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件事,孙庆伟其实早就筹划好了,这件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孙庆伟早就想好了,他不想要谁的命,但如果要人命能挣更多的钱,他倒也不在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就话他非常认同
这次回天津,孙庆伟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衣锦还乡的人才会有朋友相伴,象自己这个落魄的浪子,理他的还真没几个人,这几个人里,算来算去,有点用的也就是巡捕营的管事老金了,前些日子俩人还一块儿喝了顿酒,孙庆伟太了解他了,那就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找他办事,只要是让他得利,什么原则底限通通没有。欧阳钊还是个孩子,说他是乱党,抓一下,吓唬吓唬,就能捞一大笔的事,老金肯定愿意干。
赵家有钱,据说欧阳家更有钱,南洋大富商,家底不是一般的厚实。等事儿一发,易勇肯定得替主子着急,跑前跑后地折腾,到时候自己出来当好人,跟老金联手,稳稳当当切他们一大笔,多好的事儿啊!不过,事情的关键在锦绣,她可不能掉链子!想让她不掉链子,那就是不能让她多掺和事!
扭头看看昏暗的灯火下孙氏,孙庆伟的心有那么一刹那的柔软:不愧是自己的妹子,都这个岁数了,还是挺好看呢!岁月只为她增加了韵味,却未留下丝毫的倦怠和疲惫。纵是千般的不愿意,孙庆伟也不得不承认,锦绣也是多亏了嫁给了易瘸子,不然就娘家这情况,找个这样经济条件的难啊!找个能这么疼她的更难啊!。
屋子里一片寂静,俩个各怀心事的人让这间不大的房间显得甚是压抑。过了好一会儿,孙氏低头整了整衣裳,缓缓地站起身:
“我回屋歇着去了。那个事儿,你放心吧。我懂你的心思,从今往后,你做什么,怎么做,我都当不知道,到时候别牵连我,更别牵连晓刚。”
孙氏撩帘出了门,孙庆伟的嘴角挂上一丝微笑,到底是自己的妹子,聪明通透。眼见时间还早,孙庆伟收拾一下出了门。打铁要趁热,今天老金值晚班,好多事还得听听他的意思。
……
第二天一大早,大直沽的烧锅们如约来到官银号,立字据,取银子,还跟“工艺局”签了考评合同。
到了官银号,大伙心里既高兴又有些紧张。毕竟是跟官家打交道,这拿到手的银子真的能象他们说的那么好使?到时候官字两个口,不认账了,小老百姓能有嘛折呢?
像是知道大家心中的顾虑一样,大伙的合同刚签完,周学熙大人就到了。众位掌柜的看见道台大人驾到,自然要行大礼。周学熙谦和地回礼,还请各位入座。让大家既感动又惶恐。
周学熙不愧是“北洋实业权师”,雍容大度的气质加上博学多才的思想,一说话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住了。
周学熙把那天跟赵培荣说的又简单说了一遍,望着这些振兴天津经济的中流砥柱,他不禁感慨万千。
“当年我受元总督委派,赴日本考察四十余日,感慨良多。日本的富强是由于其注重发展军事,普及教育和鼓励工商企业这三项事业而取得的。中国要富强起来,也必须在‘练兵、教育、经济’三方面着手,务使其振兴,方能达到目的。中国应效法日本走维新之路,明治维新能使日本这样一个几无资源,贫穷落后的弹丸小国,在短短几十年内跻身世界强国之列。而幅员辽阔的中华帝国比起日本有着无可比拟的先天优势。中国还有什么理由落后于人呢?”
