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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月时间,朱雪玫已经从配合苏苏逮“贼”的喜剧气氛中彻底解脱出来,所以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朱雪玫和苏苏都在电视剧《深秋》里面担任角色,彼此有了一定的好感,所以,朱雪玫才在苏苏的软缠硬磨之下,配合苏苏,共同上演了一出“乌龟咬美女”的喜剧。
事情的由来是这样的。在报纸上电视上热炒那位叫做周啸鸣的家伙的时候,苏苏突然拿来一张报纸,递给朱雪玫,说是这样好的名气“资源”,咱们为什么不利用啊?咱们如果丧失了这个机会的话,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这样,在将来自己老之将至的时候,自己都要唾弃自己的。
毋庸置疑,苏苏是一个坏女孩,肚子里面一包坏水,这从她随时在飞快眨动的眼睛,以及那一只小巧发亮的蒜头鼻子就可以知道。苏苏经常对朱雪玫说道:“雪玫姐姐,我们是演员,一定要记住,一切成功在演技之外的道理,这样,咱们才可以红啊,红透大半个中国。”苏苏说这话的时候,往往会双手叉腰,显示一种大将风度。
苏苏还说,雪玫姐姐,咱们这些暂时的龙套演员,反正一时半会没有脚色可演,就应该抓住机会。我早说过,机会是个“贼”,逮住谁是谁!周啸鸣这“贼”太大红大紫了,我们需要把枪口擦亮,瞄得准准的,让他撞在我们的枪口了,哎。
其实,对逮“贼”的事情,朱雪玫从来也没有答应过苏苏。可是,按照苏苏的说法,没有反对,就是默认的意思。
机会那个“贼”是悄悄来临的。那是上个月末的一个下午,在中山三路路口,朱雪玫和苏苏的“枪口”对准了周啸鸣了。周啸鸣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两个女人枪口上的靶子。他从模特公司出来,穿着一套白色西装,手中提着一只绿油油的老乌龟,很潇洒很闲适的在大街上走着。晚霞是玫瑰色的,打在他白白的脸上,好象涂了一层胭脂,倒是有些妩媚的样子了。苏苏嘴巴上咬着那只婴儿奶嘴,悄悄对朱雪玫说道:“哎呀,这个周哥哥哟,可惜了他这张白净明媚的粉脸,居然去找了一个老太婆!嗨!”十分遗憾的样子。朱雪玫用手肘拐了拐她,她才没有言语了。两人跟随着周啸鸣,与他上了那辆空调大巴车。夏季,是女性展露风采的日子,所以,苏苏穿得很前卫。她上身是一件黑色暗花的露脐装,下面是一条白色的短裤,尤其是那一头蓝色的头发,好像是一团燃烧着的蓝色火焰。刚好是下班时间,人很多,车里很打挤。车刚启动大约几分钟,坐在周啸鸣旁的苏苏就大声惨叫起来:“哎哟,不得了,快放松快放松啊——”后排的朱雪玫急忙过去,看了苏苏之后,差点笑出声来。只见周啸鸣手中提的乌龟,死死的把苏苏白嫩的胳膊咬住了!周啸鸣十分着急,想要扳开乌龟的嘴巴,可是,苏苏却叫得更加厉害了。
一车人都轰然笑着,人们被这突然而至的事件打击得歪歪倒倒的。几个调皮小伙子说,好喜剧啊,乌龟居然把大美人给咬着了,就是不放松,就是不放松!
周啸鸣手忙脚乱的,对苏苏说道:“你别叫,请你别叫……”
苏苏说道:“哎呀哎呀,咬死人啊,哎呀哎呀,咬死人啊——”
苏苏的声气抑扬顿挫,节奏感极强,小伙子们用掌声合着她,很显整齐,好像专门训练过。
朱雪玫说:“先生先生,你快想办法!……”
周啸鸣满头大汗,他脸朝车顶,绝望的说道:“天啊天啊——”
苏苏说道:“哎呀哎呀咬死人,哎呀哎呀咬死人……”
车厢里面真正是在过狂欢节,人们捧住肚皮,哆哆嗦嗦笑着,抖抖颤颤的笑声合着巴掌声潮涌一般,一浪盖过一浪。
周啸鸣终于“嗨呀——”一声大叫,然后颓然捂着胸口,好像中弹一般摇晃着,却手疾眼快把软软的要倒下地的苏苏给搂住了。原来,情急之下,周啸鸣一把将乌龟后腿拽掉了!乌龟松开了苏苏。而苏苏看见自己胳膊上面红艳艳的伤口,一见血就晕了。“司机司机,停车啊停车……”周啸鸣绝望的叫道,还没有待汽车停稳,就背着苏苏上医院了。
等朱雪玫追到医院,苏苏的伤口已经处置好了。周啸鸣焦虑的站在诊室门口,苏苏坐在诊室里,正在看伤。医生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他漫不经心的对苏苏说道:“小妹妹啊,你怎么这样不小心,给个乌龟咬了啊?”
