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钊可不愿意过这种二世祖的日子,眼看着长辈们还有哥哥这么辛苦,心思重的他一门心思就想能替他们分担点儿什么。为这他还特意去问过秦氏,自己能干点儿什么?能帮家里的分担点什么?
秦氏拍拍他的脸:
“再长大点儿吧,到时候,多一双手,多一个脑子,就能让他们累的少点——不过,二婶还真不愿意你长大,不愿意你象他们那么受累呢!”
赵敏静不知道是不是懂了妈妈的话,也伸手去摸欧阳钊的脸:
“二哥哥不长大,长大了就像大爷一样,累!不能陪静静玩儿!”
秦氏伸手刮了一下赵敏静的鼻子:
“臭丫头,不知道疼人!大爷累为谁呀?还不是为了咱赵家,为了让咱过得舒服!丫头长大了以后,要懂得疼人,要知道孝顺大爷,孝顺爹。”
赵敏静抬着那张人见人爱的小脸,认真地说:
“好,我长大了孝顺大大,爹爹和娘,还有哥哥,还有你,二哥哥!”
静静地小手指着欧阳钊的鼻子,热热乎乎的,还有些痒痒的。
欧阳钊笑得没了眼睛,一把抱过赵敏静,两个手臂交替地晃悠,把小姑娘逗得又笑又叫。
“哈哈哈,臭二哥,放我下来!哈哈哈,再悠悠我,还要悠悠!哈哈哈!”
秦氏就爱看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玩耍的情景,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就象泡在蜜里这么甜。她总是想,如果孩子们能这么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该过好啊!
就在两个孩子玩得最开心的时候,孙氏来了。
秦氏进了赵家的门,就听赵培祥讲了他们家和易家的关系,也讲了他自己对于勇哥的亏欠与愧疚,所以作为妻子,贤惠的秦氏自然就把这份情感拿过来跟丈夫一起承担。平日里对易勇和孙氏两口子,特别的敬重,尤其是发生那次搬家的事件以后,秦氏和孙氏相处起来,更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惹了孙氏,再给赵培荣还有赵培祥找麻烦,也让勇哥不痛快。
如今眼瞅着孙氏进了大门,秦氏连忙迎了过去,恭敬地把孙氏引到堂屋,嫂子长嫂子短地招呼着,请她上座,又亲自给她沏了茶。
欧阳钊也是个懂礼貌的孩子,领着赵敏静恭恭敬敬地给孙氏行了礼,然后就抱起赵敏静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
孙氏虽然对赵培祥极不待见,对秦氏也不是太喜欢,不知怎的,总觉得她笑里藏刀心眼儿多,没几年的功夫这赵家宅子上上下下都由她说了算,那副女主人的架势让孙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就是这样,她却没办法不喜欢他俩的孩子。就像此时此刻,赵敏静一双曜石般晶莹善良的眼睛,含笑盯着她看,漂亮的小脸蛋散发的魅力简直没法抵挡。
孙氏伸过手,从欧阳钊的怀里把她抱进自己怀里。亲昵地拍着小女孩的背,一口一个宝儿的叫着,打心眼里透着爱意。
赵敏静乖巧的依偎着孙氏,摸着孙氏手上的玉镯,又摸摸孙氏的脸,小嘴甜甜地说:
“娘娘您可真好看啊。”
孙氏觉得自己心都要融化了,忍不住在静静地小脸蛋上使劲亲了一口:“心肝啊!真是可人疼!”
秦氏和欧阳钊俩人都笑了。
此时虽还没到正午,堂屋里已是阳光明媚。沐浴在阳光下的孙氏,抱着赵敏静一脸的慈爱,显得那么的美丽温柔。只是这外表柔情,如何能代替心中的狠辣和决绝呢?
