦忧听师傅话语中有诀别的意思,扑上前去:“师傅,你可不能走,忧儿离不开你。”
老道士还是象秦忧小时候那样,爱昵地摸着秦忧的头顶,虽然此时的秦忧已经二十五岁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令人闻风丧胆的大侠,但在他的眼里就是十岁的孩子:“是人都要走的,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等珊儿功成之后,你们还要不时下山,云游四海,心中有道,不惧虚名。我知道你还要下山,通知岳家,这些为师代劳了,有些话你不好说。现在你就和珊儿成婚,为师给你们主持,不需要三媒六证,只需天地为媒。”
秦忧和岳珊跪在师傅身前,师傅把两只手分别放在两个人的头上,轻轻说:“祝你们幸福。”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谢谢师傅。”
“杜三是个忠厚之人,为人粗豪,良心坚定,以后还要效命沙场,马革裹尸,你要好好照顾他和他的家人。师傅走啦,好好活着。”说完缓步走出山洞,几步就不见人影了。
秦忧呆呆望着师傅消失身影的方向,喃喃道:“师傅走了,师傅走了。”秦忧知道,师傅等的就是与他诀别,原来师傅让他三年必须回来,就是师傅已经知道到了大限,为了就是看他最后一眼。
岳珊不敢叫他,而且自从老道士摸了她头顶之后,好象浑身经络更加畅通,无比舒服。她不知如何劝他,她更加体会到秦忧和师傅的感情。秦忧顺着师傅走的方向,在洞外坐了整整三天三夜。
几次岳珊出来看他,又悄悄地回去了。
经过整理,蓉儿发现原来这里的生活用品还是齐全的,她不知道这都是杜三按时送来的,她也不认识杜三。
第四天,秦忧站起来,走进山洞,对岳珊说:“我们要听师傅的话,多做有益的事,好好活着。从今天起,你要勤奋练功,蓉儿也要练,虽然起步晚些,内功不能有太大进境,但剑术还是可以的,至少危难之际可以防身。”岳珊和蓉儿都点头。
半个月后,杜三来了,他不知道秦忧已经回来了。见到秦忧,格外高兴,在他心目中,早就把秦忧当成自己的主人了。他兴奋地说:“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要是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我早就来了。”
秦忧见到他,也特别高兴,却严肃说:“记住,不许叫我主人,我也不是你的主人,只是你的朋友和兄弟。”然后把岳珊和蓉儿介绍给他,“这是夫人岳珊,这是义妹蓉儿。”杜三连声贺喜:“不知道公子大喜,什么也没有准备,下次补上,一定补上。”
“补什么补,都是自己家人,客气什么。”秦忧说。想起师傅的话,就详细了解他的情况:“生活怎么样?”秦忧问。
“非常好。”杜三说:“结婚生子,媳妇还是个大家闺秀。生了两个儿子,都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家业也兴旺,开了几处生意,买了几百亩地,盖个园子,一切都托公子的福。等公子有空,一定抽出时间和夫人义妹到家里看看,也让杜三尽尽孝心。”
看见岳珊在旁边坐着,蓉儿站着,杜三又说:“也不知道添人进口了,这次带来的就是一点茶叶,过几天我再多带点生活用品,不能让夫人和义妹生活的同老道士一样。”
岳珊笑了,“前几天师傅还说要好好照顾你呢,粮食以后就不用了,我们可以自耕自足,至于一些生活用品到可以准备点,不能象他那样总吃生食,再说女人总需要些化妆洗漱用品。”
杜三笑道:“你们可以种粮食,但你们会打粮食吗?那既需要工具又需要技术,你们做不来。种点菜可以,还新鲜,随摘随吃,粮食还是我准备吧。”
岳珊和秦忧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他们是既不会种粮食,也不会加工粮食,更谈不上工具了,也不再争议了。
“放心吧,放心吧,用什么东西带什么东西我心里有数。”杜三满脸带笑说,“我在这住几天也受不了,何况夫人和蓉儿啦。”
看见他们亲切说话,秦忧不参与,也不反对,他想抽个时间到杜三家看看,不然连家都不知道,谈何照顾。
这次杜三只是带来了很好的茶叶,秦忧知道,为了这点茶叶,杜三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可是后果也很严重,由于常年杜三带好茶叶来,都养成了喝好茶的习惯,从师傅到他,后来又加上了岳珊和蓉儿,嘴都喝叼了,一般的茶叶根本无法入口,包括蓉儿。
杜三呆了两天就匆匆走了。其间,秦忧和他单独在洞里探讨了武功,纠正他的缺点和不足,杜三受益非浅。
过几天,杜三又来了,这次阵势可大了,带来的东西足可以成立一个新家。为了把这些东西运到山洞里,连秦忧都不得不亲自参加搬运了。从睡觉的床,被褥,布匹,到各种生活用品,尤其是女子用的化妆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而且都是最好的。
秦忧不高兴了,说他:“你不应该带这些东西,够用即可,我们是修行,不是享受。”
杜三说:“我不是给公子带的,我是给夫人和小姐带的,你怎么生活我知道。”
秦忧知道他是好心,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也确实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