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饶命,饶命啊!”
一阵阵嚎叫的声音逐渐由大转小,这已经是第五个被拖出去斩首的武川败兵了。
怀朔军大小将官在堂下排成数列,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不作一声。
“这个说的什么?大意了,是吧?”葛荣阴鸷的声音在堂上回响:“横竖也强似上一个,什么秀容大军人多势众太过勇猛,实在抵敌不住。哼。”
葛荣指着还在堂下五花大绑着的剩余三个败卒道:“我也懒得问你等废物了,既是罪无可恕,都给我拉下去砍了吧。”
又是一阵哭天抢地之后,刽子手呈上八颗血淋淋的人头。
“战败要有战败的觉悟。我葛荣部下没有败军之将,败即死,不是战死,也要自裁!”他扫了一眼堂下诸将:“若有那不识相的厚颜无耻之辈,这八个就是榜样!”
“大将军,高贺六浑有密报送来!”侍从官恰在此时奔上堂来,将一笺交与葛荣。
“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将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大堂上只剩下葛荣和那久久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
他随即拆开那密报看了半晌,脸色越发阴晴不定。
“来人!”葛荣看似已有主意,“去探查一下这个侯景是什么人物,一有消息,速来报我!”
与此同时,武川城内。
宇文泰正在镇军府司内与尔朱兆一起重新布置城防,高欢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兆兄,黑獭,刚接到窦泰的塘报,他与高昂合围抚冥不到三日,那镇将便不战自降了,哈哈哈。”
“这正是锦上添花。”宇文泰微笑道。
尔朱兆在地图上仔细端详后说:“如此看来,我们从秀容出兵以后,北六镇中有四镇已在我军控制之下。进展顺利确实是始料未及。”
“兆将军,我军虽然捷报频传,但经这几战也只是扫清了怀朔镇外围的蛇鼠而已,葛荣这头恶虎并未伤筋动骨,恐怕苦战还在后头。”宇文泰对战局有着清醒的认识。
“黑獭所言不错,但这几个回合下来,敲山震虎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高欢正色道:“这盘棋我们已经占了先手,就看葛荣何时出招了。”
“贺六浑,这几日叔父那边有什么消息?”尔朱兆问。
“说来甚是奇怪,黑獭的捷报他们应该收到了,但目前并无任何回文传来。”
“这颇让人生疑。欢兄你想,若是派往领主处的斥候在半途遭遇葛荣军游骑或是武川败兵,我们目前的处境就大为不妙了。”宇文泰皱眉道。
“确有此种可能。若是被葛荣得知我们只是出奇制胜,他必趁我两军未合之际前来攻城,我们以寡敌众,胜算不大。”高欢也一时没了主意。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只听镇军府门前乱糟糟有人吵嚷。不一会只见门兵慌慌张张跑上正堂,对三人禀道:“将军,门口有人闹事,声称如果将军不……不亲自出去迎接,他就要我武川一城军民都……都死于刀剑之下。”
尔朱兆一听便大怒道:“何人吃了熊心豹胆,竟如此嚣张无礼!贺六浑、黑獭,与我出去看看!”
宇文泰忙与高欢随尔朱兆赶到了府外,远远便看见一个歪戴着弁帽、散兵走卒模样的小厮正在推搡门卫。
“把你家将军给我唤出来,我有要事相告!若还顾念你这一城军士百姓,就速速进去报他知道!”
门兵们本不想理睬这人的疯言癫语,正欲一拥而上驱开他了事,却不料他却愈发大喊大叫起来,惹得一个卫士怒起,举起长戈作突刺之状,想这一吓便赶走了他。
只见这小厮看着兵刃刺来,不但不避,反而迎上前去。他身手甚是灵动快捷,一把拽住了长戈的柄端,暗自运力一抖一拔,电光火石间竟将那长戈自卫士手中夺了下来。
“好哇,你们还敢对我动粗,那就休怪……。”那人看来也渐渐动了火气。
“住手!哪里来的狂徒敢在我镇军衙门前生事!”尔朱兆大喝道。
那人听罢,略一迟疑,便将手中长戈掷在地上。卫士们赶忙将他围在核心,欲下手擒捉。
“且慢,众军不得无礼!”高欢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赶忙纵身奔上前去。宇文泰心中诧异,也凑过去想看个究竟。
“来啊!哪个敢动我分毫,一会你们平远将军挨个儿杖责时莫要后悔!”那人不知依仗着什么仍在嘴硬。
“少公主,在秀容时闹闹也就罢了,来这武川却为何还要折腾我等?”高欢笑言。
尔朱兆也吃惊上前,略端详了片刻就大笑起来:“妹子,你……你来这里作甚?又是从叔父处偷逃来的罢?”
只见那人气呼呼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道:“要你管!快带我进去净个面,这一路跑来弄得一身腌臜,臭死了;欢哥哥,一会儿还有东西交于你。”
宇文泰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尔朱义瓈。
她挽着尔朱兆、高欢两人人有说有笑的并步进了镇军府司,经过宇文泰身旁时却停下来道:“黑獭哥哥,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你那冤家在秀容整日里郁郁寡欢,我若不带她走这一遭,怕是早就化作羽健山头的望夫石了!”
宇文泰又羞又怒道:“你们胡闹!这武川近日来兵荒马乱,你二人身边又无卫队随从,这么大剌剌的闯来,万一路上有个差池闪失,你兄和我怎么向领主与贺拔都督交代!”
尔朱兆闻言也顿觉尴尬,又不好被自己这刁蛮妹子看破再遭数落,便借机做起了和事老:“黑獭休得再胡言乱语!快些去迎明月吧;义瓈,叔父若怪罪下来,你可要为我开脱!”
“我自有办法于爹爹处交代,就不劳你操心啦!”义瓈并未理会自己的堂兄,却顽皮地向宇文泰做个鬼脸:“明月姐姐仍女装在身,我恐她来此不便,就安排在城东的悦泰客栈了,你快去寻她罢。”
高欢也借机揶揄道:“黑獭,为兄早就听你念叨过这位还未迎娶进门的贺拔姑娘,待忙里偷闲也应给为兄引见引见才是,毕竟以后便是弟媳了啊!”
宇文泰心里念着明月,索性不理会这些人风言风语的捉弄,急急牵过一匹马来直奔城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