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门外有下起了雨,沙响声更大了,不知芹淑姐姐此时是否与已经到了她的婆家,她此时一定不会想到,自己这会儿是多么窘迫。
娘似乎和她讲过,芹淑姐姐的婆家在北平,而北平偏冷,不知姐姐那体弱的身子熬得住熬不住,也不知爹娘此时如何了,州府此时如何了,小碟此时又如何了。小碟与她还有芹淑一同长大的,如若她要逃跑,是否要带上小碟呢?这是个棘手的新问题。在这里,她们俩都不熟悉,丢下小碟自己走,不是她的作风,倒是带上小碟一起走又要好久时间才能说服她,真是烦,烦,烦。
回神一想,想起小时自己被他人嘲笑不识字,是个女婆子时,芹淑挺身而出,用那文诌诌的话优美的教训了那人一顿。那时候她真有想重振精神再次习字的冲动,可冲动如烟花炮火只是一闪即过,坚持不了多久。虽说她黄乐诗是拙略的学到一些,可频繁有人窃笑她是文盲是会变成母老虎时,芹淑都会帮她。虽说她黄乐诗有得一身蛮力,可她也明事理,只是不识字,为何老被人窃笑或是厌鄙。她自知年纪比芹淑大,却还是口口声声一声姐姐叫的甘愿,并不是她无意之过,而是有意形成。这些点滴,好伴她入睡,日后寂寞了,再想想也会暖心。
睡眼惺忪,缓缓呼一阵轻飘飘,陷入柔软中,更加困了。再过盛的精力,在受完一天的惊吓后也会干瘪的。
逃跑?又是这两个字,相信过不了多久,她月诗定会整齐的一笔一画写下,也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这个宏大的信念。
胸前一阵凉意,月诗没有在意,她很快就要没有知觉了,在眯着眼眯一会儿就能如愿的与周公见面,这时谁也不能打扰她。
她并没有睡好。
清晨惊醒时,周围陌生的一切告诉她昨晚不是梦。她将目光投向桌前的男子,他刚洗完脸,换好衣服后坐在椅子上观赏自己。
月诗翻了个身,屈淼含笑走进,将下巴搭在月诗的肩臂上,凝望着明明醒着却故意闭着眼的乐诗,“要起来了,一会儿拜见过爹娘再睡。”
乐诗没理他,自顾自的闭着眼睛,心想她什么都不会,一会儿出去又该怎么文邹邹的说话,怎么拜见,又怎么回话呢?可不可以不去拜见,省了这些步骤多好啊!
“不去拜见爹娘的话会让他们认为你大不敬,日后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屈淼已是整装待发,看着满面梨花以及只有一身亵衣的娘子不禁又是一笑。
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自己一点都记不清了?依稀的一点记忆里头,是屈淼对着他笑的样子,只是忘记了他们说话的内容,记得他们玩骰子,屈淼喝醉了;记得她想逃跑,可没有逃跑成,然后清早起来,自己就躺在床上,身上的嫁衣也已经没了。
她是得了失忆症吗?还是半夜里妖怪来把她的一部分记忆给吃掉了?
这衣服只能是屈淼脱的。
月诗突然睁开眼,用一副憎恶的神色望向屈淼,“起开,我去就是了。”
乐诗说的洒脱,行动上却是满满的不情愿。
屈淼提醒月诗要到梳妆台这边。
一看吓一跳,这镜中的人是她黄月诗?!怎么如此吓人,披头散发不说,被泪染花的妆容映在脸上倒是像极了鬼,加上一身白色的亵衣——难怪屈淼会笑,她自己也不禁被自己的丑态逗笑了。
此刻一想,也难怪娘老是叮嘱她要做个干净的女子。噢天哪,要是穿成这样在晚上逃跑,她黄乐诗定能百分百成功,谁敢和鬼较劲呐。
“先把脸洗一下,衣服挂在衣架上,首饰和胭脂摆在梳妆台上,我已经让丫鬟们出去了,还有,一会儿回来早膳会摆在这张桌子上的。”屈淼此刻就是闲人,他悠悠的坐回椅子上,又开始原有的那番姿态审视她。
乐诗看着镜子中屈淼的那张似在看风景看热闹的脸,正冲着她笑呢。笑笑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真有想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
为什么他就可以像没事人一样闲坐在那儿,而自己呢,卸妆洗脸漱口打扮等等等等。唉果真做妇人就是比做女子累,这么一想,乐诗心头想要逃跑的念头更是神乐。
“娘子,你…”
“我不是你娘子!”她反应很快的冲镜子里的屈淼喊了一声。
“噢——对,你不是娘子,你是,乐诗。”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她这暴脾气,听不惯别人喊她这么生疏的字眼,这位屈淼,认识一天都还不到,一夜的功夫,怎么就对她这么腻歪呢,真是让乐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的乐诗,我就在门外等你。”屈淼走时还不忘献一媚眼。
就在门被关上后那一瞬,月诗张大步快走到门口,对着门对面到屈淼开始无形的摧残,剥皮抽筋挖腹等之暴行;门恍的被一推,她的手还腾空在空中,噢不——
她手舞足蹈的把戏只能给是自己看到的,不然真是太丢人。
那腾空的双手立即被握住,将她朝里边推,顺带把门关上。
“小姐。”
“小碟。”月诗激动的抓住她,简直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越是从未感觉小蝶是这般的亲切,“小碟,你怎么才来!”
