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看着自己捧来的女装,脸上有些讪,我被江浸带回府中的时候徐昂就找到了他,我的衣服已经污浊不堪急需换一身新的,只是究竟是男装还是女装他也是挣扎了半天,江浸把在马车中昏睡的我抱回府中的时候那飘肩长发是很多人都看到了的,若再穿男装怕不是很合适,眼下现做可能还有些赶,索性就将一套新衣拿了出来。
“可是徐管家吩咐奴婢拿来的是女装……”她掀开衣盘上的一层纱说。
江浸看这一袭白纱绫罗衣总觉得有些眼熟,看到袖口上绣的三瓣竹叶这才想起这套衣服是他姐姐当初为自己缝制,姐姐去世后虽然把衣物全烧了唯独这件他没舍得,于是把它交给徐昂暂时保管,只是当时并没有告诉他来由,所以徐昂也一直认为这件衣服不是江怜月的才这样大胆拿来给我穿。
不过我对衣服是否华丽是否鲜艳没有多大兴趣,因为光看它的流云般的水袖就觉得有种施展不开的感觉,我是随时都准备动手的,这衣服虽然珠光宝气,但对我来说不免有些碍手碍脚的,像鸿鹄当初在青龙给我准备的华裳一样,想到这,我一怔,满身开始找东西,遍寻全身无果后不免垂头丧气起来,想了想然后抱着一丝丝希望又重新翻找一遍,待确认没有后人蔫巴地瘫在那唉声叹气起来。江浸看着我萎靡的样子顿时来了好奇,好似从我入江府开始就不曾这样没精打采过。
“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跟跳蚤一样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会没精神了?”
我翻了他一眼。
他笑呵呵地说:“可是东西找不到了?”
我听这话音是有含义啊,看他不怀好意的笑就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我瞪着他,“是不是你拿了我的北海王珊瑚珠?快还给我!”
“真是冤枉,我哪有拿你的珠子!”他不仅不说反倒在这喊冤。
“混蛋,除了你没人会拿!你最好老实交出来,不然我把你的江府搅得鸡犬不宁!”
“别的!姑奶奶,我是怕了你了,可是我真没拿你的珠子,只是觉得你像是丢了东西所以多嘴问了一下,谁知道正好踩到了你的暴脾气上,要说珠子,我是吩咐李玉帮你换下脏衣服的,你可以问问她有没有看到。”
李玉想了想,好像除了看到我衣服上还挂着百里香的残片外似乎什么都没了,她摇了摇头。
“你可好好想想,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是我的全部家当啊!”
江浸听了一声嘁了老长,我又翻了他一眼,翻到几乎连黑眼珠子都看不见。
李玉苦思了好一会还是摇摇头。
唉,罢了,我的北海王珊瑚珠还是丢了,我长叹了口气,本来百里香加珍珠足以让我的后半辈子过的衣食无忧,谁知道财富来的这样突然又消失的这样快,我看还是身有千金提早散尽的好。
我把衣服捋整齐又放回衣盘里,在那里发呆,本就没有心情,看到这衣服就让我触景伤情更加不愿意穿了,江浸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招人把他先前穿小了的衣服拿来给我,待李玉端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是一袭淡青色云锦帛缎,尺寸刚好,只是配套的靴子有些大了一点点,于是我多套了一双袜子,我踩了踩靴子,正好,不挤脚,我看着江浸,话说他俩也却是够可以的了,这样进我房间不怕我没穿衣服,也不怕我喊人,要是江浸这样没有礼貌我能理解,只是云翳不应该啊!我整理好衣襟,选了一条白色腰带系上,盘中还有另外一条金边红粉腰带,应该是为之前的衣服准备的,我很是喜欢,可是搭配这套衣服未免显得娘套。我走到桌旁斟了一杯午子仙毫,李玉简单收拾了下衣物便出门了,留下江浸一个人,我爱理不理他。
“你别这样态度,不是我要进你房间的!”江浸理直气壮地说:“梁王知道你回来后立刻快马加鞭赶过来了,本来许猛是阻着他不让他来的,凤凰镇行军在即,只是他伤复原那天告诉我如果我找到你务必第一时间通知他,所以在穹雷山我带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发了传音线给他,我还怎能阻了他待在门外等你睡醒?”
