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下去休息。”男子冷着脸觉不出喜怒,待门客战战兢兢告退后,方露出狰狞之色,“真是不堪大用的废物!”仅此一事,此门客便再未被重用,偶有差使,也只是传些不痛不痒的讯息,门客虽懊恼不满,表面恭谨还是有的,好在虽不受重视,一应吃喝却是不曾苛少,每日早出晚归也自在,至死也未做出任何背主之事,当然这是后话。
季笙一早便动身去男子所属的雍州风月场,男子本人不便出面,便支使贴身仆从以假公济私的名义把人送进去,谁知幽州管事一丝不苟,大义凛然将此事抬上桌面好一番说辞。
男子只得不动声色受着,不反对也不附和。管事自个儿一头热好没意思,这才止住话头转而汇报起其他来:“近日关于金帛簿流言愈发多了,也不知哪一个是真。”凝睇半晌,接着道:“胡人动静也明显了起来,大半竟都是冲着金帛簿去的。”
管事还以为自家主子也对金帛簿有兴趣,打听起消息格外卖力,努力想在主子面前挣得一功,不过金帛簿持有者隐藏太深,只一季姓信息,好几次他都扑了空。
男子点头,示意他离去。他心有不甘还是多了一句嘴:“欺上犯下之辈实不能用!”言毕大步离去。其实他也犯怵,侃侃而谈引得主子不言不语,证实他满腔热血一番言辞让主子不喜,亦或此事归根结底就是主子吩咐下去的!
他还未行至偏门就给门房拦下好一通恭维。
“小哥找我可是有事?”对方虽只是个门房,身份可不一定比他差,能被选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哪个不是贴心人,他说话也万分小心,不肯得罪。
门房笑道:“管事别急,主子让我传句话,说先儿提的人,管事只管好生管教,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打骂也是无妨的。”
“得了这话,我就心安了,多谢小哥。”心中欢喜连笑容都显得真诚不少,管事朝门房一揖及地,欢天喜地的去了。
原来男子先是以不理会之色给贴身仆从吃下一颗定心丸,后又让门房传话不予特殊待遇令管事绝了其他联想。
前往雍州的季笙还不知自家阿兄一句话使得两个月奴才生活分外难熬,既是因战乱流离失所,当然不能整洁干净,待至雍州城外三里处,他便泥里打滚,撕扯衣衫,与难民无二。
雍州北枕千山,南带渭水,东望长安,西扼秦拢,以“三绝”闻名于世,风月场竟也比别处风雅别致。
季笙潦倒街头,安雅居的小子们得了消息立时就把人架到后方杂役院里等发落。
安雅居便是季笙阿兄的产业,季笙一到地头,此处管事便得了消息,之前接了“好生教导”的传话,雍州管事立刻告知安雅居的嬷嬷。嬷嬷姓艾,担这一职已十来年,一个错都不曾犯过,过往江湖客、公子哥都还愿给她些脸面。
艾嬷嬷把人细细打量一番,若不是有交代要给人穿小鞋,洗洗干净,好生喂养一个月当个白净小倌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说是嬷嬷,人并不老,反还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都惯于风月场的性感妩媚,“带下去洗干净。”沉吟片刻接着道,“后厨还缺个生活劈柴的,弄去做些活儿。”
“艾嬷嬷,劈柴的人尽够了,若再多加人,以前那些个皮猴子可要翻天。”管后厨的老妇脸上褶皱不住颤抖,原来劈柴生火之人已有两个小子,再多一个,难免会偷懒成性,更要紧的是她和艾嬷嬷不合,听闻此次艾嬷嬷单单从牙婆手里只买了这一个小子,心中更是明镜似的认定阿笙便是死对头塞来膈应她的!
