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石道路很快修好了,连接通往山水涧镇的简易公路。项目组开始采购水泥、钢材等建筑材料。根据供货合同规定,材料组派张智慧协同施工队去项目指定的供货单位提货,张智慧全程负责材料的规格、标准、厂商、价格、计量和质量的验收监督。钱小军特意开着他的桑塔纳小车,载着张智慧去县物资公司和水泥厂拉建材。
钱小军驾驶着汽车,侧过脸瞅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张智慧,突然像看到一个秘密宝藏似的,惊奇地发现身边坐着一个貌美清纯的姑娘,真是女大十八变,几年没见,怎么出落得如此标致动人哩!钱小军在SH滩上混了几年,城市里的美女他见得多了,就像吃惯了大酒店里的山珍海味,难得吃上了一顿可口的农家小菜,滋味是大不相同的。他突然觉得找老婆还是家乡的妹子清纯可爱,城市的女人只能是玩玩而已。一路上他没话找话和张智慧搭讪着套近乎,把他们俩在学校里的一些人和事唠叨个没完。张智慧看在同学一场的面子上应付着,偶尔也插上一两句话。他的心不禁一阵狂跳,手里的方向盘一摆,汽车扭了个S弯,差点滑进了路旁的水田里。张智慧的胳膊肘在车门上磕得生疼,她尖叫一声,脸吓得通红。钱小军一连声地说“对不起”,急忙坐正身子,再不敢分心开车了。
钱小军直接把车开到了城里最豪华的稻香村酒店,他先下车替张智慧打开车门,弓着腰,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掌在胸前一划,毕恭毕敬地说:“同学小姐,请——!”
张智慧坐着没有动,眼睛茫然地环视一下车外,诧异地问:“不是去物资公司吗?怎么开到饭店来了?”
“老同学,别急。这不快到吃饭时间了吗,我们先填饱肚子,再去提货也不晚。”钱小军笑嘻嘻地答道。
“不行,吃饭为小,办事要紧,上车快走吧!”张智慧不容分辩,一脸严肃地说。
钱小军一看她的脸色,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不知怎的,在她面前他突然觉得有点心虚,不敢造次了。“妈妈的,今天撞了鬼啦?我钱小军还从来没有怕过谁哩!”他在心里愤愤地骂着,悻悻地上了车,噜着嘴说:“是,听领导安排!”
钱小军的如意算盘第一次落了空。他原打算先用好菜好酒把张智慧灌得晕晕乎乎的,借机和她套近乎,赢得她的好感,然后在物资采购上好做些手脚,捞一笔好处。哪知张智慧这么不上路,他不相信她是不谈阿堵物的圣女,哼,等着瞧吧!他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把车向物资公司方向开去。
县物资公司仓库在城东的河岸旁边,今天提货的人不多。张智慧提的材料主要是各种规格的螺纹线钢、细卷钢和少量角钢,生产厂家是鞍山钢铁公司。她很快就在财务科办完了转账手续,拿着提货单准备去仓库。
钱小军却悄悄地把她叫到了车里,关上车门,摇上了窗玻璃,将一大叠崭新的“大团结”钞票塞进她的手里,很关切地说:“老同学,这趟差你辛苦了,这点钱算我犒劳你的,女孩子家的,拿着买些衣服穿。”
张智慧被弄得莫名其妙,本能地把钞票推还给了他,她吃惊地瞪大眼睛说:“钱小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钱小军吞吞吐吐地说,转而又柔声说道:“我只是怕你累着,想让你在车上歇一歇,把发票和提货单交给我去办,你还不放心?”
“我不累,提货是我的事,别人办我当然不放心!”张智慧脸一沉,凛然说道:“钱小军,以后我们在一起共事还长着哩,希望你按规定办事,别搞这些小动作,好不好?”说完,她打开车门下了车,急急地去仓库提货去了。
钱小军怔怔地呆坐在车上,他的第二次算盘又落空了。他早就和物资公司某些人串通好了:在提货的时候采用偷梁换柱的办法,把鞍钢产品调换成同样规格的小厂产品套取差价分赃。“张智慧呀张智慧,我的好事都被你搅黄了!”他心里恨得牙根直痒痒,但一想到她那可人的小模样,他又恨不起来,竟然有点肃然起敬了。人啊,真是怪!
等物资公司的发货卡车开走后,张智慧和钱小军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县水泥厂,这次钱小军学乖了,什么手脚也不敢做。发完水泥之后,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了,这时他们俩真地感到又累又饿了。
钱小军领着张智慧,十分殷勤地在水泥厂门口找了一个干净的小餐馆坐了下来。他叫来老板娘,点了许多菜。张智慧要过菜单,一下子划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两菜一汤。钱小军脸涨得通红,十分不解地说:“老同学,你这是干嘛呢?替我省钱?我在SH的时候,一个人吃的都比这多!你不喝点什么?”
