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紫嫣和羽仁互相对视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缓缓地推开了。两个人同时望向走进办公室的高嵩,他脸色很不好看,深邃的眼睛尖锐地看着紫嫣恐慌无措的脸。
“高……高嵩,你怎么……?”
“这次的订货会开得很成功,”高嵩打断紫嫣的话说:“我爸妈要我来跟你说一声晚上一起吃饭。”他停了一下又说:“可是没想到让我知道了羽欣店铺被砸的真相,你说我是该感谢我爸妈?还是该感谢没有关实的门?”
“我……。”
高嵩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紫嫣的话又被打断了。他看着紫嫣然后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让他感到有些许的惊讶。他拿着手机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前,然后接通了电话。
紫嫣和羽仁同时把视线移到高嵩的身上,他背对着他们两个,但他们都能够清晰地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
电话通了1分钟不到,他没有说一句话就缓缓地、沉重地从耳边把手机拿开了。随后抬起头透过落地窗玻璃望着天空轻叹了声,才转过身来走到羽仁面前。
“高嵩哥,”羽仁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高嵩微笑了一下回答,然后把目光转向紫嫣说:“话我已经带到了,去不去你自己决定。”他又把脸转向羽仁。“羽仁,我们走吧。”
“嗯。”
羽仁点点头和高嵩离开了。
紫嫣终于支撑不住一下瘫软在办公椅上。她看着敞开的门,绝美的脸上浮现了痛苦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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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嵩哥,”两人乘坐电梯的时候,羽仁忍不住又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以前的老板安董事长生病了,他的助理刚才打电话跟我说他还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吃药,身体虚弱得很。所以……,”高嵩歉意地说:“我不能送你去店里了。”
“没事,”羽仁微笑着说:“我自己坐公交车去。你劝劝那位安董事长,有病一定要去看医生,别到最后越拖越严重。”
“嗯,我会的。”
两个人走出电梯,一起经过大堂。羽仁步行去了公交车站,准备去店里。高嵩去了停车场,驱车离开了公司赶往安震霆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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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嵩开车来到安震霆的住所,他家在一带环境怡人幽静的别墅区,记得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都被他家的别墅给震住了。话说他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家里居住条件也不差,而且还很好,可当时这幢庞大、宏伟、壮丽、豪华的独立欧式建筑物着实让他大吃了一惊。前庭后院的围墙上爬满了常青藤,他看着两扇坚固而古朴的铁艺大门,抬起手按了按装在大门右侧围墙柱上的门铃。没过一会,门铃里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请问您找谁?”门铃里的中年妇女礼貌而又谨慎地问道。
“我找安董事长。”高嵩随即礼貌地回答。
“安先生他现在不舒服,麻烦您等他身体好些了再来。”
中年妇女的声音在门铃里消失了,高嵩这才意识到刚才并没有详细说明自己的来意和身份。于是又抬起手按了下门铃,这次中年妇女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都跟你说过安先生身体不适,不便接见陌生访客。”
“正因为如此,我才来看望安先生。”高嵩连忙接着又说:“麻烦您转告安先生,我叫高嵩。”
“高嵩?”中年妇女思索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说:“你等会儿。”
过了大概两分钟,大门自动打开了,安震霆的助理兼司机出现在庭院里。他身穿黑色职业西装,显得老成持重,本人比高嵩小两岁,可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大三四岁,更像是高嵩的大哥。有趣的还属他的名字,居然姓达名戈,故而公司的同事都叫他“大哥”。
“达戈,安董事长怎么样了?”高嵩走进庭院急忙问道。
“他很虚弱,”达戈回答说:“还经常咳嗽。”
“他病了多久了?”两人一边往别墅走,高嵩一面询问道。
“有一个星期了,但他总是说很快就会好,怎么也不肯去看医生吃药,也不让我把医生请到家里来。”
高嵩没再问下去了,两个人走到门廊前。达戈的母亲帮他们开了门。他微笑着向达戈的母亲颌了颌首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着达戈径直往二楼安震霆的卧室走去。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去看医生吗?”来到二楼的走廊时,高嵩突然止步小心翼翼地问达戈。
达戈抿着嘴唇轻叹了口气,然后沮丧地说:“说真的我也不太清楚,刚才我一直待在他的卧室里陪他聊天。我也像你一样好奇的问过他,但他缄口不言,只是哀伤地叹口气表示回答。所以,我也不好再问下去。”他停顿了一下,猜测地又说:“我觉得他好像对生活失去了兴趣,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虽说他是位成功的企业家,但我经常从他的眼神里看到那种茫然、负疚、暗淡的神色。通常不工作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后花园的椅子上默默地看着手里拿的照片。”他又沉默了片刻,然后露出苦涩的笑容问:“你也没听他说起过他的家人吧?”