安雅居买的柴火定是好货,可灶小,得再劈一劈,所以后厨才会放两个小子专门负责这事儿。
“那就把原先劈柴的小子放到院里,倒夜香。”艾嬷嬷状似疲懒,斜睨一眼老妇,轻笑带起一片香风离去。
原先劈柴生火的小子本是同乡,这个活计油水多,常能得了打赏,还比其余活路轻巧,偶能偷个懒,毕竟后厨做食有固定的点。
突然来人把这项轻松活计顶了,挤一个去倒夜香,霎时团结一致对外,决意使出浑身解数收拾新来的,好好给一个下马威。
倒夜香起早贪黑,通常只有最下等的小子才会干,过惯好日子的两个自然不肯去。
“我是管不住你们了不成!?”老妇刚把人领回来,就瞧见本该做活的两人鬼鬼祟祟站在角落嘀咕,不由大吼一声,怒从心中来,暂且就忘了自个儿身后还跟一个。
俩皮猴一个哆嗦,转过身来嬉闹道:“这不是偷个懒,前脚刚出来,您后脚就逮到我们了。”俩人模样还算周正,年纪也不大,十七八的样子,正是贪玩的年纪。艾嬷嬷本来打算丢俩人在后厨磨去些脾气,放到前堂当个跑堂,奈何二人不争气,老不知收敛,在后厨一呆就是三年,反而成了老对头的心腹。
“也不晓得是谁乱嚼舌根,你们消息灵通,竟是走在了我前头!现在就在有商有量的寻出路了!”老妇可没那么容易糊弄,这俩小子,没一天肯让人省心。
皮猴哪敢跟她争,现在巴不得讨得好就留在后厨,倒夜香的小子,今年都换了三茬了!只见一个拉住老妇手臂,一个抱住老妇腰部,异口同声求饶:“邓婆婆,您可高抬贵手救我们一救,在这安雅居您疼我们可是头一份!”边说着边拿余光瞟阿笙:竟是个细皮嫩肉的主!
顿时忿忿不平,好手好脚、长相标致,不去找正经活干跑来安雅居抢他们生路这算什么事!
邓婆婆给逗得眉开眼笑,佯装怒道:“说什么浑话,使艾嬷嬷听得,仔细一记窝心脚,踹出肚肠来!”俩人相视一笑,不以为然摆出可怜相。
邓婆婆乐呵呵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说道:“既然先见着了,就敞开来认识认识,左边这个皮猴唤作阿虞,右边那个叫易小平。”介绍二人时,邓婆婆分明多了几分亲昵,想来平时三人关系不错,阿笙横插一杠子,保不齐会被联手针对。邓婆婆敛去笑容道:“这是阿笙,新来的,要顶你们劈柴的位子。”
劈柴的活计本来是易小平做得多,阿虞平日就管着后厨的火就成,这一听还了得,易小平顿时发作:“真是好大面儿,一来就把我挤走了,赶明儿还不把您也给挤走了呀!”
话说太过,眼见易小平冲动要坏事,阿虞赶紧接了一句:“话糙理不糙,邓婆婆您可别嫌难听。”
这话当着阿笙的面说就是没把人放眼里了。
邓婆婆后厨事已掌管多年,不担心有人能夺得自己位子,何况她与艾嬷嬷明争暗斗这些年,怎会没点手腕,把人这样安排,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倒是自己白疼了这俩小子,临头了来算计她老婆子,指望她来当坏人。
不着痕迹伸手去牵阿笙,笑眯眯说:“阿笙你且安心住下,这小子院里没空屋,你搬到老婆子外间住着!”这话就是在抬举阿笙了。
眼见得期待落空,阿虞登时找个由头跑开,易小平没眼色他可不傻,邓婆婆一辈子没儿女,常就指望能收个儿子给自己送终戴孝,安雅居后院里少有标致小子,数来数去,也就他跟易小平能过去眼,这才能在邓婆婆眼皮底下偷懒耍滑,眼下邓婆婆因了易小平一席话生了失望,这当口,他们两个旧人再添油加醋只怕会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偏就易小平是个看不明白的,嘴里犹叫嚷诸如“邓婆婆不疼他了,要割了他的心”之类的诛心之言。
邓婆婆气极,不住跺脚:“白眼狼啊!这是要撕了我去喂狗!”
