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飞飞带我去了江边。风很大。江水一浪一浪,黄凄凄的。不时的有饮料瓶,塑料袋随着浪头冲到岸边。左边不远处,一家三口正在嬉戏。女孩很小,三岁的样子,男人牵着女人的手,女孩在前面蹦跶着。女孩举着一个大大的气球,喜羊羊的模样。我转身对袁飞飞说,“袁飞,送个气球给我,可好。”
袁飞走到路边摊贩处,掏钱买了一只喜羊羊。我接过,举起气球,蹦跶的走在袁飞前面。
一路沉默。
“我是不会跟着橙子去的。”
“嗯?”袁飞飞快步跨到我面前。
“我是说,橙子要走,我不跟。我也不拦。”我将气球拉下,抱入怀中。“我搞不明白他俩之间出了什么事。我不相信这是爱情。我也拦不住。”
袁飞靠过来搂住我的肩膀。
“橙子不爱钱。我搞不明白。”
袁飞仰头,看着太阳,“我也搞不明白。世间搞不明白的事多了。”
找一阴凉处,我跟袁飞就那样并肩站着,望着无际的江水,就那样站着。
橙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满脸汗水。“我找你们半天了,小陌。”
我拿出纸巾,替橙子擦掉汗水,“找我们做什么?”
我歪头看了看橙子身后,“那老男人呢。”
橙子蹙眉,“你可以叫他范大哥,或者,德哥。”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黄大姐,或橙姐?”(橙子全名黄橙),我一把将纸巾扔到地上。
“小陌!”
袁飞过来拉住我的手,“小陌!”
“我不明白!”我捂住耳朵,“你为什么要跟一个老男人!”
我缓慢抬起头,“你别告诉我这是爱情,好吗?”我走到橙子面前,摸着橙子的脸,“你的眼睛那么通透,怎么会跟这样一个老男人有爱情?”
“我没有。”橙子哭了。
“那。。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我,”橙子后退几步,低头抹泪,“我也不明白。”
豹子匆匆赶来。
“橙子。”豹子去扶正哭泣着的橙子。
“小陌,你就这样待我吗?”橙子抬起头,看着几步之外的我。“就这样子误解我吗?”
“橙子,小陌是为你着急。”豹子轻声说道。
橙子用力甩开豹子的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你知道范老板什么人吗?他的女人数不胜数。你要干什么!”
“我愿意!”橙子冲着豹子,不甘示弱。豹子胳膊上的纹身在太阳光下忽隐忽现。
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你果然要跟那个老男人走!”
“小陌,我没有。”橙子走过来扶我。我一甩手,扶着袁飞飞站起来,“你走,我不会跟着你的!”
橙子愣住,大家都沉默了。
橙子看看我,看看袁飞飞,再看看豹子。我们都避开了目光。
橙子一甩手,转身离开。
“你去追。”我推推豹子。
“让她冷静冷静。她中邪了。”豹子趴在栏杆上,看着江水一浪一浪。
“橙子有苦衷。”袁飞飞说。
“但是瞒我做什么。”豹子与我异口同声。
“既是苦衷,那必难言。”袁飞飞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和烟盒,递给豹子一支。
我拦住袁飞欲打火的右手,“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袁飞笑,“看,人身上总是带有很多疑问。”
我放下手,顿感无力。
江边的风,总是很凉爽。那么大的江,水势必要很深吧。人要是毫无准备的下去了,势必要难以爬起吧。
晚上的工作要照常。豹子敲鼓,叶子弹钢琴,小贝拿着贝斯,使劲的往袁飞身上靠。就差歌手了。
橙子没来。我有些焦急,上台去,焦虑的望着袁飞和豹子。
“有钱了,还需要来上台显眼吗?”小贝扭着腰肢走上前来,摸着话筒,“这答案,显而易见了。”
“胡说!别他妈瞎歪歪!”豹子怒气冲冲的扯开小贝摸着话筒的手。
“哟!这还。。。。”袁飞冲上来捂住小贝的嘴巴,“你别煽风点火。”小贝瞬间软了下去。
“我是担心橙子,她。她这几天总是反常。”我将双手放在胸前,不停的揉搓着,试图平静下来。“我恐怕要失去她了。”
袁飞走过来抱住我。“不要装可怜了好吗?”小贝站在不远处,双手叉腰,“除了装可怜,你还会什么招数来勾引男人?”
