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名在洛水村住了半个月,一直到囡囡的腿伤彻底痊愈。离开的那日,几乎全村的人都来送行。原本村民想留洛名长住,洛名只得谢绝,并保证今后还会回来看看。
陆残月后来才知道洛名离开洛水后,一年里走访了很多地方,然而因事情实在太过久远,大多时候都只是扑了个空,辗转下,洛名又回到了长安。
陆残月自己自十五岁起,因部族纷争,就被派来了中原。他五岁入明教,十三岁就已将明教武学练至顶重,之后回到家族。荒漠之中,看似是无人之地,其实很多部族都生存与地下,部族之间的争斗,往往也满是血意刀光。几年前,敌对部族势力大增,对陆残月一族造成了重创。虽然一直不理解部族间争斗的意义,然而眼见自己的族人被逼入绝境,十五岁的陆残月主动请缨来到中原,试图寻找敌对部族早在多年前就勾结狼牙军的证据,才能以此寻求武林人士的帮助,挽救部族。
当然,那是他十五岁时的想法。那时陆残月的世界,可以概括成一句话,荒漠之后,不过是另一片荒漠。然而来到中原后,少年的他见到这里的山水,这里的村落,这里的人,都与在家乡时完全不同。他还发现,如今天下大乱,那么多百姓因为战争而流离。而在荒漠,部族之间却还因为一己私欲而互相残杀。
他用了两年时间,正事没做,却几乎走遍了中原所有的地方。后来部族长老因他长时间没有联系,而来信询问,他才意识到当初离开大漠的目的。
于是就来到了长安。然而由于已经没有了当初对于部族的信念,陆残月做事其实也闲散得很。他调查事情的方式从来不是用嘴去问,而是天天隐身穿梭于长安城的酒肆乐坊间,听过路人闲谈的内容。他便是这样注意到洛名的。
一个不过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一看就知是个外来人,每到一个地方就四处打听,还常提到九年前这个时间。陆残月心里还默默算了一下这小子九年前才多大。
原本陆残月也没有离得太近,然而到了西市大街上人来人往乱的很,陆残月怕跟丢,才想起来跟近了一些。
其实洛名早就感觉到有人尾随,然而皇城之内不便动武,想着到人群中将其甩掉,结果到了人群中,那气息反而是更近了。离开西市前,洛名转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遂取下腰间的笔,向城外走去。
那一眼着实是把陆残月下了一跳。自己明明是隐身,而那个人的眼神却仿佛直接将自己看穿一般。那个少年墨衣长发,人群中惊鸿一瞥,陆残月明显感觉到心里有什么颤动了一下,突然间觉得更不能将此人跟丢。
洛名一直走到城外的河边,见周围无人才停下脚步,沉声道:“阁下没有杀意,不妨现身一叙。”
背后传来声音:“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洛名一边转身一边说道:“是阁下离得太近……了……”
洛名原本以为此人就在自己不远处,谁知转身才发现那人离自己竟然不过半尺距离。一个转身的动作都差点贴到对方。那个人一看衣着就是从西域来的,浅棕色的卷发,湛蓝色的眼睛。洛名曾听人说过异域大漠中的妖精,大概就长这个样子。
洛名自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阁下究竟有何贵干?”
陆残月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明明他才是好奇的人,然而却什么也没有问,而是一口气先将大漠部族间争斗的历史,这几年的变故,还有自己在中原两年多的所见所闻全都讲了一遍。最后才问道:“你来长安是为了什么?”
洛名听得头脑发胀:“我凭什么要信你?凭什么要告诉你?”
陆残月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都说得这么详细了你还不觉得我特别可信?我跟着你是因为听你在城里打听关于狼牙军的事,似乎正好和我正在调查的事有关。你一个外地人来长安调查这些事,确实不能轻易相信人,所以我也无所谓你信不信我。不过我只告诉你,我肯定是比那卖西域烧饼的知道的多,你若执意不信我说不定就是错过了一个同道人。”
洛名没立即说话,低头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首先我不是外地人,是长安人。父亲曾在朝为官。那是我年幼,不懂朝政,只是安禄山进京没多久后,我全家上下被人所害,仅我一人幸存。我曾亲眼所见父亲如何被人杀害,我也看见了那个人的脸,如今只想找到此人,为我家人报仇。”
陆残月大概是为洛名选择相信而感到高兴,又勾起嘴角对他笑了笑:“我确实是听说过,很多年前,大漠中有些部族为勾结狼牙而专门训练杀手。只是那时安禄山还未有今日之势,没人在意罢了。看来你我要查的事果然有所联系,不如……”
突然间一阵风吹过,吹动洛名散下的长发。两人原本站得就近,因着这阵风,洛名的发尖竟然轻晃晃地拂过陆残月的脸。随着微氧的触觉,陆残月竟然直接抬手挑过洛名的一束头发,还放在鼻尖问了问:“好香……”
然而抬头却看见洛名一脸要杀人的表情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陆残月只好放下他的头发,看着他道:“不如你随我去趟西域吧。”
而洛名看他的目光依然满是戒备:“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什么来历。”
陆残月当时简直怀疑这个人的汉语还没有自己好,说道:“我是什么来历我都告诉你了啊。我叫陆残月,明教弟子。我在教中也用这个中原名字,你去问问肯定能问出我这个人的。你怎么称呼啊?”
“……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