阿笙忍不住劝解:“婆婆也不必生气,人生百种,总不会人人都识得好。”
邓婆婆古怪看他一眼,平淡说一句:“你倒是会说话。”
敢情邓婆婆将他当做挑拨离间之人了。亏得邓婆婆虽心中不喜,还是信守承诺让人住在了她外间。
他倒是没想到邓婆婆素来疼爱易小平与阿虞,他一个外人如何能越过这层关系?何况他又是艾嬷嬷指派来的,放在外间往好了说是抬举,往差了想便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休想闹出幺蛾子!
平静日子没过两天,易小平跟着阿虞就找上了门。青天白日就把他堵在了柴房。
易小平起早贪黑,连带同屋的好几个小子都睡不好,身上还有恶臭,整日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这一肚子怨气全冲着阿笙去了。
“阿笙你命可真好,一来就顶了小平的位子。”易小平的位子不少小子都动过心思,全给邓婆婆不动声色给堵回去,这次老婆子居然肯放手着实令人意外。
“幸得艾嬷嬷指派。”不咸不淡搭腔把来势汹汹的两张嘴全给堵住。
你看我不惯那可怪不到我,这差使可是艾嬷嬷亲口点下的,比邓婆婆的话可管用些。
阿虞冷笑,到底是新人,根本不知道艾嬷嬷跟邓婆婆俩人间的宿怨矛盾,指望靠着艾嬷嬷的脸在邓婆婆的手底下混出朵花来,怕是永无出头日!
易小平哼哼两声,说道:“听他磨叽那么多!”脾气暴躁冲上去把人掀翻在地,顺手抓住一根还未来得及劈的粗柴狠狠砸下去!
说来他也阴损,专门挑着胸口和额头砸,不多时就打破了头,汩汩流血,这气势把一边的阿虞都给吓一跳,愣是忘了上去帮忙。
阿笙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对付身无所长的小子们还是绰绰有余,但当下却是不宜动手,混个泥腿子出身纵然不错,更紧要的是寻个由头逃走,现在可不是送上门的机会么?
不堪其辱,是最有说服力的缘由。
易小平单手打得还不过瘾,另一只手也扯过一根柴火,两手并在一起狠狠砸下,只听得“砰砰砰”,比踹门还大声些!
“好啊!小子们原在这里偷懒,姑娘寻思吃些点心,竟连一根柴火都没有!看我寻来邓婆婆好生掰扯掰扯!”
尖细的女儿音伴着柴门“咔咔”地声音席卷而来,安雅居的姑娘本就比寻常女子多两分艳色,衣饰上更是讲究,来人是正红的姑娘罗姑的贴身丫头,一身装扮比旁人鲜艳不少,穿着穿云雀的对襟小袄,翠绿布帛履衬得人娇小可爱。
罗姑乃安雅居头牌,能歌善舞,很得人喜欢,待遇与谁都不同。早起食糕点也是特权之一,糕点精细,需梨木蒸熟才有特殊香气。阿笙今日没来得及把梨木送去后厨就被堵在柴房,罗姑的丫头为给自家姑娘献好,自己寻来,可巧撞破这一幕,琢磨平日邓婆婆小心眼对付自己,愈发发作起来,双手掐腰道:“前儿我还觉得后厨的小子们个个都是顶好的,背地里竟干起了恶霸欺人的勾当!!”
小姑娘给罗姑宠坏了,偏还生了个大嗓门,这一发作把人都给叫来,一大早除了小子、丫头,几乎都没活计,姑娘婆子们索性都远远瞧起热闹,纷纷伸头往这边探,正瞅到阿笙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满面是血的模样,呆立在侧之人可不就是易小平跟阿虞!瞅得易小平手里还攥着行凶之物,皆恍然大悟:邓婆子护着的易小平竟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真真儿是个厉害的!
