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扬扬,呼啸的寒风紧裹着噬人的寒气打着旋儿的钻进人们的衣领,这是历年来难得一遇的寒冬。
她的手纤细白皙,白,是没有血色的白,纤细,是因为瘦得整个手掌骨节分明,表皮上青色的血管根根可见。慕容雪并不算是很漂亮的美女,咋一看上去没有多少的惊艳之处,但其实细细看来却属于别有一番风味的水灵之气。
身旁的脚步依然不停,虽然也偶尔会有异样的眼光一略而过,但在这超乎寻常的暴雪之下,竟没有一双肯驻足停留的脚步。也就是因为这样,谁也没有发现这个弯身蹲在地上的女孩眸子间是那么的无助和卑决。甚至都没有谁的眼角愿意略过那低着的苍白得吓人的唇,更没有谁曾留意到她那小脸上倔强却痛苦万分的挣扎。
此刻慕容雪其实是非常想哭的,有一种想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想通通放下,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的冲动。可是她非但没有哭,反而淡淡的笑了起来,虽然那笑看起来是那么的勉强,那么的凄凉和让人心疼。眼角逐渐氤氲的雾气磨裟了她的视线,也磨平了她对命运不甘的棱角。近几个月来的失落,忐忑,担忧,惆怅,不舍,直至无奈诀别,直至坦然接受即将消逝的余生。。。
脚底一软,终于还是靠着旁边的墙壁瘫坐了下来,慕容初惨白的面容紧皱,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
颤抖着用瘦弱的小手捻出两粒药丸塞进嘴巴,微一扬头干咽了下去。小时候最害怕吃药,总是将药片偷偷扔掉的自己,有一天竟然能这么自觉,紧皱的眉头不自然的舒展了些,可真真是不容易啊。
这一座不知名的小城,是慕容雪特意为自己选的——葬身之地!
三个月前无意中的一次体检,惊天大骇中的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的极致。孕期已达八周,还没来得及欢喜雀跃,医生的下一句话却生生将她打入了地狱!
很抱歉,发现的太晚了,血癌晚期,我们只能尽量维持你最后三个月的生命了!
那一刻,慕容雪眼前一黑,便当场昏在了医生的办公桌上!
醒来后,不无意外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几乎是万念俱灰的她却安静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拒绝了一切或友好或怜悯的善意规劝,只一个人诨诨愕愕的茫然回到家中,砰然关上家门,这才倒地大哭起来,脆弱再也掩饰不住,泪水止也止不住的倾泻而出。
医生说孩子不可能等得到顺利降生的时刻了,如果现在做堕胎手术的话,自己或许还能多活一个月左右,可是这个孩子,是自己和锦蓝盼了好几年才好不容易怀上的,自己怎么能忍心亲手将他堕了去?虽然锦蓝从未在这里面前提过孩子的事,但是自己怎么会觉察不到他在看见同时朋友们的孩子时眼中那抹那有点遗憾又止不住盼望的光彩?他是不忍她难过,所以安慰说咱们还小,得先存好奶粉钱再说。她却是懂他的,所以一直气恨着自己的体质盈弱,不止一次背着他偷吃过排卵药,效果却不大管用。
眼前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不堕胎,或许两个月后,或许三个月后,孩子就随随着自己的离世而胎死腹中。她几欲断肠,希望伴随决绝望添满了今后的人生旅途,断无后路。。。怎么选择都是错误,怎么选择都挽回不了命定的结局。
锦蓝作为公司的业务经理,去南美洲出差已经有半个月,据说这次的谈判异常艰难,对方死咬着价格不放,颇有几个狠角色在其中暗中使拌,归期不定,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又是一个不眠的深夜,任凭阵阵寒流侵入心湖,禁不住打个冷颤,刹那的抽搐,脑海里,你愈加清晰的剪影挥之不去。也许,你根本不曾回忆,不曾想起,那些思念泛滥成洪的日子里,淡漠的心情,只因你的出现,即使哭泣,也如梨花带雨。用了几个不眠不休的日夜,睁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思绪翻飞,将自己和锦然的相识,相知,相恋,到甜蜜至今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低沉的沧桑老歌《天若有情》从音箱中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单曲循环着,余音回旋在房间内,留不住生命的无奈,柔肠百转的婉尔凝聚,几乎就要将她的理智摧毁殆尽。。不够,还是不够,这一辈子,怎么可以就这样完结?舍不得孩子,更舍不得他。。。
?三天了,不曾合过眼皮,就这么直楞楞的瞪着天花板,心,疼的几近麻木,而那不停响起的电话铃声,却又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自己的呼吸尚未冷却,和那始终洒脱不了的羁绊。电话是蓝打来的,自己和他都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仅有的,只是彼此的依靠和温暖。他出差时,每天都不忘给自己一个平安电话,这三天,怕是把他都急疯了吧,可自己。。。多少次拿起电话想要按下接听键,却始终没那勇气。。。窗外的天幕一轮轮交替轮换着,筛下或黑或白的细碎光线透过阳台撒进屋内,渲染着让人留连的生命气息,红尘,原来竟不曾发现是这样让人恋惜的!