苏苏的一张脸白咔咔的,好像一张白纸。她皱着眉头,对医生说道:“医生啊,我的胳膊给那个鬼东西咬了后,眼睛啊鼻子啊嘴巴啊,还有心脏啊肾脏啊肺脏啊,等等等等,都好难过好不舒坦的,是不是需要给我注射防疫针呢?”
医生呵呵笑了,说道:“你不知道医术,别乱开腔啊。猫啊狗啊身上有狂犬病菌,给它们咬了后,自然要打狂犬疫苗;而乌龟么,呵呵呵,身上没有狂犬病菌,所以,根本用不着打疫苗,知道么?”
苏苏眼睛里泪水花花的,噘着嘴巴任性的说道:“我不么,不打狂犬疫苗,也应该打狂龟疫苗么。不然,万一我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啊?医生老大爷,人家不过才二十一岁么,挺小啊。”
医生立刻就不高兴起来,他严肃的对苏苏说道:“你有多么小?二十一岁,都是成年人了,也该听懂话了么!看你都是有知有识的人,怎么能不听医生的诊断呢?现在啊,我是医生你是病人,难道我来听你的不成?”
朱雪玫看见这种情况,急忙把苏苏劝解出病室。苏苏对着周啸鸣,双眼一瞪,蒜头鼻子几乎凑到他的身上:“你叫周啸鸣对不对?你想溜号对不对?你想溜号想都不要想!告诉你啊,我们已经把眼睛擦得雪亮了,你就是上天入地啊,我们也可以把你找到的!”
周啸鸣慢吞吞的回道:“我知道啊,你们一个朱雪玫,一个苏苏。咱们城市电视台热演的《深秋》里面有你们么,一个女四号,一个女五号啊,我已经自认倒霉了。请说说看,我大约需要多少银子,才可以虎口脱险啊?”
苏苏说道:“多的不说……”她突然闭上嘴巴了。这时,来了几个男女,他们是本市媒体的娱乐记者,拿着相机摄像机,对着苏苏和周啸鸣就“啪啪”的一阵乱拍乱扫射。
一位记者问苏苏:“请问苏苏小姐,从来没有听说乌龟咬人。你为什么被咬,难道,你的皮肤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苏苏大窘。她站在摄像机镜头前边,搔首弄姿着。“这个这个,对啊对,我的皮肤白白的,香香的,馍馍似的,乌龟自然想吃我啊。”惹得站在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捂住肚皮大笑起来。
又有记者问周啸鸣:“请问周先生,你是否知道你的乌龟咬的是女明星?你的乌龟咬了女明星后,你现在心里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呢?”
周啸鸣用手擦了一把汗水。“不是我的乌龟,而是我买的乌龟。我的心么,我的心么,哎呀,一言难尽啊。我首先是要对苏苏说对不起,其次,要负责她的一切医疗费用。苏苏这个女孩子喜欢乌龟,她自己去逗它,结果,乌龟‘毛’了,就咬了她——”
周啸鸣的话,给围观者大笑的潮水所淹没了。记者当然就要乘胜追击:“既然你知道乌龟会‘毛’,为什么不事先采取一些防范措施呢?”
周啸鸣立刻就被打垮,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面庞滚落,被闪光灯打得一闪一闪的,他手上那只霉浊浊的乌龟,也时不时发着暗绿色的光泽。周啸鸣绝望的说道:“记者啊,你们饶了我罢。我没有指挥乌龟的权力,乌龟也不会听我的指挥啊——”他的话,自然又是观众们的笑料了。好不容易等娱记们走了后,周啸鸣被苏苏和朱雪玫左右夹着,飞快的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哎呀,好累人啊。”苏苏道。
“啧啧啧……”周啸鸣满脸疲惫。
朱雪玫呢,则舒展着身子,吁了一口长气。
苏苏他们到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小诊所,那位诊所的医生是秃顶,没有几根头发,自称“院长”。一见面就给他们掏名片,上面写着“著名外科专家”、“IUY治疗方式发明者”云云。听苏苏把病情说了之后,左右端详着苏苏、周啸鸣、以及朱雪玫。“这个这个,啊,给乌龟咬了么,属于那个疑难杂症了啊。肯定是疑难杂症!需要用进口药,需要做全身检查啊,这个这个,需要钱啊。多啊,明白么?”
苏苏把一双大眼睛瞄准了周啸鸣:“需要钱啊,大大的,明白么?”
周啸鸣额头上的汗水立刻不争气的出来了,滚落在他的衣襟上。“明白的明白的,大大的明白。”情急之间,居然成皇军了。
朱雪玫听到自己肚子里面“叽叽咕咕”叫,涌荡着无数气流,憋也憋不住,急忙跑出去要释放出来。“啊呵呵——啊呵呵——”她捂住自己的肚子,在门口的沙发上打着滚。
周啸鸣阴沉着脸也走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朱雪玫,看了好一会。
苏苏却从病室里面抢出来,一把抓住周啸鸣。“你怎么这样啊,大男人的,想跑啊?要知道啊,你可是一个公众人物,脸上有个‘贼’字,逃也难!”
