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采琴告诉羽欣,说第二天准备搬到林枫的农场去住。这一消息使她原本烦闷的心情更加阴郁了。她知道她没有理由让采琴继续留下来,她只能表露自己对好朋友的不舍和分开时的伤感,而这也只是让她烦闷的其中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随着采琴的离开,她也将搬离那栋住了十几年的小平房。因为就在上个礼拜天,安震霆休息来她店里,跟她谈了关于要他们姐弟俩搬去和他一起住的想法,当时她找了个足够的理由拒绝了父亲。
“采琴姐还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不忍心让她一个人住在那栋房子里。所以,我想等到采琴姐和林枫哥结了婚之后再搬去跟你一起住。”
羽欣说这话时千万般的不忍心,她当然知道这样说,代表着把自己的父亲放在次位,让父亲觉得他还不如她的好朋友重要。虽然父亲当时有些失落,但还是尽量地理解和尊重她的意愿。这才两天,采琴就说要搬走了,这无疑证明她离开那栋住了13年的房子的时间缩短了很多。她心里十分明白,采琴只不过是她想继续留在现在住的那栋小平房的一个委婉借口。那房子对她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了。她对它有感情,她习惯了那里的一切。况且,它还是在他们姐弟俩和妈妈最落魄的时候拥有它的,这让她多少会有种依赖和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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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和晚上,羽欣一直和采琴呆在一起形影不离。两个人回忆起第一次见面在那么怪异的情况下认识,再到住进她家,然后共同生活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她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两个神经失常的人一样苦中带笑,笑里带哭。弄得好像以后都不能见面、永远离别了似的倾诉衷肠。尽管如此的不舍,她们始终要接受“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现实。
第二天下午下了班,采琴坐高嵩的车一起来到羽欣家里。
羽欣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可口的饭菜为采琴践行。林枫在他们俩到来之前早到了,这一桌饭菜他还帮忙出了不少力。羽仁在开饭之际准时回到了家,他也是昨天回家看到羽欣和采琴两个哭得眼红鼻子酸之后问了才知道的。
这顿晚饭,五个人吃得都有点食不知味。即使羽欣费尽心思准备的这一桌饭菜,也不能使其中的哪怕一个人把心思转移到享受可口的饭菜上。他们尽量使自己显得轻松、愉悦,却适得其反,恰恰让聚餐的氛围变得更加沉闷不自在了。每个人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舍和要分开时的伤感,似乎一致达成了默契,个个吃得很慢,过分的斯文,像是在一粒一粒的数着往嘴里送。可时间不等人,秒针依然有规律地转动着,一分一秒的就这样流失了,它无情的指上了钟盘上的21点整。
采琴该走了,她已经磨蹭很长时间了。她站在自己住了半年多的卧室里怀念地环顾了一圈,才提着行李箱走出卧室,经过客厅时她又环顾了一圈才迈开脚步穿过院子。其他人都在院子外等她,当林枫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时,羽欣走向前拥抱了她。眼泪在前一天已经尽情的挥洒过了,此刻看不出一点流泪的迹象。她们相互看着对方,脸上露出祝福的笑容。临走时,她们反倒没那么伤心难过,都坦然的接受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事实了。
最后,采琴拥抱了羽仁,也拥抱了高嵩,然后真诚地对他们说了句:
“你们永远是我的朋友,我会一辈子记着你们,下辈子我还要找到你们,和你们做朋友,成为比家人还要亲的朋友。”
说完,采琴坐进了副驾驶座,林枫帮她关好车门,然后转身朝羽欣姐弟俩和高嵩挥了挥手,绕过车头钻进了驾驶座。
车很快就消失在路的尽头,采琴就在那部车里,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幸福带着她和心爱的人一起前往属于他们的地方奔驰而去……!
羽仁偷偷抹掉了流出眼眶的两滴泪水,默默地转身回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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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欣挽着高嵩的手臂,他双手自然的插在裤袋里。两个人沿着被橘黄色灯光照亮的人行道往前散步着。
初冬的晚风,凉飕飕的吹在人身上。羽欣禁不住全身打了个寒颤,她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袖衫。高嵩急忙从裤袋里抽出手,解开了自己身上西装外套的纽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你把外套脱给我,你自己会冻感冒的。”羽欣说着准备把披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拿下来给高嵩穿上。
高嵩及时制止了羽欣,还帮她把外套穿上了。“我是男人,哪这么容易冻感冒。”他一边帮她扣纽扣,一边又说:“你看你这副身架骨,像似被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你爸看了不知道有多心疼和自责。”
“那你不心疼?”羽欣笑着问。
“不心疼。”高嵩口是心非地回答道,他扣好最后一粒扣子,双手又插进了裤袋里,神态傲慢的笑着往前走去。
羽欣低头看了眼穿在自己身上宽大、很不合身的外套,笑眯眯地追了上去,双手自然地又挽住了高嵩的胳膊。
“高嵩哥。”两人走了一会,羽欣煞有介事的样子叫了声。
“嗯。”
“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事?”高嵩看了看羽欣说:“说吧。”
“上个礼拜天,我爸跟我说要我们姐弟俩搬去和他一起住,当时我拿采琴姐作为借口拒绝了。说等采琴姐结了婚搬出去之后,我和羽仁再搬去和他一起住,可是我没想到采琴姐这么快就搬走了。我不是不想搬去和他一起住,我只是不想离开现在住的地方,我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她回过头,望着不远处的平房站住了。“对这里有了感情,有了依赖,它能给我一种安全感。况且这栋房子是我妈妈倾尽所有积蓄买的,也是在我们最落魄的时候住进来的,我真的很不舍得离开这里。因为那里面有许多妈妈的回忆,还残留着她的味道。我只想保持现状,但我又怕伤了我爸的心。所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人望着不远处的平房,它的外表有些陈旧,一点儿也不漂亮,和那些高耸壮丽、灯火通明的楼房相比,它显得那么方枘圆凿、格格不入。矮小得让人觉得它很是微不足道,不足以引人驻足注目的感觉。
“羽欣,”他们沉默了好一会,高嵩握着羽欣的肩头,让她面对着自己,看着她说:“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了依赖和安全感。但是我们做晚辈的不能只想着自己的感受,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而不考虑长辈的心思忽略他们的感受。你爸虽然过得富裕,有达戈母子陪伴照顾,可他依然是孤独的。他不能从达戈母子身上得到你们姐弟俩给予他的温情,这是达戈母子没有办法给予的,而你们姐弟俩却可以,这就是血缘关系所产生的奇妙之处。所以……,羽欣,答应吧,搬去和伯父一起住。也试着接受他一直想要给你们姐弟俩的补偿,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心才会好过些。你既然放下了以前的怨恨,就不要让自己毫无怨恨的心去折磨他,使他心里不安了。”
羽欣垂下了脑袋,眼眶里瞬间布满了泪水。
“羽欣,”高嵩小心翼翼地轻唤了声,他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可下一秒钟,羽欣揽腰紧紧地抱住了他。
“高嵩哥,”羽欣哽咽地说:“谢谢你!”
高嵩释然地笑了,他回抱着羽欣说:“你总是在跟我说谢谢,可我也没为你做过什么。”
“不,你为我做了很多很多,多到我的谢谢根本就微不足道。”
“傻瓜。”
高嵩微笑地缩了缩手,两人抱得更紧了。寒风吹拂着,但他们一点也感觉不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