“小姐,小碟来为你梳妆打扮了。”
“你知道你要是在晚来一会儿,我就要上吊去了。”她带着几丝认真道。
小碟自是提醒月诗不要再讲这些晦气话,后边替她梳头边试探道:“小姐,你昨晚与屈少爷可还好?”
好个屁!
月诗含愁,叹了声气。
“小姐,小碟认为屈公子对你挺有心的,你就安安心心的当这屈府的大少奶奶可不就好了,夫老爷也放心,小蝶也是省心。”
月诗愁眉又是一叹,“你才来多久,就为他说话了?我们可是认识了十几年。” 而且什么叫做错下去,这本来就是个深渊,乐诗要是错下去,可不是要顺着这个深渊一直跌下去,那该是多么永无至今的阴霾啊!
心中是百般个不愿意,嘟囔道:“你们一个安心一个省心,那我就死心了,不,是心死。”乐诗搭着下颚一副愁态抬头道:“小碟,你不要蛊惑我。”
小碟展笑,取来洗净的布巾递给乐诗,附和道: “小碟怎么会呢?小碟和小姐是同一条船上的。”
“那改日我带着你一起逃,如何?”乐诗顿时起了兴趣,笑着咧开了嘴,一副期待的模样。换来的又是一堆的谨言,乐诗心想小碟原来比她娘还要啰嗦。
梳理完毕后,一幅崭新的面貌呈现,淡妆清秀,芙蓉如面柳如眉。
她一步步小迈,像极了腿被打折后的残疾人硬撑着出门,总之就是学不会像芹淑姐姐那般走的自然而又优雅。
“娘子这边请。”
“我说了别叫我娘子。”
“噢,是为夫的失责,乐诗,这边请。”
她是否青筋暴露了?月诗压着火气,不满道:“不要叫我乐诗。”
“那娘子可否还有别的名字让为夫可以称呼?”屈淼一脸从容,实际上是忍着笑故意逗弄她。
小碟轻推月诗,微笑道:“姑爷,我家小姐在耍脾气,您不要见怪。”
乐诗则是自顾自的打量着自周,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此刻是多么的不想去搭理身旁的那位屈三水。
四处张望着,乐诗心中不由感叹,心想有钱人家的地就是大,去吃个饭还有七拐八拐,简直就像绕大街去饭馆。到了大厅,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乐诗又不由暗叹,有钱人家的人口就是比平常百姓家多,多的比县衙里的捕快还多,这位是二姨娘那位是三姨娘,还有五六七八九的姑姑婶婶,最核心的还是端坐在大厅正中央的屈老爷与屈夫人,月诗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杯,就怕一个马脚出了什么丑事。
“这位是爹,这位是娘。”屈淼温言介绍。
月诗将茶缓慢端向两位长辈,貌似少了些什么;望向屈淼,见他哑言的要与她说什么,她更加疑惑了。
屈淼假声一咳,顺带轻声传到月诗耳中,“叫人。”
叫人?月诗疑虑的望向四周,被几十双眼睛盯着,瞬间头皮发麻,骤然间明白过来,迟钝的喊了声:“爹。”——“娘。”
屈老爷和屈夫人欣慰一笑。屈夫人从桌上取下那精致的方形小箱子,将其打开,从里边取出一枚翠绿的玉镯,那绿简直是翠绿中的精绿,屈家上下几乎全体人的眼睛都盯视在那镯子上。
“来,这是屈家传家宝,只传给媳妇的。”说着将其戴入月诗手中。
月诗又是僵硬的望了屈淼一眼,屈淼朝她轻点下颚,她又是难为情的道了声:“谢谢娘。”又转向屈老爷,道了声“谢谢爹。”
虽说乐诗此次的举止并没有那么细微大雅,但看样子,屈老夫人以及屈老爷对她很是喜欢,眼中布着满满的笑意与欣慰。只是,乐诗望着手腕上的玉镯子边走边想,当他们知道她黄乐诗琴棋书画样样不皆通的时候,态度又会如何呢?
