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白天,但是院子里很冷清,不仅仅是因为人少的缘故,而是好像整个院子本身散发着一股冷清气息。
秋天的阳光本来就不怎么暖和,此时更加显得阴冷。谢晓彤额前头发几缕头发有点乱,一脸惊疑地盯着陈良,绣眉皱的很紧,她记得很清楚她的粉盒确实在包里的,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不见了?
陈良脸色平静,盯着她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地凝思起来,好像在想什么事似得。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撑在下巴上,悠悠的目光向屋内慢慢地扫视了一圈。然后对着谢晓彤狡黠一笑:“看来鬼是拿走了!你觉得了?哈哈哈——哈哈哈——有的人竟然——不是说自己胆子很大吗?不是喜欢听鬼故事吗?原来如此!一个玩笑都开不起!哎——”陈良说着又无力地叹了口气,“一点都不好玩!给你吧!放在这里你都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你蠢了?”说着陈良退了两步,一伸手便在窗台上拿起了一个宝石红的圆盒子,递给了谢晓彤。随后转身走了出来。
“好啊!你这家伙!原来你还跟我玩这招啊!看我下次不打死你!”谢晓彤长出一口气,好像一颗悬在利剑上的心此时被放了下来一样,整个人绷紧的那个架势也松散了下来。
但是她没有看到,陈良在笑着走出去的那一刻,脚步是如何的僵硬,脸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漆黑的眸子射出两道精芒,隐隐可以发现他脸上有一些惊骇,还有一丝莫名地残忍。
额上忽然掉下来颗水珠,摊开的手心里的掌纹线上也浸满了水汽,陈良额头紧促着看了看,然后顺手擦了去。表情恢复了一如的平静。
“喂!我问你个事?”谢晓彤走出门来一边补妆,一边对着陈良问道。
“什么事?”
“昨晚你讲的故事真的假的?”
陈良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狡黠一笑:“你猜猜看?”
谢晓彤忽然停下手里的活,下意识地朝着身后的房子和身旁的大门口望了望,然后又挑了挑眉,不做任何表示,继续开始补妆。
“美不美,一盆水!我说你是不是闲的慌啊?”陈良嘴里叼着根树叶,眯着眼道,“出了门,全是粉,你要多少有多少,还怕化不够!”
“对啊!最近好些日子没下雨了!外面全是土!我这不做的无用功嘛!这样出去更容易脏!算了,不弄了,就这样了!“说着又瞪了陈良一眼,得意地道:”本姑娘的颜值一直是靠实力撑着的,难道还会怕你的一盆水?两盆我都敢进!”
地上的落叶随风漂浮不定,到目前为止,陈良已经扫过两次了。不过怎么扫也扫不尽,因为这树叶都是慢慢飘落的,树上还有很多,所以陈良也就撇下扫帚不再管了。他又将院子里的很多东西摆放了一遍。这些东西本来好像都是他叔和婶摆放好的,他现在只不过是在按自己的想法摆放一下。
这时谢晓彤才注意到,眼前西面的西房,西南角的厨房,还有南边的偏房到现在她和陈良都还没有进去过。几间房的门窗紧闭着,不过却没有灰尘和蛛网,门上面都挂着大大的铜锁,看起来的确像是经常被打扫的。
门很旧,锁也很旧,明显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更不会有人住过。他叔婶住的一直是他们昨晚睡得这个房子。
只有作为正房的西房上有条门帘,其他门上都没有,光秃秃的,那些门板都晒的寡白寡白的。
忽然间,谢晓彤竟然注意到,这门帘上面竟然是一副技艺精湛的刺绣,从用料到布局,再到这一针一线完工......谢晓彤有点惊讶了。这一幅刺绣高约一米五,宽约一米,虽然刺绣的手艺流传于民间,真正的刺绣高手也在民间,可是想要完成这样一幅巨作可绝不是一般的民工能够完成的。而且上面用的绣线少说也在二十种以上,工艺更是复杂无比。稍微转个角度就会发现,这上面的图案发生了严重的变化,本来上面是个妇人,可转个角度后竟发现,上面好像是个什么动物,而且后面还有隐隐的山峰。
这应该是绣工中的一种高难度技艺——双重綉,谢晓彤心里默默地道。
双重綉就是通过布料和绣线的颜色搭配,再结合所要綉制的图案......最终的成品在不同的角度上观察会呈显不同的图案的作品。
太不可思议了!她和陈良处对象已经有四年了,她早就知道陈良家只是个普通的农户人家,四年也都是靠贷款渡过的。这样的家庭是决计不会用这样高端的摆饰的,这件作品无形中透着一股高端大气之风,而且还隐约有神秘玄奥之感,绝对的上乘之作。
但是看样子,这条门帘已经挂这里很久了,而且这样堂而皇之地挂在门上面,而且家里也没个人影。
难道是是陈良家里人不知道?
