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方来说,现在已是深秋。北方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四季分明,季节特征明显。
清晨的村庄景致怡人,虽然是在这大西北荒凉的大山深处,但是却也别有一番韵味。站在门前就有一望无尽的视野,开阔而辽远;远处是连绵不觉的群山,天上是一尘如洗的蓝天,四周浓雾飞腾,八方雁阵鸣鸣。
这里看的高,望的远,人少,环境好。这是谢晓彤对这个名叫酒桥的村子最真实的评价。确实,站在这里的山上,可以望到几千里远,似乎能够在这视线中感觉到那地球是圆的而不是平的的证据,因为视线是直射过去,的确是消失在天边的云海之中,并不是被山挡住的。
地上稀稀疏疏全是落叶,大多是白杨的叶子,也有一些是梨树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果树的叶。偶尔被风吹起,在空中打几个旋又落下来。
“其实你们农村还是很不错的!”谢晓彤对着陈良浅浅笑道。
陈良抬头一看,淡淡地道:”那看来你是来对地方了!“
“难道你不觉得吗?”
“有那么一点!”
“也是!这里真的很落后!”
“不仅仅这些!”
“嗯?什么意思?”
“你觉得了?”
“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你在说什么?”
“算了,跟你讲了你也不明白!我们做饭还是等我叔他们来了做饭?”
“你看吧!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到?”
“下午两点!算啦!还是等我叔他们来了再说吧!咱两带的这点东西也做不出个什么来!”
“没意见!”
“走!我带你出去逛逛!去见一下我的亲朋好友!”
“这里总共才多少人家,你能有多少亲朋好友?”
“这你就不懂了!你们住楼房的人门对门都是陌生人,但是我们农村人不一样,假如村西头的人有事,想要叫村东头的人帮个忙,直接站在大门口扯开嗓子喊一声就行了!保证随叫随到!基本上大家都相处的很好,当然也难免一些邻里纠纷!”
“说那么神乎干什么,我叔他们也住农村,我知道!走吧!本姑娘没意见!反正也没事干!”
“去隔壁家!”陈良说着用手指了下。
“就是昨晚你那蹩脚的故事中出现的那家?”
“对!走,按辈分,这边的长辈我应该叫太爷爷的!”陈良说着拿锁锁上了门。“所以,很快,你也就得跟着我叫了!”
”看把你美的!”谢晓彤得意一笑。“其实这村里也不怎么冷清嘛!人还是蛮多的!”
“你说了?”
两人说着已到了陈良的太爷爷家门前。因为两家中间只隔了一个小小的牛场,当然现在里面是空的,没有牛,距离不足三十米,所以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
陈良没有敲门就直接一步跨进了大门,并大声喊道:“太爷!”
谢晓彤曾经在叔叔家生活过一段日子,知道农村人就这样,不过这也是她喜欢农村的原因。直接爽快,没有那么多破规矩。城里那些繁琐的礼数和不知名的规矩让她很厌烦,这种较原始的生活方式她很喜欢,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洒脱。
这是一个铁质大门,样式很新颖,谢晓彤在路上看到过一些,只不过眼前的铁大门锈蚀的有点严重,上面满是灰尘,好像很久没有人多动过了。向院内望去,才发现这和陈良家一样也是四合院式的建筑,除了西边的那座房子外,南面和东面的都是农村普遍的那种夯土房,北面的是一座砖瓦房结构,看起来还算新,也就六七年。
正西方的是一座老式建筑,看的出来,这座房子年成已经很久了。虽然也是夯土筑起,但是结构却很传统,裸露的墙体露出里面复杂木质框架,那些木头上都裂开了很深的缝子,有很深的房檐,房檐两侧立着两根海碗粗的柱子,柱子上面也是一套复杂的木质框架,连着墙体的木质框架,似乎整个都是连在一起的。
就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
“太爷,是我!小良!”
“谁?什么良?”
陈良说着,便快步向眼前的西房走去,因为从声音很容易分辨出来,老人的是住在西方。
陈良已经有六七年没有回过老家,这次既然回来了,自然也在镇上买了点东西以便走亲访友。他给老人拿的是茶叶,八十多块钱,街面上直接用塑料袋装的那种。
还没走进门去,陈良就又喊道:”太爷,是我!我是陈良!“
面前的老人好像是一截陈年的老木,脸上满是刀刻般的皱纹,身上穿的是厚厚的棉袄,棉袄外面套着一件很烂的中山装,深陷的眼窝里两只眼睛有点浑浊,但依旧泛着湿润的光芒。
“小良!你真的是小良?”老人眨动着眼睛,盯着陈良一阵颤动。
“是!我是小良!”陈良连忙答道,并扶着老人重新坐回了炕上。
“你是小良!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来的迟,就没有再过来打搅你太爷!”
“哦!来来来,坐下,我给你倒水!这是谁?”
“她是我对象,太爷!”
“哦!你也不小了!你家没搬走之前我就记得你很大了,现在更大了,恐怕比你爸都要高咯!”
