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钟的夜开始有了些许凉意,于佑和将自己那件灰格子衫脱下来,递给对面的女人,女人披在身上,过了一会儿,那女人离席似乎是要去洗手间,于佑和和她同时起身,然后他再坐下。
这是他的习惯,无论对方是长辈还是下属,只要是同桌用餐的女士,他就一定会为对方拉开椅子,用餐中途如果女士离席去洗手间或者打电话,他一定会同时起身,然后再坐下。如果同车,那么他一定会为她们拉开车门。这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古板礼节,对他来说,就像是骑士胸膛上的徽章,战士背上的伤痕一样,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但此刻,不,此后,他都不属于她。
“小唐,37号桌,一杯玛琪雅朵一杯康宝兰。”
……
“小唐?”
她像是受惊的小鹿,突然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应声走向柜台里面,不一会儿便端着托盘走出来,她扫视着37号桌的位子,在靠窗那排的尽头,她舒一口气,像在躲避着什么一般战战兢兢地经过于佑和那桌。
没有任何异样,他没有觉察到她。
他真的没有觉察到她。
有些失望?唐欢喜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吃了一惊,她将咖啡一一端到客人桌上,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那个坚毅挺拔的背。
一不留神,端出去的咖啡发生倾斜,一小杯的棕色液体带着里面的奶泡一起顺着桌面流淌下去,瞬间滴到客人的西装裤上,开出一朵花。
“What.are.you.doing!”对方看上去是个中英混血,立即像炸了毛的猫一般跳起来。
欢喜这才意识到回头,看着桌面上的狼藉,立刻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擦拭起来,那混血小伙像是要把整条腿摆在她眼前一般,口气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懑:“Are.you.blind?!”
欢喜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裤子上也有一小块污渍,她赶忙又扯出几张纸在上面试着擦掉来补救,但对方刚才的声音太大,餐厅本来客人就不是很多,自然吸引了周围正在用餐的人的目光,包括于佑和那桌。
“Sorry,sir.”她不住的道歉,忍着胃痛,将头低到尘埃里去。
没人能看得出那个一身侍应生打扮的女孩,就是以前唐氏集团老总唐晋平的掌上明珠,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个来咖啡馆做兼职讨生活的女大学生。这样的学生,他们一天能见到许多。
欢喜的眼眶酸涩的发红。
就在她轻轻转头的时候,她看见于佑和朝自己走来,像许多年前那个酒吧的夜晚一样,有来找欢喜搭讪的男子,被于佑和一只手抵挡过去。她看见他的脸庞线条变得温和起来,他走到她身边,站直了身子,浆洗后挺括的衬衣在他结实的身体上包裹出好看的折线,他胸口前的扣子随意地开着,露出一小片小麦色肌肉来。
她甚至闻到从他身上传来带着体温的独有的木香味道。
她突然有了底气,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多少都有些狗仗人势的意思,想着,反正有你在呢,反正,有你在呢。
她看见朝自己走来的这个外表冷漠内心热烈的、爱了快4年的男人,她感觉自己快要丢盔卸甲地投降了。
我爱你,于冰山,我们以后不要提分手了好不好。
她揉揉发红的眼眶,理直气壮的看着眼前的混血男人,正准备一番义正言辞的反驳,而下一个等待她的画面,是于佑和从她身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和那个女人一起,迅速地走出了咖啡馆。
她反复洗脑自己,他没有看我,没有看见我,否则他不会这么淡定,他不可能这么淡定,他不应该这么淡定。她心脏里仿佛有一只爪子,开始用细小的指甲挠她。
她不顾面前还不想息事宁人的客人,转身快速地跟出了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