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里,高远已经醒来了,抱怨了一阵同事电晕自己的事之后,看见狱警在煮宵夜,就打算留下来吃一口再回去。
“哎,我说你们这里晚上值班室就两个人啊?也不怕犯人袭警?”高远等宵夜的时候无聊的和两个值班狱警聊天。
一个狱警无奈的说:“没办法,我们本来是4个人值班,有一个老婆生孩子去医院了,有一个前妻结婚去随礼了,结果就剩下我们俩人儿了。”
“高远,反正你也没事,晚上留下陪我俩吧!”另一个狱警搭着高远的肩膀说。
高远看着墙上监视器里的薄野,幽幽的说了句:“饶了我吧,我可不敢夜不归宿。”
旁边的狱警递上一支烟,打趣的问高远:“听你这意思,你小子,是有媳妇儿了吧,还是个家教挺严的悍妇啊?哈哈。”
“这没结婚就管着你,结婚以后有你吃苦的时候!”一旁的狱警也附和着说。
高远无奈的笑笑:“我不是说媳妇儿,我是说我哥,我这要是晚上夜不归宿,我哥能卸我一条腿。”
“哦,原来你说高队长啊!哎不对!现在应该叫高科长了,上个月我们所长和高科长一样,都升了一级警司。”旁边的法警端过来一碗夜宵递给高远。
然后另一个狱警递上一杯水:“这也难怪高科长对你管教严格,从小你父母就不管你俩,你能走上正道没学坏都是高科长一个人操心费力教育的好啊。”
高远吃着宵夜低头说:“听你说父母这俩字啊,我突然想起来,还真是应该抽时间去看看我妈了。不过你们说,我都参加工作了,我哥还天天跟看孩子一样管着我,我也就是打不过他,要不然我早就起义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非得告诉高科长,让他好好收拾你一顿!”一个狱警逗高远说。
高远一听,差点一口饭噎住,“祖宗啊,你可别告诉他,他现在估计正烦我侄子的事呢,有火没处发泄,你告诉他我就正好撞枪口上了···”高远这个大嘴巴吃饭也堵不住。
“啥侄子啊?高科长不是没结婚吗?”旁边的两个狱警走过来好奇地问。
高远瞬间面色铁青,心想着“这下完了,我这要是说下去那肯定必死无疑了,可是我这要是不说,他俩再去问我哥,那我更是死定了呀!怎么办啊?!”
“哈哈,那个什么,那个侄子啊?对呀,侄子啊,我说错了,不是烦我侄子,是烦他侄子,对对对他侄子的事!”高远心里慌得厉害,这两个家伙要是再问我,我可怎么编啊!
就在这时候,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了,是3楼值班狱警打过来的,说有犯人打斗,需要马上处理。
两个值班狱警随即就忙活起来了,一顿打电话调度,然后又调取3楼的监控视频。
“你俩先忙吧,我去给我哥打个电话。”高远识趣的抽身要走。
两个狱警工作起来也顾不上高远了,没答话仍旧在忙碌。
走出值班室,高远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可是电话始终也没有接通,然后高远用‘查找iPhone’的功能定位了高旗的位置,不是在医院,却是显示在一个公园里。
要说兄弟之间有心理感应是真的,按照高远的性格,他看到定位应该会觉得大哥是带着受伤的谭宇溪到公园散心去啦,可是他却看着定位深深地出神了。
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他迅速地接起来,对面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恁是这个娃的朋友吧?”这位中年妇女显然是去广场跳舞的河南大娘。
“啥?哪个娃?这不是我哥的手机吗?!”高远没太听懂。
大娘急了,“咦,你这个娃咋这么笨哩!急死我啦,我和你说啊,这个手机的主儿,死啦!”大娘就最后两个字说的最普通,高远真切的听懂了。
“啥?我哥死了?”高远一边问一边冲下楼去了。
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大男孩儿,唯一的一点坚强正在渐渐溃堤。
高远冲出看守所大门,可是这时候看守所这种城郊地区怎么可能会有出租车,放眼望去除了树林就是漆黑的水坑,耳边别说鸣笛声了,除了警犬的狗吠和风声,连一点儿引擎的声音都听不到,高远只能一路往亮着路灯的地方跑去。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渺小,面对死亡、疾病和灾难,我们纵使无比深厚的爱身边的人,可是当他要离开之时,除了打电话和祈祷,却再没有任何办法可寻。
高远一路往环城公路上跑去,身边还是没有一辆车经过。
泪水不知不觉的从这个大男孩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每一滴眼泪都是哥哥20几年来对自己无私的爱和真挚的付出,而此刻,哥哥生死未卜,自己却不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身边,夜色中的高远,是悲伤的,更是愤恨和绝望的。
沿着黑暗的路一路跑着,高远跑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应该给姜卓打电话,最近的医院就是姜卓的单位,如果哥哥有什么事,姜卓应该第一个知道。