陈良并没有阻止他太爷给他们倒水,反而示意谢晓彤坐下。谢晓彤不由地对眼前这个男人又生出一份敬佩之情,这或许就是他真正吸引人的地方,这份情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出来,更不会有多少人领悟到。
房间里正中间是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面靠后的位置放着一个灯屏,灯屏是四个两边对称的香筒,前面还有个香炉,八仙桌后面靠墙是一长桌,长桌右边是一个很大的柜子,柜子是一很样式很古朴的茶几。这些摆设都和陈旧,有着九十年代的沉重气息。
但是最吸引谢晓彤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大门上,门梁上,还有灯屏上面的那形形色色的符,她自然听说过并且各种各样的故事,关于那所谓的鬼,灵异生物等等,所以这些东西一进门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在陈良家的屋子里也看到了。几乎每间房子的不同位置都会贴上这些符。有的看起来时间很长了,有的则是刚刚贴上。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陈良昨晚讲故事的缘故,谢晓彤忽然很想知道这家的其他人去哪了,这家到底是不是有那么一个小孩了?真是陈良杜撰的还是真的有了?
“太爷,你们家里其他人了?”谢晓彤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但她没有开口问曾经是不是有个小孩夭折了,她觉得这样直接问的话的话可能有点冒犯。
“其他人啊!都在外面打工,过年才回一次家!”
谢晓彤忽然回头看到地上那个茶几,不由地吓了她一条。那个茶几怎么就那么像一口棺材了!黑红的木质,修长的身形,那四个角,那上面渐渐向下翻出的几面,太像了,那完完全全就是一具放在地上的棺材。谢晓彤下意识地把目光收了回来,望向了门外。
这房间本身就光线昏暗,那个茶几放在那样一个阴暗的角落,莫名地透着中诡异,一向大胆的谢晓彤此时竟然觉得脊背上凉飕飕的,好像从墙里面吹过来了一阵风似得。
“太爷,我太奶奶了?”陈良气定神闲,笑呵呵地向老人问道。
“在南房里睡觉了!她身体不行,说不定那天就走了!嘿嘿——”老人说着笑了起来。只不过他嘴里此时也只剩下两颗牙了。
“哦!你这身体还好得很,还能坚持好多年!”
“就是!咱们村活的最长的就是高家的那驴人,他活了八十九。我现在八十二,再活了个十来八年没一点问题!”老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竟像个小孩子似得。
“小龙他们了?我怎么没看到!”
“那些娃们再有一个月差不多就都回来了!小凤在兰州上班,小虎在野寺(一个镇名)中学当老师,小龙和文飞他们几个在新疆打工,一年一分钱都挣不来,天天学的就是那二流子,不走正道,还是先人们的操心!”
“你不用管他们,反正又不用你操心。有小凤和小虎两个照顾你和我太奶奶,你就啥事也不用管了!”
“就是!”
“我六爷他们也在新疆吧!”
“嗯!除了新疆再也没地方去!咱们这的农村人出了门就是新疆新疆,别的地方他们不敢去,找不到!”
老人说着涂抹横飞,陈良却听得异常安静,一直微笑着附和,两人聊的甚欢。虽然有些东西谢晓彤听不懂,但是却听得感觉到这其中的包含的深情,两人都是真情流露。
最终在陈良太爷家逗留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期间又碰到给两位老人送饭的陈良的另一位奶奶辈的阿姨。后来又去了三四家,而且都吃了饭,最后在陈良叔给陈良打的电话下两人才脱身。农村的关系辈分都比较杂乱,一时很难理清,随着一路遇到的越来越多的人,谢晓彤只能跟着陈良机械地点头问好,完全搞不懂谁是谁了。
虽说是一路寒暄,可是谢晓彤也能够看到陈良和这些人的关系,那确确实实是在岁月中培养出来的感情,完全不需要刻意的粉饰。
陈良虽然六七年没有回老家了,可是年轻时的十八年却是从酒桥渡过的。
时间已是十一点多,但是陈良叔叔来电话,说他们会早到两个小时,大概十二点就会到。所以两人转悠了一会后就回到了家里等陈良叔叔他们。
“我得补个妆!给你撑点门面!”谢晓彤娇媚一笑,然后仰身直直躺在了炕上。“有点累!你们这些邻居们也太热情了,去了还都得要你吃饭,不吃饭还不算。还说什么你是小良的对象,那就是我们陈家的儿媳妇,这顿饭那是必须要吃的。额——本大小姐也只能入乡随俗了!吃的好撑!现在你叔他们来了又要做饭,我感觉这一天下来得长三四斤!”
谢晓彤说着便将手伸到了她的包包里。
“我的粉盒了?”她在包里没有找到她的粉盒。“哎!不对啊!我的粉盒去哪了?”
“你那包里乱七八糟地什么都有,谁知道!”
“也就这么点东西,那有很多?真没有!”此时,谢晓彤终于收起了调皮的笑容,雪白的脸上有一丝慌乱。
“再找找,看炕上有没有落下!”
“就这么大点地方,你也看到了。没有啊!”谢晓彤说着把包翻了过来,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但是真的没有粉盒。
陈良脸色微变,微微皱眉,道:“兴许你落车上了吧!”
“不会,昨晚往你家走的路上我还用过的!不会落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