孙氏此次过来,是带着目的的。她是来帮着孙庆伟打探欧阳钊的行程的。
孙氏都不用拐弯抹角,她一问欧阳钊自然恭恭敬敬地答,他告诉孙氏,他还要在天津呆上些日子,不过也不会太久。区叔从大马家里先到上海,办些生意上的事以后,就来天津接他。今年大马的老家里,有些祭祀活动要他必须到,参加完活动,他可能要到年底才会回法国。
秦氏抱着赵敏静在一边坐着,心里有些奇怪,今天嫂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对钊钊家的事突然这么感兴趣了呢?而且好多问题问得特别失礼。刨根问底的探究欧阳家的产业,家里的大庄园谁住着?钱谁管着?怎么那么信任那个姓区的,要是他把你的钱拐走了怎么办……
孙氏问得津津有味,秦氏听得如坐针毡,打心眼里觉得害臊。怎么能这么没教养?秦氏暗暗腹诽,听说孙氏也是个大户人家出身呢,这样的话如何问得出口。秦氏偷眼看看欧阳钊,觉得孩子多少也有些尴尬,能做到有问有答,完全是出于礼貌吧。
欧阳钊对孙氏的问话,倒也谈不上反感,只是觉得无趣。到目前为止,他对家里的产业根本就没兴趣,也从来不过问,虽然连安经常要拿出一大摞的文件让他签,经常给他讲一些生意的事,区叔更是会把家里的大事小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依旧进不了他的心。
连安在领事馆任职,同时也是个大律师,作为欧阳示礼的老友,也是御用的律师,在他走后不久,就就为他留下的财产做了公证保全,现在家里的财产都是欧阳钊的。但对他来说,那一切也只不过是几张纸,一堆数字而已,什么意义都没。
在法国的时候,有一次连安喝醉了,对欧阳钊说,钊钊,你是个最富有的孩子,也是最可怜的孩子。
欧阳钊觉得太对了,这才是对他最客观的评价。冰冷的财富怎么能和有温度的人间情爱相提并论啊!此刻,孙氏的话,让他又一次想到了这些,心情也变得有些沮丧了。
其实坐在这里,这么有目的的问欧阳钊的话,孙氏的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这事本来说好了她不再掺和了,可架不住孙庆伟三天两头的来家找她,让她无论如何帮个忙,打探一下他的行程,别回头这边都准备好了,人家脚底抹油走了,那不就亏大了。
虽然孙庆伟再三表示,他们就是想设个套,讹欧阳钊点儿钱,但以孙氏对自己哥哥的了解,知道这事肯定得整得挺狠。人非草木,再说人家孩子又从来没招惹过自己,由着孙庆伟这么祸害他,真挺缺德的。
不情不愿的来了,可这一打听,孙氏这心还就真有些变化,听着欧阳钊风轻云淡地描述自己的身家,孙氏心痒痒的:
孙庆伟他们想要扎他一头子就扎一头子吧,反正他也有的是钱,拿个几百两银子又不伤筋动骨。这几百两到了孙庆伟那,可就是大钱了!就他现在这个穷样儿的,想干点什么真是难于上青天了。就算是缺德挣的的钱,倒是去庙里多捐点功德,老天也还是会体谅一个穷疯了的人的无奈之举的吧!
这么想着,心里就坦然了。孙氏盘算着,等事成了,钱到手了,自己再把私房钱拿出来一部分,哥俩合股,一块儿干个像样的买卖。孙庆伟不是东西,可越不是东西越有可能赚大钱,这些年他是命不济,这次说不定就翻身了呢。等晓刚长大了,好歹有个自己家的买卖,也不会跟他那个瘸爹一样,只能在他们赵家当立本儿!
该问的都问了,孙氏又和秦氏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孙庆伟这些日子一直没闲着。跟巡捕房的老金喝了两次酒,两个人心气是统一了,但怎么做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办法。
既然原则是讹钱,事情就不能搞得太大,但不搞得太大,又怕吓不住事主,拿不到大钱。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孙庆伟都有些着急了,再这么耗下去,人就该走了。可老金那里还真是没准备好,贸贸然出击,再捞不到什么便宜,于是他找孙氏帮忙,把欧阳的行程打听清楚了。
孙氏从赵家一回去,就立马招了孙庆伟来,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尤其还跟他详细说了欧阳钊家富有的程度。孙庆伟听得都惊了,两个人都为抓住这么个肥羊宰一刀感到庆幸。
这样看来,这事还真是不能再耽误,到手的鸭子可不能这么就飞了,要是真飞了,那不是得把人给坑死吗!时不待我,孙庆伟一分钟也呆不住了。起身匆忙往外走,赶着去跟老金商量对策。一出门就跟易晓刚撞了个正着。
孙庆伟跟易晓刚点了个头,直接就往外走,没成想却被易晓刚一把拉住,那架势晓显然是有话要问他。
“诶,舅舅……”
孙庆伟让快到手的银子赶落的没空说别的,他把易晓刚的手一扒拉,脚都没停,边走边说:
“舅舅没空儿,没空儿啊!有事回头说!”
看着舅舅匆匆出了门,晓刚一脸的不高兴,张嘴就没好话:
“干嘛呀!投胎去呀!”
孙氏轻轻给了儿子一把掌:
“胡说八道!有这么说长辈的吗?这叫犯口业知不知道!干嘛呀,找你舅舅有事么?”
易晓刚冲孙氏翻了个白眼:
“我找他能有嘛事!我就是刚才听见你们说欧阳钊什么什么的,好像还说巡捕房了。他要干嘛呀!他不是要找人逮钊钊吧!”
孙氏吓了一跳,慌乱了一下,又立刻冷静了下来。
“你……你……你怎么这么爱胡说八道!长耳底子了吧(形容人重听)!好么丫的说人家干嘛?再说你舅舅认识谁是谁?你不许胡说八道!”
易晓刚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椅子上,瞪了妈妈好几眼。
“我才没长耳底子呢!我耳朵好着呢!他就是提了。唉,不过算了!提就提吧,反正钊钊又没犯过罪,巡捕房逮他干嘛?”
孙氏抬手轻轻点了点易晓刚的额头。
“说的是呀,都是些不沾边的事!你可不能乱说,尤其不能跟你爹说,知道吗?诶,这些日子有点怪啊,你不是特别恨欧阳钊吗?不是天天骂他,盼着他不得好死吗?最近我发现你不但不骂了,还叫人家钊钊了,怎么回事?”
易晓刚让孙氏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马上又恢复了平时跟妈妈一惯不讲理的态度。
“我愿意!我现在又不恨他了,不行吗?”
孙氏给了他一巴掌,推门出去了。
晓刚无聊地坐在椅子上,想起前些日子的事,心里真的有些感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