回房的路上,她一言不发,甚至走起路的姿态都有些奇怪,像是拖拉着一半的身躯在走路,而另一半像是瘫痪了。
“怎么了?”屈淼探过头来问,凝视着自己新婚的妻子。
月诗木讷的将手指向那只被带上玉镯的手,“麻。”
屈淼带她坐在一旁庭院中,握住那只手仔细观察,“怎么会麻?是刚才的水太烫了?”心想也不会,于是又是握着仔细打量,当真是一副愁容。
月诗推开他,道:“我的意思是,这镯子太贵重了,害得我不敢乱动。”要知道,黄乐诗她因为从小顽皮,他爹娘基本没给她买过什么贵重首饰,生怕她一会儿出街玩弄丢,又或者是爬树练剑时摔坏。这会儿,乐诗看着自己手上这价值连城的玉镯子,就怕那么个不留神就将它磕着摔着,那那十个二十个黄乐诗也是赔不起的吧。
原来如此,屈淼笑叹一口气,摇头道:“那就拿下来,日后有什么重要场合时再带着吧。”
必须的,月诗却又怕自己那蛮力会把这镯子一下子捏碎,便向一旁屈淼道:“你帮我取下来,反正也是你家的东西。”
屈淼布着笑,温情的望着乐诗一脸的倦意。
浮云淡泊,天气晴和,亭子外仍能听到雀鸟共鸣,亭子内一对新人亦是风华正茂。
“大哥。”不远处走来一名男子,浓眉圆脸,一副亲和的面庞,他一脸笑意,看着与屈淼差不多年龄。
男子手中拿着一个包装好的礼盒,走近时递于屈淼。
“大哥,这几日张罗着一些杂碎事,昨晚想将贺礼献上,却见你已然休息,于是今早便前来补上这礼。”男子将头转向月诗,笑的随和,道:“想必这位便是嫂子。”他恭敬的道了声好,又道:“嫂子真是美若天仙,我大哥与你真是郎才女貌。”
月诗犯了糊涂,呆呆的望着两人。
“华勇,谢谢你的贺礼,若还忙着,就先去吧。”屈淼浅浅一笑,言语中带着几分淡泊道。
“那弟弟先退下了。”屈华勇脸上的笑一直没有褪下,他恭敬的朝屈淼与乐诗行了一礼,继而转身离去。
等人走远了,乐诗才缓过神来问:“你不是屈家的独苗吗?怎么他叫你大哥。”
屈淼望着乐诗柔情一笑,轻声道:“娘子,这屈家还有好多好奇事待你自行发觉,若让我说,可就不有趣了。”
这到让乐诗起了好奇心,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离开前知道这好奇事的谜底了。
时间飞快,用过晚膳,天自觉的便黑了,此时是春季,时间哪能过得如此飞快?!
乐诗感到好惆怅。。。。。
“娘子早些睡吧。”屈淼朝太师椅上的月诗礼貌一弓。
“我还不乏,你要是困了就睡去吧!”乐诗一脸嫌弃的望了眼身旁的新床,又是不自觉的看了眼屈淼,心中慌乱,不知这一夜又该怎么蒙混过关去。“还有,不要叫我娘子,虽然咱们——不,虽然我们拜了天地,可说不定哪天,我肯定你会反悔的。”
屈淼没有回复她,笑着拍拍床头,“睡吧。”说着自行卷上一被褥铺在一侧的地上。
“你做什么?”月诗似在明知故问。
“你确定你不睡?一会儿你熄灯?”话完,见月诗已跳到了床上。
屈淼定睛一瞧,见她将窗帘放下,默默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