“没许多讲究,快吃饭。吃完了好赶路,我回去还有好多事哩!”张智慧要了两大碗饭,递给钱小军一碗,独自香甜地吃了起来,也不管钱小军一个劲地抱怨。
“唉——,老同学,我算真服了你了。想当初我在SH搞工程的时候,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他们是什么烂事都敢做,什么黑钱都敢吃。哪像你,珍稀大熊猫一个,佩服!佩服!”钱小军竖起了大拇指,真心地叹息一声……
大米厂加工车间的混凝土台基是整过土建工程最重要的核心部分,田雪峰亲自领着田斌和赵中华严把质量关,每个环节都盯得很紧,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完成了混凝土浇铸任务。接下来进行车间和场院水泥地平施工。这时候,田雪峰和田斌接到通知要去县里开三天的农村工作会议。临走的时候,田雪峰特别不放心,再三叮嘱赵中华,一定要严格按照设计标准认真监管好工程质量,丝毫不能麻痹大意。赵中华拍着胸脯说,工程质量包在他身上,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钱小军一看他们俩去开会走了,心里乐开了花。当天中午就请赵中华去村西田雪峰家二哥的餐馆里喝酒,几个人轮番向赵中华敬酒,把他灌得酩酊大醉后,派周队长送他回家睡觉去了。
下午,钱小军紧锣密鼓地安排人员加紧施工。田韵莲上班的时候,在工地上没有看见赵中华,就觉得有点蹊跷。她急忙地打开田雪峰的办公室,打电话告诉他情况。
田雪峰知道后立即在县里打钱小军的大哥大,让他暂时停工,等他从从县里赶回来再说。田雪峰当即向与会领导请了假,留下田斌参会,自己匆匆赶回清泉村工地,立即对已完成的工程进行了检测,发现混凝土厚度与设计标准少了两公分,他当即作出处理:不合格的工程全部返工重来,造成的损失全部由钱小军承担,下不为例,如有违反,项目组当即和他解除施工合同;将赵中华调出筹备组,由王曙光和张智慧临时负责工程监理,等他开完会回来再调整人员。
钱小军的第三次如意算盘又落了空,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然而,他心中却涌起一阵别样的窃喜:由张智慧负责工程监理,这样自己和她接触的机会就多了。自从上次他们俩去县城采购建筑材料回来以后,他一下子就被张智慧美丽的外貌和直爽的个性吸引了,她姣美的形象一直浮现在他的眼前,使他吃不香饭,睡不好觉,整日里神魂颠倒的。他平时厚着脸皮有事无事往张智慧办公室里跑,没话找话和她搭讪。可是张智慧却对他却冷若冰霜,没好脸色和言语,爱理不理的,这使他的内心非常苦恼,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接近她。后来他私下里听人说张智慧喜欢田雪峰,他心里像打翻了醋瓶子,男子汉的斗性像汽油遇着烈火一般“嘭”地一声点燃了,他不相信凭他钱小军的本领竞争不过田雪峰,张智慧早晚还不是他的人。
张智慧呢?自从两年前她和田雪峰一道为大米厂项目去山水涧镇找她叔叔,在回来的路上她抑制不住地向他暗示了自己的内心情感,哪知田雪峰似乎不明白她的心迹,她着实伤心痛苦了很长时间,后来由于他们俩一直忙于项目筹备工作,她暂时把个人感情放在了一边,希望等到项目建成投产以后,再来考虑他俩的婚姻大事,因为他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然而爱情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东西,虽然你竭力抑制它的发生,它却在时时萌芽生长,只要一有空闲,它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进你的心里。她渴望和田雪峰天天在一起,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哪怕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她都觉得亲切温馨。那次他和田韵莲去县城出差办事,走了那么长时间。她非常吃醋,多么想跟着一道去呀!他坚决不同意,她伤心至极,夜晚偷偷地躲在被窝里默默流泪。她觉得度日如年,熬了一天又一天。她甚至怀疑田雪峰另有所爱。是不是爱上了田韵莲,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凌寒喜欢田韵莲呀,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再说田韵莲又是一个离过婚带着孩子的女人,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她暗暗地嘲笑自己的神经过敏。
对于钱小军的追求,她丝毫没有觉察。钱小军这个人心眼很活,能说会道,待人热情,又有钱,很讨一般女孩子的喜欢,但他喜欢耍大款,靠歪门邪道挣钱,这是张智慧所反感的。他们俩是小学初中同学,在学校里很少打交道,只是一般关系。这次田雪峰让她监管工程质量,她非常乐意,认为这是他对她的高度信任。
通过上次和钱小军打交道后,她觉得对这种人应该公私分明,工程质量监管不能有丝毫懈怠,只要有施工,她和王曙光就片刻不离,让家人送饭到工地上吃。钱小军知道张智慧工作认真负责,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很难做得了手脚,只好规规矩矩地按工程质量标准施工。等到田雪峰和田斌从县里开完会回来时,车间里的水泥地平已经做好了一半,他们进行了一次性抽检,全部合格通过。田雪峰对张智慧和王曙光的工作精神大加赞扬,并决定今后的土建工程质量改由田斌和张智慧负责。心爱的人对她工作的肯定,张智慧听了,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呢!
经过三个半多月的紧张施工,项目土建工程全部按期按标准完成了。清泉村委会办公室搬到了原来村民一组空余的五间仓库里,并让钱小军的施工队进行了简单的粉刷装修,弄得窗明几净,但经常坐在这里的只有赵中华一人,项目组的成员仍留在新改建的大米厂仓库办公,以便于后续工程的实施和监管。
接下来,于京华的车间钢构工程进展顺利,他直接从扬州永固总公司调来了成套的大型施工设备和工程技术人员,不到一个半月时间就完成全部工程建设。六月底项目组请来了县建筑工程质量检测站的专家们对土建和钢构工程进行了检测验收,并取得一次性验收合格通过。七月初,常州机械制造厂的生产线设备运抵到位,厂家派工程技术人员负责安装调试。至此,项目一期工程全部结束,一座现代化的粮食综合加工厂落户在清泉村的西边岗坡上,在当年早稻收割后准时试投产加工。乡亲们都乐呵呵把金黄的稻子挑进了厂里,笑眯眯地将大把崭新的钞票揣进了腰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