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小学的班子来了一个彻底的大换血,凌寒担任校长,黎明任教务主任,杜冰倩任幼儿园园长。同时在张民权、凌斌和苏慕梅的大力支持下,又从县一中和山水涧中学抽调了三名年轻的支教老师,以补充师资力量的不足。
清泉小学终于迎来了一个快速发展的好时机。凌寒满怀信心地走上了校长的新岗位,开始规划在家乡建设一个像城市一样的现代化新型学校的蓝图。
然而,生活的道路从来就不是平坦笔直的,总有些坎坷曲折。就在凌寒走马上任的第二天上午,邵主任派人带信让他去镇教办一趟。
邵主任在办公室里笑容可掬地接待了凌寒,又是倒茶又是递烟的,先是对他在学校里的工作成就大加赞扬了一番。随后邵主任突然话锋一转,忧心忡忡地说:“小凌啊,你们清泉小学摊子虽然不大,人心却很繁华呀,前一阵子被王庆彤搅得乌烟瘴气的,现在总算过去了。组织上对你们年轻人是高度信任的,任命你当了校长,希望你不要辜负了组织的重托啊!最近……”
看到邵主任欲言又止的样子,凌寒是一头雾水。他茫然地看着邵主任说:“主任,您不要介意,有什么话尽管说。”
邵主任慢悠悠吸了一口烟,吐了一大片烟雾,意味深长地说:“任命你为校长,有意见的人不少呢,有人写匿名信反映,甚至还有人跑到镇党委领导面前打小报告”他一边说一边从面前的抽屉里取出几张写满字的纸,用手捏着,朝凌寒扬了扬。
“都说了些什么呀!”凌寒诧异地问道。
“说你年轻气盛,不成熟,看不起老同志,喜欢出风头。更有甚者,说你生活作风有问题,道德不良,和寡妇勾搭……,有鼻子有眼的,我都看不下去了。”邵主任不无难过地说。
凌寒听了,不啻当头一棒,脸涨得通红,怔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然,组织上是不听信谣言的,有关领导已作了指示,要我们教办调查一下。所以今天把你叫过来,主要想听听你个人的解释意见。”邵主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凌寒身边,用手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哪知凌寒并不领主任的好意,“嚯”地一声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颈子上的青筋爆得老粗,大声嚷道:“真是岂有此理,难道谈恋爱也犯了哪门子的规矩。你们调查好了,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对不起,我还有很多事,先告辞了。”
说完,凌寒不顾邵主任的一再劝慰挽留,气冲冲地走了。
邵主任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跑到张民权书记那里告凌寒的状,说凌寒目无组织领导,骄傲自大,态度恶劣,不配合调查等等。
张书记听了以后却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说:“老邵呀,我看凌寒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纠缠了。我已经问清楚了,他们只是年轻人谈情说爱,根本不是什么道德作风问题。凌寒是我的学生,我十分了解他,是一颗好苗子,将来肯定有所作为的。眼下他还年轻,刚刚踏入社会,难免有些不足之处,正需要我们这些老同志培养帮助哩。你说是不是呀?”
一番话把邵主任说得哑口无言,他知道凌寒是张书记的得意门生,这次清泉小学的校长人选,就是张民权极力推荐凌寒的。他只好顺风使舵,一个劲地点头称是。他离开镇政府后,又顺道拐进了山水涧中学,找到了凌寒的父亲凌斌,又叨咕了半天,才得意洋洋地回家去了。
凌寒情绪低落地回到家里,吃午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异常凝重,失去了往日的轻松和谐。明天是星期天,父亲也回来了,他脸色铁青,一声不响地只顾扒着碗里的菜饭。妈妈和妹妹们,也不说话,都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凌寒不好说似的。
凌寒终于憋不住了,他不解地问道:“今天怎么啦?一个个不说话,样子怪怪的。”
爸爸猛地停住了吃饭,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吼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不知道?”
凌寒被爸爸吼得目瞪口呆,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妈妈一看气氛不对,赶忙站起来打圆场,说:“老头子,别吓着孩子们,你不能和寒寒好好说话呀!”
“你养的好儿子,你、你问问他,他做的好事镇上都传遍了。”父亲指着凌寒的鼻子,嘴唇哆嗦着对母亲说,“当初我不赞成你回来教书,偏不听,你以为江山是铁打的,噢,原来你是看上了田家带着孩子的离婚女子!唉——,你四年的大学是白读了,眼睛长到屁股上了。”
其实,母亲和妹妹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村上的人一直都在风言风语地传着,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人说,甚至有人怀疑田歌是凌寒的女儿呢。妹妹们听到后很不以为然,她们知道哥哥一直深爱着莲儿姐,巴不得他俩好呢!所以,一直瞒着没有告诉父母。母亲却不然,听了以后,心里很不好受,偷偷地掉了几次泪。从内心说,母亲很喜欢莲儿,她是看着两个孩子自打小就特别要好,亲亲热热长大的,她曾多少次幻想着莲儿将来能做自家的大儿媳妇,该有多好啊!然而,自从凌寒上大学后,看到莲儿嫁人,生了孩子,又离了婚,母亲的这份心就死了。她渴望儿子能在城市工作,娶一个非农户口的儿媳妇,替凌家生一个城里孙子,这样就彻底脱离农村了。听到村上人的谣言,母亲一直想找一个适当的机会问问儿子,但是,一看到儿子整天为学校的事情操劳忙碌,多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今天看到丈夫发火了,母亲知道这事情不能不说了。她转过头来,看着儿子的脸,语气温婉地问:“寒寒,村上人议论纷纷的,我也听到了,这不是真的吧?”
凌寒这才明白了父亲生气的原因,他本来在邵主任那里就窝了一肚子火,经爸妈一絮叨,顿时像火山爆发似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颈子上的青筋都爆得老粗,他瓮声瓮气地嚷了一句:“我的事不用你们管!”说完就推开饭碗,径直往后屋自己的房间冲去,“砰”地一声闩上了门,倒在床上,用被子紧紧地捂着头。
凌斌第一次见到儿子发这么大的火顶撞父母。他痛苦地摇摇了两鬓斑白的头,对老伴说:“孩子大了,不听管教了。但婚姻大事不能依他,我们凌家世代书香,娶一个离婚带孩子的女人做儿媳妇,丢尽先人的脸了。我得想办法制他!哼!”老人气愤地一跺脚,披上衣服出门了。
母亲和妹妹们面面相觑,再也没食欲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