周啸鸣说:“哪个想逃?我周啸鸣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的。不过就是一个‘钱’字么,我不会赖帐的。”
苏苏说道:“那么,你想私了?”
周啸鸣急忙说道:“好啊好啊,我给你一万元,咱们一刀两断,成么?”
苏苏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钱呢?”
钱,周啸鸣身上当然没有,于是,就由朱雪玫押解着他去家里拿来,交给了苏苏。苏苏把钱仔细的数了一遍。然后,叫住周啸鸣。“你啊,已经把第一次的治疗费给我了,需要我的收条么?”
周啸鸣气急败坏的说道:“什么,第一次?难道还有许多次?”
苏苏得意的笑了。“你知道什么是明星么?所谓明星,就是这样一种人,她的脸蛋比旁人光鲜一点,体型比旁人苗条一点,身价比旁人贵一点。当然啊,我是小明星,比大明星又少许多。不过呢,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我的知名度又高许多了,我真得找人仔细的评估评估,我最近的身价增值了几何。”
周啸鸣说道:“小姑娘啊,你心子也不要太黑了。你听说过,吃了鱼要吐刺的事情么?”
苏苏努着奶嘴,“咯咯”的一笑,把自己鼓囊囊的胸脯送到周啸鸣面前。“周先生,你听说过,名人官司的价码么?比如说,我们都不是名人,那么,咱们之间的官司,标底是很少的,也是很可怜的。可是啊,十分不幸的是,咱们两人都是名人了,所以,你需要大量的、而不是少数的金钱就能够把事情‘了’了。而且啊,你指使乌龟咬我,使我的身心,尤其是名誉上受到极大的损失,极大的,懂么?”
周啸鸣气呼呼的说道:“我指使乌龟,我能够指使么?怎么啊,你还想拿打官司来讹我么,我经历了那么多官司,在官司的风雨中锻炼成长着,难道会怕打官司?小姑娘啊,你人那么小,心子却那么大,我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来说你了。再见!”
苏苏急忙说道:“周先生啊周先生,你那动人的爱情故事,曾经使我好感动好感动,没有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乏味的男人!你先别走,我给你打一个收条。”说罢,拿出钢笔,给周啸鸣写了一张收款条。周啸鸣接过收条,几把就撕碎了。周啸鸣说道:“我本来就是冤枉花了这个钱,我把收条留着干什么?难道用来自己嘲弄自己?!小姑娘啊小姑娘,有志不在年高,你真正是我周啸鸣的老师。在这里,我要向你这位老师深深的鞠躬了。”说罢,果然就给苏苏鞠了一躬。
苏苏笑扯扯的避让着,连声说道:“不敢啊不敢,你是咱们城市家喻户晓的人物,我这里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借光借光,惭愧惭愧!”
等周啸鸣走远了,朱雪玫拍着苏苏的肩头,说道:“小妖女啊小妖女,我以为你不过想怎么样那周啸鸣一下的。谁知道啊,你倒叫他的乌龟给咬了一口,真是稀奇古怪!你怎么把自己送给乌龟咬一口啊?”
苏苏笑道:“呵呵,雪玫姐姐啊,我这个乌龟咬美女明星的事情可是绝版,没有重复的!我可以和你打赌,在这个城市里,十年之后,当你我都成为了老太婆的时候,只要一提起乌龟咬美女的故事,肯定十个人里面有八个能够想起来!哈哈,什么叫做经久不忘,这就是么。我啊,十分感谢那只乌龟,它使我大大的出名了!你一定能够想到,明天啊,我的光辉形象就会出现在报纸上和电视上。咯咯……”
“可是啊,你不过是同一只乌龟纠缠在一起啊。乌龟,光听名字就很够恶心的了!”
“什么话啊?雪玫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国外,乌龟可是长寿的象征,吉祥物啊。”苏苏把两只手的大指头竖立在朱雪玫的面前。
这时候,朱雪玫看见,夜的灯亮了,把这个两江环绕的城市照耀得璀璨夺目,好象天上的银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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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雪玫进行着一项宏大的工程。朱雪玫把自己家里所有的影集都拿出来,用她那漂亮的、明查秋毫的眼睛一张张进行过滤和扫描,凡是有她和老公宋枝权,以及她和薛虹丽的合影,她就取出来,留下自己,把他或者她“粉碎”掉。她先是用手进行操作,一把撕下照片上的宋枝权或者薛虹丽,再把他或者她捉在手中,“呸呸”的唾几口,然后“嚓嚓”的一点一点化为渣滓。等桌子上的渣滓积满一堆,她就抓起来朝天上抛洒。看见“粉碎”了的宋枝权和薛虹丽,如纷纷扬扬的小雨一般飘落着,朱雪玫心里就有了一种解气的感觉。不过这样操作有相当难度,所以在照片中的自己无辜受到“伤害”了几次后,她就改变了方法,把照片搁在菜板上,然后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划,让这两个多余的可恨的人,在自己的手下慢慢变做一道道细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