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不再言语,手一拉一拽西子已经置身马背,双腿用力夹击马腹,马儿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夜风如水,重重黑幕正铺卷开来,昼的光亮掩去,逐渐换上了朦胧的墨色。“慢,慢点,我要掉下去了。”西子坐在马的前半身,死命的抓住马鞍处的把手,身体因颠簸而左右摇摆着,脸色发青,帽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走,散落了一头秀发迎着风飘扬着。
笨丫头!景瑜心中着急,扯住她前倾的身体按在自己身前固定好后,顾不上男女之嫌,搂紧西子的细腰纵马往西弛去。
“啊?你放手听见没?圈得我快透不过气来了。”两人的身体贴的很近,西子的背部几乎就是窝进了景瑜的怀里,景瑜呼吸的热气贴着耳边擦过,西子忍不住又羞又愤急噪起来。试想,被一半老头子吃豆腐,换谁谁又愿意了?
“闭嘴!”
景瑜强压着胸腹间翻滚的气息,反手将不安的西子塞到了身后,“摔下去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呜”换位换得太快,西子还来不得出声抗议,就惊觉自己正往马屁股边滑去,忙伸手一捞景瑜的衣裳,一把扯到了衣裳的领子处一勒。
“你要人命不成?”景瑜眼前一黑,差点被勒的背过气去,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西子也觉不妥,忙把双手换到他的后腰处,抓得紧紧半点不敢放开,“对不起啊,这夜太黑了我看不见,一时走眼了,嘿嘿。”
走眼了还勒的这么准?景瑜无语问苍天了,这丫头不仅是个麻烦,还是个成了精的麻烦,只要有她在,一刻都别想安生下来。
快到树林外围时,二人下马步行,树林的树并不密集,却都很茂盛,宽大的枝叶将天空尽数遮掩了去,人的视线几乎是暗不能见,连鸟叫声都没有,死气沉沉得透着厚重的压抑,鬼魅的气息不知不觉的蔓延开来。“我们干吗要,要来这鬼地方啊?”西子双脚发软,只能紧紧拽着景瑜的衣袖,她自小怕黑,上辈子是,转世投胎了还改不了这毛病。这场景,跟恐怖片里僵尸出没的前兆差不多,寒意直逼人的心底,涔得人发慌。景瑜心中疑惑倍增,一路小心翼翼的走来,并未听到约定的鸟叫声,难道孟和已经遭遇不测?
他拉着西子掩在一棵粗大的树干后面,细细凝神倾听。前方是一难得的丈许见方的宽阔平地,平地上,背对着他们赫然坐着一个宽大的身躯,一动不动,似在低头思考。
“那是谁?你的手下孟和么?”西子瘦弱的身躯抖的厉害,伏在景瑜的臂膀上小声的问道,当人在感觉到危险时,会自觉的依仗自认为安全的东西,她早就忘了什么男人女人了。
景瑜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已经死了,那只是他的尸体。”而景瑜的大脑正飞速思考着隐藏在四周的危机,盘算着最佳的撤退路线。原路返回怕是已经不可能了,却不知对方到底是哪路人马,能轻易的杀了孟和,更算准了自己一定会来此地。
“啊?”
一声低呼的西子马上被景瑜捂住了嘴巴,你是嫌命长了么?景瑜狠狠的瞪了眼西子,自己伤重在身,一旦主动暴露,连逃跑的可能都没有了。
低头间,西子惊诧的双眼泪光闪闪,恐惧中伴着无辜,微一眨眼,温热的泪水滑过景瑜的手背。景瑜心头一暖,靠在西子耳旁低声吩咐道:“一会打起来的时候你先躲着别现身,等最紧张的时候就自己跑,能跑多远是多远,对方的目标是我,应该不会太过注意你的。”不管杀孟和的人是南朝人还是北唐人,这都是男人间的争斗,不该连累一个女人才对。
不能言语的西子感动的连连点头,心想自己刚才还暗骂景瑜冷血,眼见自己的手下遇难还能这么冷静,现在还却在为别人安排出路,还真是自己存了小人之心了。
应得这么快?景瑜有一刹那间的尴尬,转而自嘲的笑了笑,这丫头果然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连假意推辞都直接省略了,怕是自己就是当场战死了她也不会回头看自己一眼的吧?
周围的树木茂盛的枝叶间最好藏人不过,既然敌人早有准备,自己怎能不慷慨赴约呢?景瑜将西子藏身妥当后,大方的现身,甩了甩衣袖,负手而立,冷笑着朝四方朗声说道:“各位藏得久了也不觉烦躁么?”