袁飞回过头,瞪着小贝,“你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这么冲!”
“我忍够了好吗。这两姐妹,靠着可怜兮兮的模样,横霸酒吧了!豹子活生生的一个铁血男儿,被迷成了软骨头。”小贝冷笑着瞟袁飞一眼,“至于这个奶油小生嘛,我对他那样好,不也被你这可怜的小模样给勾了魂了!自从你来了,他可看过我一眼?”小贝将身旁桌上烟灰缸里的烟头拾起来,又狠命按下去,把脸凑到我跟前,“谁没有个伤心的事儿,就你们这样的,成天拿出来做幌子勾搭人!呸!”小贝一口唾沫淬到地上。
我立马推开袁飞飞的身子,心被击中一般疼得不行。小贝厉害,深知我敏感自卑。要是橙子在场,万是不得如此放肆!
是的,橙子在场,没人敢欺负我。
豹子走过来,抓住小贝的手,“别说我们是一起玩乐的好兄弟,你要是继续这样,我要翻脸!”
小贝挣脱,冷笑道,“橙子那小妖精!”豹子一巴掌打了过去,小贝倒退几步,差点摔倒。
“呸!”小贝对着地上又淬一口,“有气你找那个老男人去,打我什么本事!”接着又斜我一眼,“又一个小妖精!”叶子坐在钢琴旁,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没有表情。
还是经理出来圆了场子。后来我才知道,小贝在一年前是豹子的女朋友,那时候豹子还是混混堆里的大哥,小贝还没有染头发,也没有穿皮衣。所以说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就疯掉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后来豹子不要她了,豹子说,你变得我不认识了,谁要你纹身的。小贝说,为了跟你在一个世界。豹子终是没有回头。后来,袁飞飞出现,小贝爱上了袁飞。袁飞飞说,你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由此拒绝了小贝。袁飞不染头发,也不穿背心裤衩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这让我又想起了橙子,这个跟我跟了二十多年的女孩子。在那一个晚上之后,就换了模样。变得那样有距离感,那样的陌生。爱情两个字不停的在我眼睛里飞舞着。我想把它们捉住,然后丢出去。丢到哪里去呢。最好是能丢到垃圾场去,一场大火烧了它们。
但是我捉不住,它们是躲猫猫的高手。
这个夜晚过得繁重而漫长。在经理的调和下,乐器手们都归回原位,将橙子对班的歌手临时叫过来救了场子。大家都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捱到半夜十二点。我飞奔回出租屋。
屋里没人。
我无力的躺倒在床上。天花板上的灯光真是刺眼,眩晕眩晕的。我好像看到了阡阡的脸。在冲我笑着,他伸出手掌来,四根手指不停的朝胸前摆动着,说,来啊,小陌,过来过来。然后我看见了自己,在那个宁静的夏夜,带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穿着齐膝的吊带裙衫,朝着黑漆漆的,横穿村庄的小河,一跃而下。我惊呼一声,吓出一身冷汗。四周还是空荡荡的,墙壁白白的,浴室镜前面的姜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我站起身,走到镜子前面,折断一支姜花,别于耳际。镜中之人,脸庞浮肿得厉害。突然感觉浴室的灯打起了转转,一圈圈光晕在我眼前晃呀晃。噗通一声,什么光亮都没了。只感到无尽的黑暗。有一个黑洞在吸噬着我,我看到自己在黑暗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