胆小的姑娘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不敢再露面,只悄悄转到假山后头,听着易小平的处置。
此事动静不小,邓婆婆、艾嬷嬷也就前后脚的时候到了柴房门口。
不等艾嬷嬷开口发落,邓婆婆先声夺人骂上:“易小平你个泥腿子!老婆子素日里枉费心血栽培你!还不快把人拿来!”邓婆婆能与艾嬷嬷分庭抗礼,威望自然不差,一众小子们得了令蜂拥上去将人拿下,往日吃过亏的暗中还掐上一把,疼得易小平又是挣扎又是嗷嗷叫,不明所以的还以为他要暴起伤人,姑娘婆子们连忙退上几步,不由喊道:“抓紧点!!可别松!”
小子们七手八脚直把易小平按趴在地上才算了事。邓婆婆指着柴房里躺着的阿笙,喝到:“好好一孩子你都给打破了相!你们还不照着阿笙的伤势给我狠狠打这皮猴!”
小子们得了令,一个拾柴,一个递,一个还真就照易小平脸上呼下去,下手之毒辣,都听得见带起的风声!
一下下去就见了血,直把易小平砸得头晕眼花,哭爹喊娘,泪水鼻涕糊了满脸,无奈手脚被死死压住,不能翻身打滚,也不能跪地求饶,别提多痛苦了。兴许内心太过恐惧,求饶的话断断续续说了好几次都没法让人听清楚,反而让人觉得这人不服,小子们更是卖力地往死里揍!
“停了吧。”艾嬷嬷权衡一二,本想着借邓婆婆的手将阿笙整治一番,现在倒也巧了,正好撞在刀刃上,一举两得,不过她的本意可不止如此,都怪罗姑的丫头坏事。
日后阿笙去了,这后厨也该换人了,不动声色垂下眼帘,说道:“以你性情,本是容不了你了,看在邓婆婆已训过你的份上,这次便罢了,日后再犯就叉出去发卖,可听清了?!”
易小平也不知听没听清,只顾胡乱点头,生怕动作慢了不是被毒打就是被发卖。
她嗤笑道:“既知错了,就跟阿笙一起抬下去将养着,等身子好利索再做活。”
邓婆婆又赢了一次场面,挺直略佝偻的背,目不斜视地指挥人将易小平抬走,竟是没打算管一管里面躺着的那位。
艾嬷嬷使个眼色,支使身边小子唤人来把阿笙弄回屋去。
她再不待见阿笙这孩子也不能弄出人命,奴籍跟良籍可谓是一个泥里踩的,一个榻上睡的,身份悬殊可大了,奴籍的孩子死了便死了,谁都没话说,雍州这几年还算太平,若是良籍的孩子死在自家屋里,那可真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一个死字!再说,这人可是上头送下来的,虽说打骂由她,可保不准哪一日还得还回去。
罗姑的丫头娇笑着想上前领赏,被自家姑娘死死拽住动弹不得,只得熄了此番心思。
事后罗姑把人拉上阁楼,恨铁不成钢直拿手指戳丫头的肩膀:“你还要不要活,闹出这样的事,还不速速避开,上赶着触霉头么?幸而我今日还有些脸,若是落魄时候,真真被你害死!”
丫头奇道:“今儿我可是大功臣!易小平是邓老婆子的人,我帮嬷嬷找了借口收拾了他!”
