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的齿轮旋转着,它咔嚓咔嚓地碾过破旧的房屋、落伍的建筑、奄奄一息的丛林,碾过失败者的尸体、软弱者的残骸。它将一切掩藏的极其精妙的秘密碾得粉碎,暴露在天光之下。
怎么了,你在哭吗?
怎么了,你现在就开始哭了么?
还早呢,真的还早呢。
秋风还没来,不要急着哭泣。
“许老师吗?”欢喜哆嗦着拿着电话,对着听筒位置颤抖着说:“您现在方便吗,我想问您一些事情。”
黑暗里破土而出的嫩芽,顶破泥土的刹那,发出蛋壳破碎般轻柔的声响。
黑暗里寒冷的呼吸,把世界搅动得浑浊一片。
地球旋转不停,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变换着不同的角度。
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就跌进一个混浊粘稠的梦魇里。
滴答滴答的声音,快要爆炸了呢。
春天终于结束了。
自从许夏微走后,许之行就一个人住在这栋房子里,但所有角落都收拾的一尘不染纹丝不乱,欢喜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沏了杯茶给她推过去:“喝吴裕泰怎么样,我家的雨前龙井不是很新鲜了。”
欢喜只是笑着接了过去,她的心思并不在茶叶上。
“OK,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但以我金融系教授的学识来看,这其实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并购案。”
“许老师,您能不能说的详尽一些?”
“通俗来说,意思就是,于氏在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唐氏免遭灭顶之灾,并且已经实现了。”
“真的?”
“从你目前提供的情况上来看,是这样。”
“什么意思?”
“如果你坚持认为于氏是在设计唐氏跌入破产的陷阱,你知道,孩子,凡事都要讲求证据,空口无凭,还会让佑和寒心。”
从许家出来,欢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纸扎的一般在飘,她能感觉到有一把巨大的镰刀在她的头顶盘旋,但此刻那个握着镰刀的人,是谁呢?
是于佑和吗?
她知道不该想这些,明知道乔姿只是为了挑拨她和于佑和的关系,况且许之行已经从头到尾分析过了,没有问题,绝没有任何问题。
嗯,就是这样了。她安慰自己,天气那么好,为什么要想些有的没的呢?更何况他们已经分手,她现在是单身贵族一枚,要做的应该是投入到学校的每一场联谊中去,而不是现在孤身一人站在街头,被那些黑暗里的秘密所占据。
接着手机闹铃响了起来,她看了看表,下午6点半,是去咖啡馆上班的时间。
她拍了拍脸蛋强打着精神,走向更深的夜色中去。
热浪开始无所顾忌地在这个城市的每一寸缝隙里敷衍生息,野蛮膨胀。
咖啡馆销量最好的咖啡也随之从热饮变成了冷饮。欢喜穿着工作服,穿梭于各个桌之间,将托盘上的咖啡准确无误的端给每桌的客人,然后走到后台,将餐盘用抹布擦一遍放到台子上,习惯性背过手去捶捶酸痛的腰身,却看到其他女侍应都聚在后台,满脸绯红羞涩的从小小的窗口里向外望着。
“好帅,他怎么那么帅?”
“是啊,他有女朋友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没看到他对面坐着个美女?”
“唉呀你真扫兴!”
“那是他未婚妻吗,好美,果然才子配佳人。”
“那样一个大总裁竟然肯屈尊来我们咖啡馆消费,是爱神丘比特看见了我的诚意吗?”
“好帅好帅,我要多拍几张照,回家给我老公炫耀一下!”
女人一多声音就嘈杂,欢喜只觉得头昏脑涨,后台闷闷的,难免让人浮躁,她觉得无聊,暂时也没有客人点单,便也循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
餐厅里的人不多,昏暗的光线里,她看见一个裹在灰色格子开衫里的熟悉的身影。
是咖啡馆内最外面那排靠窗的座位,深灰色的轮廓看起来像是要把周围的光线都吸收进他的身体。他的面容的苍白的,像屋檐下的雪。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音量很小,让人有一种想要靠近他聆听的魔力。
瞬间,唐欢喜感觉胃里那种熟悉的不适感再次涌来。
他低头跟对面的女人说这话,纤长的手指不时地在他面前的那本大象灰皮革笔记本上指点着一些东西,那女人的表情看起来又专业又妩媚,她穿着一件看不出品牌,但感觉很高级的黑色亚光缎面的连衣裙,肩膀在柔和的灯光下晕染出惊人的性感,锁骨凹处能够盛放所有男人的目光。
她的胸线、她的腿、她那仿佛花瓣一般饱满的唇。
周围有几个外国男人的目光,像是溺水者的双手一样,一直紧紧地抓着她的背影不放,她望向自己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包含着类似月光下湖泊泛起的涟漪。
他是于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