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奈儿害怕叶岷着凉,将开着的车窗打了上去,却又怕其闷着,最后决定让车窗露出一条缝隙。夜晚的凉风,至缝隙中吹入,掠过秀发,拂过肌肤,带起点点萧瑟。
红灯处,车子停下。
安奈儿撩了撩额前的头发,侧过头去。瞳孔中是那张在痛苦中挣扎的面孔,睫毛弯弯,脸上的肌肤因为痛苦而出现棱子。
“真丑。”安奈儿在心中说道。
她清楚为什么酒会让人如此痛苦,却又让人前仆后继的喜欢。这个世界,悲伤终究是大于欢乐。痛苦之下掩埋着的是更为巨大的疼痛,人们宁愿选择堕落于前者,也不愿意选择面对于后者。
此时的她,看着此时这张酒醉的脸孔,回想起了曾经对方的模样。脸色没有病态,眼中没有大雾,更没有低沉到底的声音与姿态。那时候的他,走路喜欢抄着口袋,阳光洒在其脸上就是温暖的晕染,眼中向来一片清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可以形容其的词语和语句,随着时光的流逝,都消失在了时光长河之中,被其它所替代。
要说岁月不饶人,还是说时光会改变一切,在安奈儿看来,这都是扯淡。能改变一个人的,既不是岁月,也不是时光,更不可能是世界上的纷纷扰扰。
能改变一个人的,只有另一个人。她是这么认为的。
...
安奈儿曾想过,如果改变叶岷的那个人是自己该多好。那样子的话,就能将其现在的模样变回来,变成曾经自己喜欢的那个模样。
不羁、阳光、自信,如同太阳,耀眼了整个世界。
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从开始到枯萎,都不是为她安奈儿所创造的。所以说,她无能为力,她没办法让枯萎的重新绽放,尽管浇多少的水也好,施多少的肥也好。
想到这,眼角渐渐有些雾气涌了上来,水分子在角落的位置打圈,却怎么也没有落下。
突兀的喇叭声让安奈儿惊醒,慌忙的擦拭眼角,抬头看着绿色的交通灯,踩下油门。
风起,心中的思绪也随风荡了起来。只是,这思绪是萦绕自身,还随风远去,却又不得而知。
副驾驶上,叶岷眼睛眯开了一条缝,抬头看着安奈儿,眉毛间的阴沉更深了一分。他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着手机上的空白,心中像是被塞进了大把的玻璃碎片,割的心房深处血肉模糊。
安奈儿并没有发现叶岷短暂的清醒了过来,那么自然的,她也没有看见,叶岷打开信息列表,就算酒醉,也凭借着刻骨铭心的记忆输入了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在理智与酒精争夺的情况下,发出了一条言简意赅的信息。
——回来吗?
...
这个世界上比起两情相悦却不得不一别两宽还要痛苦的事情,应该就是你爱对方,对方深爱别人了吧?
...
安奈儿从酒店开完房出来,还在思考着怎么把叶岷抬上去,便看到了靠在自己车子上的身影。两指之间夹着香烟,大口大口的吸着,烟雾随风飘散。
“我扶你上去吧!”不是询问,安奈儿直接伸手要将叶岷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
叶岷抬眉,推开,随即将手中的香烟一丢。此时他的模样看起来不知是清醒,还是依旧酒醉,亦或者说,处在两者之间。他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直到微风吹过,叶岷的身体如同破烂的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随风远去。
安奈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其扶稳,冷声说道:“逞强可没有什么好下场。要怪就怪你不知收敛,要不然也不会落得走路都不稳的下场。”
话中有话,但可惜酒醉之人无法剖析。而叶岷,也实在是扛不住晕眩的侵袭,放弃了挣扎,任由安奈儿扶着,往酒店的大堂走去。
可以说,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酒店大堂经理自认为从业数年,不算长,也不算短。他见过无数男人带醉酒女人开房,还是第一次看见清醒的女人带着醉酒的男人来开房的,而那姿态,男人的脸上还有些许抵触,很明显是不胜酒力无法反驳的迹象,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安奈儿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扶着叶岷径直进了电梯,按照门牌卡的房间号来到12楼的一间客房门前。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安奈儿直接就是一松手,而叶岷也是随即倒在地上,仰靠着墙壁,姿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安奈儿将门牌卡放入卡槽,转身就要离开,却又是听见叶岷的干呕声。迟疑了有几秒,最终咬牙将门一关,把叶岷扶了起来,推进厕所里。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味道,还夹杂着许多怪异的气味,都是从叶岷口中的呕吐物传出。安奈儿脸上的冷漠早已消失不见,被心疼与温柔替代,一边轻拍着叶岷的背部,一边询问着“没事吧”。
深情终究可以战胜即时的态度,连带血肉被划开的口子,都被另一番的疼痛所填补。
“上辈子欠了你的吗?”安奈儿心里想到。
叶岷是吐了个天翻地覆,但这并不代表着酒就醒了,反而是连脑袋里的最后一丝理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被晕眩所侵占。他像一摊烂泥一样从安奈儿手中滑下,差点没一头撞在近在咫尺的洗手台上,发生命案。幸亏安奈儿眼疾手快,手上猛地发力,又将其扯了回来。
安奈儿抱怨着,将叶岷抬到了床上,又是细心的解开其衬衫上的两颗扣子,把空调调到适当的温度,最后轻轻的将被子盖到脖子下,完成了今晚的任务。
应该是完成了,不知何事的被言衡叫到酒吧,再到被叶岷嘲弄,最后还将叶岷送到酒店安顿好。需要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安奈儿也不知道,脑海中闪过一丝迷茫。
青梅竹马?好朋友?还是说老同学?这都不是足以支撑一个女生半夜跑出来做这种事的身份,但她知道,她的确这么做了,为了这个此时躺在酒店大床上,面色如纸的男生。
苍白的可怕,唇与眉还在颤抖,像是梦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想来是回想起了不美好或者做噩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