高嵩点了点头表示回答。
“我想……照片上的人可能就是他的家人。”达戈接着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我这人不怎么喜欢追根别人的隐私。估计安董事长也不会喜欢我问这类的事情。”他拍了拍高嵩的肩膀,微笑地说了最后一句:“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刚才他听到你来的时候脸上立马浮现了笑容。”
达戈说完下楼去了。高嵩迈开脚走到安震霆的卧室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进……咳咳……进来。”一个难受、吃力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高嵩握住门把,心被一种莫名其妙、不可言喻的情绪给攫住了,迟迟没有扭动。卧室里的人是不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憔悴?如果是,他应该表现出一种怎样的神态?一个叱咤商界、经历过生活磨难的成功人士是不愿意别人用那种同情的眼神去看待的,哪怕是在最无助的时候,都会受不了。
“咳咳咳……。”
卧室里又传来一阵难受的咳嗽声,高嵩回过神来扭动了门把,锁舌在里面转动了一下,门开了。
一抹淡白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了卧室,卧室里的一切都铺上了一层凄凉的光晕。半躺在床铺上的人的面孔也被渲染得更加苍白、憔悴、瘦削了。高嵩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坏了,准确地说是被床铺上的人给吓坏了。离开公司前那个生机勃勃、运筹帷幄、具有卓越商业智慧头脑的中年男人居然像老了二十多岁似的,满脸皱纹,眼睛湿叽叽的如同刚刚丧偶的悲怆老人一样。
高嵩脚步沉重地走进卧室,随手关上了门。床上的安震霆看到他进来,赶紧双手吃力地撑着床铺往枕垫上挪了挪坐了起来。
“坐。”安震霆指着摆在他床边、达戈刚刚坐过的椅子微笑地说。
高嵩强忍着内心那股难过的情绪,微笑地走到床边的椅子前坐了下来,调侃道:“您是因为太想我了才病倒的吗?”
“臭小子,”安震霆笑着说:“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拿我开涮,真是没点同情心的冷血动物。”
高嵩深表同情地直视着安震霆那张爬满皱纹,没有血色的沧桑面孔。他竭力不让自己显露出同情的神情来刺痛安震霆那死要强的自尊心,可尽管他作出了最大的努力来压制自己,但还是没能取得成功。人类的天性是不允许他这样做的,特别是面对一个此刻病魔缠身、虚弱无力、又无亲人在身边的孤家中年男人时,他更加难以掩饰自己那种表示深切同情和难过的担忧神情。
“您还知道自己病了,”高嵩严肃地说:“我还以为您不知道呢。”他停了停责备地又问:“为什么不肯吃药?也不肯看医生?”
正如达戈所说的那样,安震霆只是哀伤地叹了口气表示回答。眼睛也不再看着高嵩,而是望向了窗外。在安震霆暗淡下去的眼神里,他看到了达戈向他所说过的那种茫然、颓废、负疚的神色。安震霆的这种眼神让他怎么也狠不下心来继续追问,他收起了期待得到答案的目光,没有再勉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