高远在路边瘫坐下来,喘着粗气,两条腿屈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姜卓的电话。
“啊,怎么了高远?”姜卓可能并不在医院。
高远忍者哭腔急切地说:“大哥出事了,可是,人在哪里,伤的怎么样我一概不知道。”
姜卓一听,也急了:“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有个大娘拿我哥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说他···说他死了。”高远已经快要忍不住眼泪了。
姜卓也被吓坏了,“你别着急,我马上给调度中心打电话,看看人在哪家医院,我现在也往单位走,你赶紧来找我,快点儿。”说完话姜卓的手机似乎掉在了地上,“咚”的一声就挂断了。
高远木讷的对着已经断线的手机说了声:“好,我这就来了。”
医院里,高旗正在接受抢救,他起初是因为被电晕了所以昏迷,现在却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了。在高旗的胸口上还插着那把雕花的匕首,紫黑色的血块儿不断地从高旗的嘴里还有胸口蠕动出来。幸亏高远此时还未出现,不然,眼前的场景真能当场要了高远的命。
抢救工作在姜卓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开始了,姜卓即刻换上手术服就进了抢救室,匆忙中,也没来得及给高远打个电话。
而高远此时还在郊区的黑夜里奔跑着,路上已经有很多过路的大货车了,只是任凭高远怎样阻拦却没有一辆车肯停下来,反而是加快了油门一跃而过。
高远又生气又奇怪,为什么所有的车都不愿意捎自己一段儿。
其实这些大货车司机,他们都看到了路边跌跌撞撞的高远,可是,这时候正是入夜的时候,路上跑的大货车,多半是超载运输,突然看见有一个穿警察制服的拦车,还是孤零零一个警察,要是被拦住,估计又要罚不少款。所以,司机们都加大了油门冲过去,没有人肯停下来。
就在高远越来越绝望的时候,身边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轿车停在了他身边,车窗迅速摇了下来,露出一张精致却干练的年轻女子侧脸,这位短发的女子招手让高远上车。
高远也顾不上司机是男是女,总之现在有人肯捎自己那就是恩人了。
短发女先开口说:“这么急去哪啊?小警察。”
高远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说:“恩人,我去医院。”
“哟,初次见面就这么客气啦。”女子扭头笑笑,随即打转向把车驶入了主道。
“我很急,求你送我去白求恩医院,大恩大德,我此生难忘。”高远系上安全带,很认真的和这个短发女子说。
“行,坐好了,小警察。”说话间车速已经开到了100迈,而且强烈的推背感仍在继续。
突然的加速让高远瞬间胃里一阵翻涌,“虽然我很急,但是你也要注意安全啊!”高远紧紧抓着门头上的把手。
“放心吧,小警察,我有技术的。对了,你这么着急去医院,是父母病危还是媳妇流产啊?”短发女口语轻快地说。
高远眉头紧皱,撇嘴问道:“你能给嘴上积点儿德吗?损不损你?”
“哈哈,你别在意啊,姐就是这样的性格,没有恶意的。”短发女挠挠头抱歉地说。
高远懒得多跟她说话,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悲伤地情绪,缓缓地抽泣起来。
“哎哎哎,我说小警察,我这都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还哭上了,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呀,丢人。”短发女说着又加速超了一个车。
“我哥受伤了,生死未卜,正在抢救,你说我能不难受吗?”高远越说越来劲,眼泪哗哗往下流。
短发女听到实情也很着急,“嘿,小警察。别哭了,坐稳。”车速即刻就开到了180迈。
高远心里乱的很,拿出手机给姜卓打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有人接,这时候除了姜卓其他人也是一个都指望不上了。
算了,高远干脆也不打了,人真的心乱如麻的时候,就忽然什么也不想做了。
高远侧头看了一眼这位潇洒的司机,乌发碧眼,哑光红唇,浓烈的美宝莲款式长睫毛,但是脸的棱角却显得很刚毅,不似谭宇溪那般中国婉约,也不似迟妙雪那般风韵十足,时尚之余更带着一股资本主义世界的浮夸和潮流,身上简约的几件配饰,在车内氛围灯的照射下显得十分璀璨,高远格外的注意到了短发女放在扶手箱上的右手,食指戴着一枚特别活灵活现的海棠花戒指,高远的母亲很喜欢海棠花,所以海棠也是高远童年认识的第一种花。
窗外疾驰而过的星空,交织着此刻高远悲凉的心情,即便有什么能暂时的转移他的注意力,心也还是痛的,这时候唯一的心情,就是想赶紧到哥哥身边去,哪怕他即刻跳起来揪住自己的耳朵,那也是最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