一阵发自内心的掌声响起,所有的人都被周学熙的一番话震撼,曾经的疑惑甚至犹豫都化作了一股力量。
与其咒骂西方列强和东洋鬼子的残暴无耻,不如强大自己。只有那样,在跟他们对抗的时候,才有胜利的希望。
赵敏启和欧阳钊也在人群中。周学熙的一番话,让俩个年轻人热血沸腾。有国才有家的道理他们懂,保卫国家为国献身的精神他们也有。如今有官府的人说,要国强民富,先做好自己,好好学习,好好工作,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为国家的建设添砖加瓦。他们听了,就是觉得激动。道理虽不新奇,但也是为在茫茫黑夜中苦苦求索爱国、兴国之路的少年人指出了方向。
众人渐渐散去,赵敏启和欧阳钊却还站着没动。他们想跟道台大人说句话。
正准备离开的周学熙也注意到了他们。一高一矮,一样的英俊帅气,一样的朝气蓬勃,虽还未脱少年的稚气,但表情中的那份坚毅果敢,却让周学熙感动,让他仿佛看到了中国未来的希望,让他毫不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看见周学熙向他们走来,赵敏启和欧阳钊两个人双双下跪行礼。周学熙上前让他们平身,并和蔼地让他们做自我介绍。
“大人,我叫赵敏启,家父是直沽赵家酒厂的赵培荣。”
“大人,我叫欧阳钊,先父欧阳示礼,大马华侨。”
周学熙点点头,伸手拉过赵敏启和欧阳钊:“原来是赵掌柜的公子,容貌确是有几分相似。”
他又仔细地看了看欧阳钊:“你是大马华侨,义士欧阳示礼的遗孤?你父母的事我都知道,很了不起,都是大英雄。你现在已经回大马的家了吗?和谁一起生活?”
周学熙平易近人的态度让人感动,尤其是他跟欧阳钊讲话是自然流露出的关怀爱护,更是让人动容。
“我现在在法国上学,这次回天津,是来专程探望我赵家爹爹的——大人,虽然我已经5年多没有回国了,可我知道您,我在法国读过您的书,《东游日记》。”
欧阳钊说话的时候,崇拜的仰视着周学熙:
“跟您说句心里的话,我们都经历过庚子国难,经历过家破人亡,真的是很恨这些外国列强。记得刚到法国的时候,我一天都不想呆,更不想学他们那些所谓的文化,天天想跟那些外国的同学打架,总是嚷嚷着要回国。后来我哥哥就给我寄了您的书,告诉我要想不让列强欺负,就要自强。我听哥哥的话,好好读了您的书,果然想明白了很多道理。现在我学习得很好,比那些当地的孩子成绩好很多呢!真的,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中国人最聪明了,我年年都拿一等奖学金!”
欧阳钊说这番话的过程,表情很认真,而且也很有些骄傲。整个人明亮又干净,那份信心让周学熙格外喜欢:
“非常好!你能有这样的觉悟,非常值得称道。你看过我的书,还是你哥哥寄给你的?”
周学熙把把目光转向赵敏启。
“你也读过这本书?那你说说,为什么要给弟弟寄《东游日记》?它究竟哪里打动了你呢?”
周学熙的目光充满了鼓励与期许,赵敏启受到了极大的鼓励,一扫刚刚的羞涩与紧张,也对着道台大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道台大人,刚才我弟弟说得话,其实也代表了我的心声。我们虽然年纪不大,但经历的苦痛真的很大,无论国家还是家庭的遭受的劫难,都会让我们痛心疾首,真的也会迷茫的。可我看了您的书以后,却一下子找到了方向。”日本维新最注意者,练兵、兴学、制造三事。其练兵者专恃国家之力,故无论矣。而学校、工场由于民间自谋者居多,十数年顿增十倍。不止其进步之速,为古今中外之罕见,而现在全国男女几无人不学。其日用所需洋货,凡无一非本国所仿造,近日贩运欧美,以争利权……”大人,我看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豁然开朗。跟列强战斗,我们虽然小,但一样又血性,绝对不怕流血牺牲,我跟我弟在大直沽被火烧光的时候,就下定决心,只要跟他们狭路相逢,一定要象聂将军一样,和他们决一死战。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面对废墟,我们当然也会琢磨,为什么我们就打不过洋人?为什么人家用枪炮我们只能用大刀?”
赵敏启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了,周学熙一下子就被感动,年轻人如火的激情,让他似乎看到了久违的希望和生机,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始终盯着赵敏启,鼓励他说下去。
“看您书的时候,我就仿佛跟随着周道台日夜兼程,在日本走了四十多天——九州、四国、本州的山山水水都留下是我们的足迹,一起参观考察了几十个不同的行业,上百个不同规模的工矿企业,几十所不同类型的学校,见到了很多日本朝野有关经济方面的专家名人。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想把这本书寄给我弟弟,我们有共同的经历,有共同的理想,我相信他会和我一样,从大人的字里行间,找到学习的动力,找到报效祖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