既然是云翳,那便算了。
“不过还好没白救你,居然将消息打探到比我还要精细,真是难为你了。”
我在文桢军营混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苦,还险些伤了云翳性命,若是什么消息都没带回来岂不是太不值了?此番凤凰镇的争夺别的我都不怕,只是担心司空朔和素语会不会襄助文桢,如果有此二人,那云翳势必势单力薄,何况他大伤初愈,实在不适合大幅度开启神术,忽地,我又有种前去找他的冲动。但是眼前,江浸方才的疼痛始终让我介怀,他是个从不轻易抱病喊痛的人,我方才并未用多大力他就这样难忍,他肯定有伤在身,他愈是遮掩我就越想知道,想着想着,忽心生一计,于是放下茶杯准备出门。
“你去哪?”江浸见我要出门,问道。
“春桃满楼。”
“去那作甚?”
“我想素语曾在那住那么久,说不定会留下些东西,我且去看看再说。”
他走过来,从怀中掏出我遗弃的面具,说:“你可知道就是素语对你下的毒手?”
我微微颌首,“塔西漠族第一制毒高手,冷艳,我怎会不知道,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是梁王无意中发现素语和拜川暗中时有联系,所以我们才故意在每次谈交易的时候都引她在场,她听到我们的交易场地后密函告诉拜川,只是拜川每次都会扑空。我知道你出事后很着急,怕素语先我一步找到你加以戕害,因为我不确定你是否知道素语的身份所以格外担忧。”
“在崖底弃屋,你带人马前来寻我,我知道……”
江浸讶异而望,“你知道?那为何不与我相见?”
“因为当时司空朔与我在一起,他身中煞毒,而你又要取他性命,万不得已我不能出去。”
“你脑子驴踢过了吗?”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眉毛都气直了,“司空朔是要置你于死地的人,你非但不杀他还救他?”
“可是也是他救我在先,何况在穹雷山中的时候也是他从老头手中救下了我,我不能恩将仇报!”我说,“你为什么要杀司空朔?”
“因为他害你。”
“这话不老实。”我一语道破,那天在崖底的时候他要杀司空朔的样子一点都不单纯,似乎急于将他处死一般。
“这是我的事,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
他这样说,我也不便再问什么,可是心中总像有什么疙瘩解不开,是什么疙瘩自己也不知道。“素语是怎么露出破绽的?”
“可能是素语太急于离开春桃满楼那样的地方,为了帮助拜川获取更多的讯息她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有回,她自制了一张酷似梁王的人皮面具来找我,但是由于做工磨粗,皮质略显拙糙,在巧匠徐昂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所以当场就被识破并非是真正的梁王,但是我并未当场发作,只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私密话题只字未提,最后她只能悻怏怏离开。其实素语本人样貌确实不错,腕腰若柳,轻指扶风的,可惜碰到了两个不懂得欣赏的男人,也算她时运不济,一计不成她有想了一计,有次,她设计想要留梁王在春桃满楼过夜,于是在他的酒杯中下了蒙汗药,但是却被梁王偷龙转凤地换了杯中酒,她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她知道自己误着了道也不敢过多张扬,后来也不过多设计,只是静待时机。换句话说她的破绽是心急而成,否则我们何以抓到她的把柄?其实这次对她来说暴露身份也是件好事,最起码她从一个暗敌正式转成明敌,到不至于防不胜防。素语现在身份已经暴露,春桃满楼绝对不会再留下什么东西的了,你去了也只会是徒劳。”
“找不到再说找不到的,万一就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呢?”我说。
“不会!”他肯定道。
“因为你已经搜过了。”
他没说话。
“罢了,我出去走走。”
“你去哪?”