“可真是个笨死的!”罗姑真是气得哭笑不得,缓缓坐下,示意丫头把雕花的门给掩上,丫头照办了才肯说道:“艾嬷嬷是从大街上把人捡回来的你可知道?牙婆子卖的小子是入了奴籍的,街上捡的可是良籍的孩子,这易小平打了哪个小子都没所谓,可他现在差点把良籍的孩子给打死,若是让官府知晓,我们整个安雅居都得给人赔命!”埋怨几句,罗姑觉着口渴,端起狮耳瓷杯来又喝了几口水,接着说:“嬷嬷跟老婆子不合不是一日两日,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老婆子偏爱易小平跟阿虞是尽人皆知,她把阿笙往老婆子那放就是在害她,若是没出事,自然是皆大欢喜,甚至还能落老婆子面子,若是出了事,老婆子这条命,怕是难以自保。”
“我就是看不惯那老婆子的做派,老是克扣您的份例!指不定就是把您的东西给了易小平那几个泥打滚的下贱玩意儿!您可是这安雅居的头牌!”丫头忿忿不平绞着手绢,实在气不过,不住地跺脚。
“看不惯也得看,谁又能坐稳这头牌一辈子呢,还不是都靠着平日那点好,到老了来,能有点倚靠。”
丫头不服,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得悻悻闭嘴,独自立在窗边生闷气。
却说邓婆婆虽只是管着后厨一方小天地,与艾嬷嬷掌管整个安雅居无法相提并论,可祖上荫庇,远房亲戚偏巧就是这雍州管事,虽不大过问她,孤老婆子也算得了靠山,时不时就跟艾嬷嬷叫板,恨得艾嬷嬷咬牙切齿又拿她没法子。
邓婆婆先去看了阿笙,不冷不淡地吩咐他好生养着,之后便迫不及待进了里屋,轻手轻脚自妆匣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揣进怀中,又神色匆忙去寻易小平。
易小平得了阿虞指点,见得邓婆婆便大哭:“我只当阿婆不疼我了!还不如让那些小子们打死了干净!”
半边脸黑糊糊涂的全是药,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吓人,在邓婆婆看来只觉得可怜,毕竟是自己疼了好些年的孩子,不由搂住易小平“心肝、宝贝”地叫。
“你也别怨阿婆狠心,艾嬷嬷见不得我有体己人,见着一个势必是要打发走的!若我不先责罚于你,明日定是再也见不着了!”
心里再埋怨老婆子狠心,不提前告知小子们下手轻点,好好一张脸全给毁了,可嘴里是不敢说的,只抹着泪花子,生生把自己当成受害者。
人老了比之以前更伤春悲秋,但凡听不得哭泣,见到当自家孩子养的这么委屈,心里油然生起恶毒之意;你见不得小平好,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易小平还想撺掇老婆子让阿笙去倒夜香,阿虞见他神色不对,立马就明白他要说什么,若真让他把话说出来,那真就前功尽弃!马上端了一碗温水过来,打岔道:“说这半天话,阿婆还没喝上一口水呢!”
提起喝水,老婆子总算想起怀里还有精贵的东西!
只瞧她小心解开粗布外裳,掏出青色旧布包,颤巍巍打开。这点参须还是她克扣罗姑的伙食省下的!对她来说,是真心对易小平好。
奈何易小平是个白眼狼,没说感动,心里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这老婆子如此吝啬,给我的都是旁人用过剩下不要的!
倒是阿虞先反应过来,千恩万谢地双手接过,说了好些讨好的话,把老婆子哄得开开心心。
邓婆婆跟艾嬷嬷斗了小半辈子,论识人,还真就比不上人家。艾嬷嬷提了些补品上门来看,把屋里端水的小子支使出去,坐在阿笙床头,笑着说道:“我想了这些日子,今日总算是明白了。”
阿笙狐疑盯着对方,片刻后移开目光,死死盯住灰白墙壁,不肯搭腔。
艾嬷嬷笑着把他的脸扳正,染着蔻丹的十指紧紧捏住阿笙的下巴,用力抬起:“原想着你是得罪了谁所以给发派到我这里来受罪,现在看起来并不像,大夫说你身体没大碍,底子好的很。”说到这时,她故意停下仔细观察阿笙的表情变化,阿笙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让她实在气馁,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就笑得狠了:“少年郎。来做个交易如何?”也不等他答应接着说道:“邓老婆子铁定要把你扔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你模样周正清俊,气质比我看见的士族公子哥儿还好,怕是在这里呆不长久,我替你寻思个出路,使人救你出去。这样可好?”
阿笙总算扯出一个笑容,眉眼俊逸,惹得艾嬷嬷见惯风流人物的都忍不住在阿笙脸上摸上一把。
“姐姐实在聪慧。”
“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自然不是白叫的了,你就寻个时机,装个病,剩下的交给姐姐办。只是日后你见着主子的时候,不要忘了美言几句。”
艾嬷嬷最后一句话真真惊了他,真就是个聪明机警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