谢晓彤一脸诧异!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坐在台阶上的陈良淡淡地笑道。谢晓彤忽然间觉得那笑容有点高深莫测,虽然当初陈良就是用那高深莫测和神秘的气质征服她的,可是眼前的这突如其来的高深莫测却有点陌生。
“什么?说来听听?”
“你在考虑那门帘上的刺绣,而且现在心中有一大堆的疑问!”
“你怎么知道?”
“你眼睛瞪得跟个灯笼上似得,想让我不知道都难啊!”
“你知道那上面的刺绣?”谢晓彤歪着小脑袋疑惑地问道。
“自然知道,因为我也看到过!”
“你也看到过?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
还没等陈良说完,谢晓彤就拉着他的手上了西房的台阶。不过这时陈良却无奈地叹息了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谢晓彤一脸的惊疑。因为门帘上那神秘的刺图案消失了,眼前只是一块普通而古旧的门帘,颜色阴暗,光泽暗淡。一点都不起眼。
谢晓彤惊疑之下,又跑到了西房的台阶上,可是他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换个角度再试,依然不行,再换,还是不行。
她一脸惊愕地盯着陈良,道:“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条普通的门帘而已,你那么神经兮兮的干什么?”
“你看这门帘上的这些东西全都是绣上去的,在正面看没什么反应,但是在一定的角度上观察则会出现奇异的图案。难道这还是一条普通的门帘吗?”
“谢大小姐果然学识过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其中端倪,小生佩服!”
谢晓彤出身书香门第,虽然家境不是很富裕,但是也远非陈良可比。读过万卷书,走过万里路,不仅阅人无数,还曾得名师指路,学识自是不在陈良之下。琴棋书画算不上精通,可是一般情况下也难逢对手。
而且在大学这四年期间,对民俗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北方民俗,也因此她才和陈良走到了一起。
而她自己本身就是个刺绣高手,而且曾经还专门跑到苗族钻研过这门手艺,所以她自然能够一眼看出其中奥妙。
“你们为什么把它挂在这里?”
“挂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这件作品起码要在百万以上,你们怎么把它留在老家,而且还挂再这么显眼的位置?”
“我们搬家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是我们原先用过的!”陈良淡淡一笑。“而且我并不认为它能值多少钱,因为——当你从门上把它取下来的时候,你永远不会在上面看到什么!”
“真的?”谢晓彤说着一把抓了起来,拿在手上细细观察。上面所有的绣线都是偏暗的颜色,但是种类确实相当繁多,这样直直地看,感觉混乱至极,在里面根本什么看不出来。
门帘下面是一个拳头大的铜锁,两边门扇上是秦琼敬德的门神画像,但是细看之下。这门神画像竟然不是贴上去的,而是手工手上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虽然有些残旧,但是上面那些技艺精湛的刀痕依然在。
谢晓彤再一次被惊呆了。就这两幅门神上的手工绝对可以在国内名列一流,而且这些技艺早就在国内失传了。陈良家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不要那么惊奇!不是有一句话叫高手在民间吗?这些工艺确实来自农村!”
“这些东西——很值钱的!”谢晓彤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我当然知道这很值钱!但是这些东西是有限的,所以靠这些东西得来的钱也是有限的!”
谢晓彤一脸的无语,盯着陈良久久才道:“走,进去看看!”
“我叔他们快来了!走,咱们去接接他们!来了再说!”
“这门帘取下来真的不会在上面看到什么?我不信!”谢晓彤依然对门帘上的刺绣爱不释手,很质疑陈良先前说过的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没取过!”说着,陈良就把她从台阶上半推半搡地掀了下来。“其实农村有些东些也算得上古董级的了,我太爷爷家的那个八仙桌你知道多少年了吗?”
“多少年?”
“我爷爷曾说过,那个八仙桌比他小两岁!而我爷爷已经去世十七年了!我爷爷是六十五去世的,你说多久了?”
“八十一年?”
“大概吧!”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门外!
陈良又熟练地锁上了门,只不过在这不经意的瞬间,陈良脸色凝重,那深邃如海的目光透过门缝向院内望了一眼,然后便向大门外东北角的位置上扔了个什么东西过去。
当然,这显然是为了避开谢晓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