我转过身,这江浸自从我回来后怎么变的婆妈起来了,恨不得我事无巨细都向他汇报。
“我只是睡的闷了,出去走走。”
“外面人多杂乱的,想逛的话我陪你去百花园走走。”
“公子要是担心,我陪他去好了。”这时小雪从门外走了进来,自从云翳回到军营后因为军中有女眷甚为不便,所以小雪一直暂住在江府。
“你是……”小雪进门我就觉得她眼熟,一身白纱缕衣,肩头还有一圈狐狸毛,忽然想起那天垓下之战将云翳架下战场的就是她!“我记得你,你就是救了云翳的人!”我说。
小雪莞尔一笑,甚像樱桃,“可唤梁王名讳之人屈指可数,姑娘这样唤梁王,想必也是梁王的至交好友吧!梁王曾救小雪于危难,他的朋友就是小雪的朋友,请接受小雪行礼。”
我连忙将她行礼的身子扶了起来,从她的话语来看,应该不知道我,想来那次垓下之战我戴了面具,若说相似顶多也就是身型,小雪也不会往上面想,不想徒增没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向她隐瞒了事实。
见小雪主动要陪我出门,江浸也不好阻拦什么,嘱咐了两句早去早回。
其实方才我要去春桃满楼不过是个借口,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再过几个时辰江浸该去泡汤泉了,我就是要在那个时候看看他身上的伤,如若要等到天黑我是闯不进他的寝室的,何况他也不会脱光光睡觉。可是他那只狐狸想的比我多了去了,他见我要出去,指不定又想什么点子。因为这个时辰去春桃满楼再加上耽搁一会回来没个三五时辰差不多也不行,他要更衣上药这么多时辰足矣,好在我每次执意要做什么事他也不敢过多阻拦,这次有小雪陪着我索性就由着我了。临出门前侍婢告诉我梁王过来的时候把乱世也牵了过来,我听了兴奋异常直奔向马棚,果然乱世正乖乖地站在那,见到我来了好家伙立刻不安分地嘶鸣起来,狂躁地扯着拴在柱上的缰绳,两个鼻孔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它头一昂,缰绳甩了出去,一跃出栏杆风一样地疾驰而来,我顺势抓住缰绳一跃上马,奔到门口的时候我将小雪拉上马,乱世载着我们一路奔出了江府。
骑在马背上的小雪似乎很开心,银铃般的笑声在我耳边回响,她搂着我腰的胳膊白皙柔软,虽然我也是女人,但是依旧享受后背嫩软的感觉。白色的狐狸毛贴着我的脖子,犹如春日飘絮,樱绒微软很是招人喜爱。她在马背上颠簸,气息有些娇喘,说起话来也不如方才气静了,于是刚到长街我便勒停了乱世,改为趋步缓行。
“骑马好玩么?”我回头问背后的小雪。
“好玩啊!”她依旧还在兴奋中,音调都高出平常甚许,“上次骑马是梁王救小雪的时候,这次是你带着我,想不到这么好玩,像飞在风中一样,比小雪化身狐狸跑的都快。”
听到她把自己和乱世混为一谈心中不免觉得好笑,“乱世是畜类,我们小雪可是精灵,怎能相提并论。”
听了这话小雪又咯咯笑起来。
这时,有人站到了马前,来人一副游方散人的装扮,手中握着一方旗子,上面四个字,卜卦算命。他见到我俩在马上有说有笑于是打了个千儿,笑呵呵地走到马旁。
“看姑娘春桃满面想必是遇到了可喜的事儿,要不要让本相给姑娘测一卦,算算姑娘同这位公子的今世姻缘啊?”
小雪指指自己,又看看我,刚想说什么被我拦着了,我跨腿下马将小雪也扶了下来。
“这位先生既然要算我俩的姻缘,可是不知道要以什么字算呢?”我问。
“这位白衣姑娘随便给一个字便可!”说着递出了纸笔。
“唔……”小雪想了想,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个翳字,我笑而不语,将字拿给了先生。
他刚接过这个字眉头微皱了一下,少顷便缓解,捋了一把山羊胡子二指点着纸上之字,说:“此字分上下两部分,左边医者,道也,乃慈善之心,右边殳字,象形,开始做打击乐器,后成为兵器,说明字中之人乃一员将相之才,至于底下压着的那一字嘛……”先生微眯起眼角,“这怕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了,我断不敢妄言。”
我有些意外,他分析的确实很对,几句话一说不得不让我有些刮目相看,尤其是最后一句,翳字底下分明压着的是个羽字,暗语云翳在不日后一定会将羽取而代之。
“你说来说去也没有说到姻缘二字上啊。”
“不着急,我分析的不过是字中是怎样的一个人,姑娘若问与字中人的姻缘,怕是要失望了。”
听到这小雪眼神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不少,“那你说说看。”
“身无麒甲,却有麟心,心系一人,眷顾枉然啊!”
小雪看了我一眼,显然她没明白意思,我理解的也不算透彻,不过他的大致意思我想我应该懂,他应该是指梁王心有所属,小雪再倾心怕也只是枉顾。看她有些失落的样子我也不忍说穿。
“姑娘心中有人是好事,但是切勿痴恋啊,迷恋伤人,痴恋伤心。我瞧着这位公子仪表不凡,想必身份尊贵,不如也来测一卦算下姻缘?”他笑眯眯地对着我说。
我婉拒,给了钱银后带着小雪走了,走了没两步,先生在后面说了一句话。
“公子在白虎怕是会遇到一场大劫,甚为小心才好啊!”
我回头,然后便走了。
自从踏上白虎地界开始我就不觉得自己会安生,劫难迟早要来,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