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山底下的溶洞,美丽极了,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刘慧群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仙境一般。她胸前悬挂的国民证上面名字是“羊子”。里面人不多也不少,各种玩的地方都有,居然也有钟点工可以做,赚了快乐元就可以买吃的,可以租帐篷晚上住。
工作人员介绍完毕后说,你可以在这里自由地生活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们会进来找你。于是,刘慧群心想,这是我在世上的最后一个星期,我什么都不想了,就过好最后一个星期吧。于是,她作为“羊子”,作为“忘我溶洞”的一分子,融入了这个小世界。她加工了不少工艺品,做了店员,也摆了摊子,卖了包子,也给顾客炒了蛋炒饭,在这里,她做了很多种工作,也成了消费者,享受者,荡秋千,泡温泉,听长笛,参加面具舞会,等等。她记住了很多其他的人,很多人心里也有一个快乐的“羊子”。
一个星期了,她想起这已经一个星期了。这时工作人员也及时地出现了,“这个星期你快乐吗?”刘慧群说,“我很快乐,不像在人间。”
工作人员,“但是时间到了,你需要跟我们走了!”
刘慧群说,“我可以就在这里活一辈子吗?我愿意!”
工作人员,“不可以的,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很多,但一方面,这里容不下这么多人,只能进进出出来来去去才能服务更多的人,另一方面,你在这里七天是快乐的,七百天你可能就感到枯燥了,这里只是一个很小的世界。”
刘慧群说,“那我再在这里玩三天行不行?就三天?”
工作人员,“好吧,说好就三天,这里有身衣服你换一换吧。”
刘慧群换了一身翠色的上衣和粉色的裤子,还帮她把头发盘起来了。这三天里,刘慧群依然是快乐的,但和前面一个星期又有所不同。只有三天,她感到不够,所以前一个星期里吃过的玩过的,她不想再吃再玩,她想寻找自己还没有体验过的事物,她发现一扇门,她很好奇,就爬了进去,虽然暗,但慢慢变宽敞,像一个地下通道,她感到自己迷路了,没想到走通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里面的人也不少,还有不少救援人员。
救援人员给大家分着吃的,说这里已经不是快乐王国的地界,是一个天坑,他们将救这些人上去,但为了安全,只能通过绳索一个个吊上去。人太多,只能排队。为了排队,他们需要报上真实的名字,而不要再用快乐王国国民证上的名字,当然也可以取过一个名字。刘慧群闻见空气里散花着某种花的芳香就取了刘芳这个名字。她排上了队,于是就领了火腿肠八宝粥等食品坐在一个帐蓬里等待。
在这天坑里,白天害怕下雨,只能躲进帐篷里,晚上只能用手电,不准生火,怕引起火灾。人们只有耐心地等待,所以他们除了吃,就运动运动,就打牌下棋等,也有些书可以看。她领到的排队号上面写的是刘芳,人们就叫她刘芳。她在天坑里等了三天,也玩了三天,才终于轮到她,才被救援上去。救援人员给她腰上系好绳索,引着她攀爬上去,这天坑有几百米深,绳索的另一头在天坑上面的地面,有救援人员慢慢往上拉。
虽然只有三百多米,但足足爬了近两个小时。到了天坑的外面,已是黄昏,救援人员把他们送到了快乐王国的门口。在快乐王国的门口,刘慧群看见了当初把她领进忘我溶洞的工作人员。
“你出来了?有没有一种重出生天的感觉,这三天你也是快乐的吗?”
“也是快乐的,但是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想问你,在天坑里等待往上爬和往上爬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种求生的感觉?”
“稍微有一点点,但是我知道我出来了,面临的并不是快乐,我不如就在天坑里呢!”
“其实,你也许还能再快乐起来,你想想,你现在并没有什么负担,也没有实现不了的理想,你所要的只是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你才二十八岁,这个世界这么大,全中国十几亿人,几亿个家庭,说不定有一个将属于你,而且是幸福的。”
“我已经不想了,我只想精神克隆了,算了吧,我没有什么想法了,在我生命里的最后,还快乐了一个星期,我谢谢你们,你们开始给我做手术吧。”
“不过,由于这个决定太过重大,我们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天,我们为你安排了旅馆,你可以在里面休息,看看电影电视,你也可以打打电话,用餐也会给你送上来,如果你还是决定要这样做,我们尊重你会替你做手术的,如果你有别的想法需要我们帮助,我们也会努力帮助你。”
“谢谢你们!”
第二天刘慧群还是来到了这里,见到了这名工作人员。
“我决定了,我就做精神克隆。”
“既然这样,我带你去手术室。”
刘慧群来到一个阶梯教室,像一个会议室,坐满了人,台上有老师,她被领到讲台前。
“你好,你是刘慧群吗?我姓沈,你可以叫我沈老师。”
“沈老师,你好!”
“你家人支持你精神克隆,你自己也申请了是吗?”
“是的。”
“你知道精神克隆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之后,这身体就不再是我的身体,我的精神将在身上休眠。”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给你做精神克隆手术。”
“好的。”
“这里在座的人都将为你见证,整个过程也将拍摄下来作为资料保存。我请你坐到这个椅子上,闭上眼睛吧!我问你答就行!”
“我准备好了!你问吧!”
“你叫刘慧群是不是?”
“是的。”
“快乐王国的羊子和天坑里的刘芳也是你对不对?”
“是的。”
“从某种角度而言,羊子是你扮演的角色,刘芳也是你扮演的角色,你曾经还扮演了孙女、女儿、姐姐、同学、同学、女友、妻子、媳妇、妈妈等各种角色,从某种角度而言,人就是角色的总和,各个角色构成一个整体,可以称为角色树,也可以称为精神树。而你现在就在扮演一个精神克隆供体者的角色,你能理解吗?”
“我能理解。”
“很好!在你的精神世界里,你扮演的大部分角色都很难再扮演下去,羊子的角色和刘芳的角色,你扮演得比较快乐,但这也是临时的,不可以就这样扮演一生,是这样吗?”
“是的。”
“如果我把你的精神树理解为一棵柳树,那么它快要枯萎了,羊子和刘芳这样两根枝条还有点鲜活,但也将一起枯萎,如果你愿意精神克隆,那么就像,把即将枯死的柳树那还鲜活的枝条折断插到池塘边还能长成一棵新的柳树一样,如果我们将你精神树中的那个在天坑里叫刘芳的角色从你的精神树上切下来,独立培养也能培养成为一棵新的精神树。你愿意让刘芳这样一个角色从你的拥有中独立出去吗?”
“我愿意。”
“比如,你的一个件衣服,卖给别人或送给别人,那就是别人的了,人就是他所拥有的一切,刘芳这样一个角色本来是你的一切拥有当中的一小部分,现在你愿意让她成为别人的一部分是吗?如果你这样决定了,那是不可以反悔的。”
“我愿意。”
“好的,现在你决定了,也相当于你和世界作出了这样的约定,那么在我们看来,刘芳这样一个角色,曾经是你的一部分,现在不再是你的一部分了。刘芳是一个社会子角色,而你是一个由诸多社会子角色构成的元角色,你少了这样一个子角色,你还是你,只是少了一点点。你能理解吗?”
“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