?初识时,他曾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一见钟情?那时的自己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并未说话,其实心中早已涟漪微荡。
?相恋时,两个人在各自打拼自己事业的同时,总是能非常有默契的适时给予对方所需要的温暖。而更多的时候,是他总是能细心的给些出其不意的小惊喜,虽然限与当时的经济状况只能是些并不很昂贵的小东西,但是这分心意,足矣。。。比如每年生日时,锦蓝必会在凌晨零点零分零秒时满含深情的说:“亲,生日快乐!”,还不忘送上自己亲手制作的小东西,其想法,总是出人意料的。
牵手六年,可以做到不离不弃,却做不到生死相依,只因爱的太深,所以不忍你为我而伤心,哪怕是细微的不快乐也不愿见到。一束车灯打来,烫金色的光线照进瞳孔,慕容雪条件反应似的眯起了眼,蝶翼般的睫毛微闪,在那苍白的小脸上分外的灵动,手掌略微弯曲的抵在额头上,大脑思维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晕和混沌起来,油尽灯枯般的差点就要泯灭最后一丝意志,却在昏迷的边缘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了手心。
“姐姐?”
稚嫩的童音怯怯的自耳畔飘荡,软软的好不暖人心扉,只是亲切中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牵着自己的手确实很小,柔柔的堪堪能抓住自己的拇指,却犹如曙光中的一缕救命稻草,带着股无法言明的莫名力量,支撑着慕容雪往后瘫去的上半身。
果真是将死之人,快没用了呢!心中暗自哎叹一声,慕容雪抿嘴深吸了一口气,药效渐渐上了头,平复好自己的呼吸,待眩晕感稍微减退些后,睁眼开始尝试着适应着眼前的事物。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咬着细嫩的嘴唇,茫然而又无措的半蹲着,略微黝黑的小脸带着些灰尘,有些脏,但五官尚算清秀,顶着一头乱乱的蓬蓬头,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把自己的手往回抽。
“吓着了么?别怕,姐姐暂时还死不了。”
慕容雪吃力的咧开嘴角,纯净的漾开一抹亲和的笑容,黛眉微不可见的蹙了蹙,腰间骤然使力,让自己坐直了些。
这个孩子,该是个流浪儿吧?脸上的污渍尚未洗去,衣服也朴素的很,不像是寻常孩子家那样的整洁。因为自己和蓝都是孤儿,所以慕容雪从小就特别能体会到没妈疼,没爸爱的孩子那不愿与人分享的孤单。其实很羡慕别人,但却总要倔强的将自己的卑微深藏在自己的心底。有些伤痕,是再怎样的关怀都愈合不了的。有些遗憾,是再怎样的际遇都弥补不了的,就像种在心根的执念,任你风吹雨打,万物轮回,也不曾改变分毫。
心底一软,她反手将带着泥巴的小手反握在手心,小心的捏着,清澈的眼眸中升起一层水雾,鼻头蓦然发酸,有点想哭,为自己,也为眼前的小男孩。流浪的日子并不好过,当初自己也是在社会上混迹,挨饿受冻,被打被赶那是麻木到习以为常的小事,几经波折,到七岁多的时候才被一家福利院收留,继而得以以一个正常人的脚步踏入社会,几乎算是扭转性的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道。
隔日清晨,镇外二十里处的须弥山上的往生崖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迎着冷咧的晨风凭空远眺,眼光清远的透过那缥缈的模糊云纱,穿过那山水河川,斜峰青峦,似要看穿那层层云海之外的神秘世界,平静的几如雕像。正是即将破晓的时刻,微黄的太阳似乎很不情愿的只懒懒的现出了一个淡淡的轮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这里的世界自成一格,竟然未受到丝毫冰雪的侵扰,恍如神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