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地区,春天刚过,便是梅雨季节。
砰!
少年不顾纷纷细雨,一头钻出车外,右手抓着背包,用力的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跑了。
汽车的尾气腾腾地冒着,似乎在叹息着。约莫着停了有两分钟,少年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野中,汽车调过头,缓缓的驶去了。
这条路崎岖窄小,坑坑洼洼,又是下雨天,更加的泥泞湿滑,极为难走。
少年已经几次踉跄,泥水密布在衣裤上,星星点点,显得狼狈极了。
可是,这条路是到山上去的唯一途径,他能不去吗?少年抬头看了看云雾缭绕的山峰,耳边隐隐传来轰鸣声,那是来自山腰的,那里,正是他要去的地方。他的眼神更加坚定了几分,他一定得去。
“呼!呼!呼!”少年大口喘息着,这一路上来简单将他折腾的半死,不过,所幸还是到达了目的地。
“柳炎,你来了!”少年立刻就被人识了出来,说话的,是他的姑姑。“快过来,跟我走。”
柳炎深吸口气,不顾身体上的狼狈,快步跟了上去。
那是几间连着的木屋,屋外的庭院上,摆了几桌酒席,围坐着几十人。而那些没有座位的,也都站在庭院中,庭院的上方,搭了一个简陋的塑料棚。在庭院中的,还有一群奏乐的。
柳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微皱了皱眉,慌忙地伸手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见到木屋中的景象,他不禁眼前一黑。真的是他猜到的那样!黝黑的木棺置在中央,两边站着大伯、二伯、四伯、三姑和妈妈以及几位伯母。靠着棺头,面向大门的,是奶奶的遗像。
在那一瞬间,柳炎双眼通红,身体不住的颤抖着。背包一下子滑落到地上,他双拳紧握,发出咔咔的声音。
妈妈见状,连忙走到柳炎身旁,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柳炎盯着奶奶的遗照,“咚”的一声,双膝砸在地上。在大伯的指引下,磕头、上香……
做完这些,妈妈拉着柳炎走了出去。外面广阔的天地,或许会让柳炎心中好过一点。
柳炎站在庭院边,任由纷纷暮雨打在脸上、身上。雨水带来的丝丝凉意终于让他清醒了一些,他不由地把目光投向远处。
连绵不绝的雨丝夹杂着山中蒙蒙的雾气,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飘渺。这里是仙界吧!奶奶住在这里,应该会很开心吧!柳炎心中这样想着,眼睛愈发变得迷蒙。这里是奶奶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她,还会生活在这里,永远。柳炎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眶中的泪水终于突破最后的防线,与雨水混杂在一起。他连忙用手摸了一把,慌乱地看了看周围,害怕被人看见。
“奶奶背不动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好不好?”“不,不,背得动,快走,走!”“好,好,走,我们走!呵呵呵!”
“炎儿,奶奶给你送午饭来了。有你最喜欢吃的胡萝卜炒肉丝、还有……”“怎么是你来?”“妈妈有事来不了,所以我……”“放这儿,快走!”“炎儿,我……”
“不要你做的饭,我要吃妈妈做的!”“奶奶做的很好吃的,尝一尝嘛!”“不要!不要!我就要妈妈做的!”
“你去远方求学,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了。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别像在家里一样,要努力学习,这样才值得。要……”“行了,行了,我都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炎儿……”
……
过往的一幕幕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回放着,柳炎心中满是悔恨,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两个耳光。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和奶奶对着干?为什么自己要伤透奶奶的心?为什么?为什么!
柳炎盯着田埂上走来的身影,父亲!父亲缓缓地走着,和身旁的人有说有笑,那是他生意上的伙伴。看起来,父亲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是,在柳炎的眼中,父亲的笑却是那样的勉强、牵强、苍白无力!
父亲也看到了柳炎,他脸上还挂着刚刚消失的笑容。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用他深邃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柳炎一眼。
父子俩,相视无言。
平时山一样的父亲,此刻却那样的消瘦、单薄。柳炎的心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父亲那个眼神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有悲伤、有安慰、有思念、有坚强、有孤独,还有很多,很多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这些东西,全部都包含在了那深深的对视中。人,或许就是这样成长的吧!
柳炎猛然抬头,怒视长空。待我道成之时,三阴九司十殿阎罗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