这一刻的景瑜是桀骜不逊的,充满狼性的孤傲,浑身散发出的冷意硬是将恐怖的气息压成寒冰,毫不留情的还击了回去。
话音刚落,场内已多了十数名身影,一率黑衣蒙面,身材高大,只露出口鼻。
“孟和,是你们杀的?”景瑜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已转冰冷,孟和跟随他多年,私下里已和兄弟无误,显而易见的怒气自寒冰似的眸里熊熊燃起,即将爆发!
“殿下何需动怒呢?吾等只是奉主上的命令希望您继续留在南朝做客而已。至于孟兄弟,殿上可是欠了主上一个不小的人情呢,吾等已将杀他之人全部歼灭,就埋在您此刻站的脚下。”
“哼,只怕是要我永远在南朝不要北上才好吧?”
景瑜心中对形势了然,原来自己竟成了个香饽饽,南人希望自己留下,连家里面,也有人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回去。
“若是殿下愿意,此举当然甚好。”
黑衣人也不客气,迅速的结成圆阵,将景瑜围在中间。领头的一使眼色,寒芒刷刷抖动,众人竟一齐提剑朝景瑜攻了上去!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景瑜冷哼一声,对来人的以多欺少鄙夷之至,闪身避过刺向胸前的长剑,扬脚欲踢其手腕虎口,谁料背后呼呼风动,只好再度变招扭腰侧过暂避锋芒。因为出城限制,景瑜并未带武器,只在暗袖之间藏了些暗器,但是距离太近,暗器并不能占其优势,只能近身缠斗,且来人尽都是拼命的打法,一招紧似一招,压根不容许他得空取暗器。
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被景瑜演绎得凌厉生风,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也不惧分毫,双方战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下。
腾挪跳跃间一抹青色已渐远去,黑衣人果然未在意西子的离去,一门心思要取了景瑜的性命不可。看着远去的模糊身影,景瑜心中瞬时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一声长啸,曲指弹开寒气撩人的青钢剑尖,一提真气,蓦然一个鸽子冲天跃身飞起,趁身在半空的时候一手自暗袖中摸出几枚暗器扬手掷出。
“叮,叮,叮。。。”
黑衣人的武功倒也不弱,暗器大部分被用剑挑落,只有一人伤了脚裸动作稍滞,但也很快提剑又攻了上来。
“看不出来,你们这些死士对我二哥倒也还算衷心,连中了我的噬心散还能面不改色,倒也没白养了你们。”景瑜一边继续还击,一边漫不经心的笑说。
噬心散是瑜安王府独制的药物,中了此毒的人刚开始只觉得万蚁钻心的麻痒,三个时辰后便会心脏溃烂,肝脾腐蚀而死,整个毒发过程的痛苦无人可抵抗,对用于某些冥顽不灵的人逼供甚是管用。
一听到“噬心散”三个字黑衣人俱都变了脸色,只是被蒙了脸旁人看不出来罢了,手下的招式却不自觉的慢了一拍。他们对此毒那是知根知底的,但是怎么个解法却是无以为知。
而实际上,景瑜只是在这暗器上涂上了剧烈的麻药而已。。。。。
伤了脚裸的黑衣人一听又惊又怕,这一分神,只觉得自己全身麻痹难当,真像是有万千蝼蚁在自己身上啃咬般的又痒又麻,“哐啷”一声武器落地,疯了般的在地上乱滚,不多时已衣衫镂烂,慌乱中竟撞向了同伴的剑上,自行了断了。
“大家小心暗器,切莫忘了重责在身!”领头的一声大喝,呼吁众人断不可手软,完不成任务,回去依然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拼死一战取其首级!
众人心中一禀,是啊,横竖难逃一死,只盼望主上能善待自己的家人罢。当下再不作声,不惜用上了两败俱伤的打法。
景瑜心中苦笑,早前右胸处的伤口因打斗早已迸裂,血液正浸着衣裳前襟往下蔓延,本就强聚的真气已臻紊乱,再坚持不了多久,怕是自己就会血尽力竭,任人宰割了。
西子谨记着景瑜的嘱咐有多远跑多远,见所有人都未注意自己这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来时的路冲了去,在黑如墨色的林中竟然认路奇准。只是景瑜的那一声长啸中竟带了莫名的悲跄,西子脚步一顿,强忍住回头的欲望,在林间飞快奔驰着。自己现在回去只会拖累了他,不过是大家一起死得更快罢了,我跑!
在看到马兄悠闲吃草的身躯时西子一时脑子太过兴奋,竟被路旁的岩石一绊扑身摔了个狗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