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口的长街上有一家很出名的客栈叫做月满西楼,据说是在白虎木唐统治二年的时候建立的,距今已有二百年。月满西楼初建的时候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星象有意为之,金星竟在十字正上空连续闪耀了四个季,当时星殿碍于星象所指,便将金字厨牌名赏给了月满西楼,月满西楼名声大振,加之里面菜肴咸淡皆宜,不光众口可调且花样品种繁多,没有门槛高低之分,只要官客付得起钱银,一个菜样厨子能做出十八种不同的菜色出来,所以这里每天都是门庭若市,大到玉盘珍馐小到青菜拌饭。
这家店的掌柜的一直都是佘氏人家,依靠这家店成了全河口有名的富户人家。
原先月满西楼只是一个四方形的筒楼,后来各路王孙贵族因其无法彰显身份所以要求加盖院落做以区分,佘掌柜便在筒楼中加盖了一间望月之房用于贵族宴饮,然后又在筒楼西门处加盖了一圈别院,别院内只有厢房三间,全都是精致粉刷,别的客房都是糊明纸,涂白墙,这里用的是玻璃纸,这种纸的表面浸泡过白胶,使其不透明而且不易被捅破,这样就很好的保护了屋中人不会被屋外人窥视以及吹毒,这种纸因浸泡白胶工艺繁琐自是比一般明纸要昂贵许多,掌柜的为了保护窗纸免受风雨侵蚀特选用了挑檐,不仅有别于别的客栈还给这三间厢房增加了些古朴特色。
三个房间呈门字形摆设,正中间是天字房,左手边是地字房,右手边是仁字房,当初佘掌柜为了让这三间房看起来更有特点,于是绞尽脑汁想房间名,后来在翻阅多本黄历,询问诸多算命人后认定天地仁是旺财之字,究其根源也是大气之势就拿来用了。他们还在院落的中央种了一蒲七里香用来熏蚁虫,炎热的时候还可以在下面乘凉。
天地仁三间厢房的摆设也是不尽相同,天字房中涂制白墙,此白墙中加入了一味药材冰片,入住此房的人只要在屋中放上桔梗,冰片清凉的味道便可散发出来,问之让人头脑清醒心旷神怡,因为冰片属于中药材,会不断消耗,所以天字房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将白墙重新浇漆一次,也是三间房中最费心的一间。地子房中有五盆颜色各异的天竺葵,天竺葵花种罕有,极难成活,集齐三种已是难得何况是五色,虽说七里香驱蚁虫效果不错,但是远不及这个好用,而且花香怡人放在屋中也可自行观赏。仁字房则是涂制的椒墙,四面红彤,一进去便觉得暖意重重,所以天地房在炎暑比较人多住,仁字房在寒冬比较让人偏爱。
只是这三间房不是谁都住得起的,这里不光房间独门独院,就连下人也是一个房间配两个,一日三餐全部另起炉灶,粥汤面食也比一般要细致,所以这一天的支出下来最少都得三十两,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今天是鸿鹄签下天字房租住的三月之期,掌柜知道这屋中是一位财神爷,平日里丝毫不敢怠慢,虽说在葡月不冷不热的时令中三厢未满,但是能在这住这么久的人身份一定尊贵无比,要知道在这住了三月可就是三千两啊!
掌柜的拿着手中的协议反复思量,一会觉得话语用的不对,一会觉得纸张过于平庸,一会又嫌弃墨汁用的太硬,写出来的字不好看,待折腾了一圈人统统弄了一遍后这才满意地下了柜台向三厢走去。
此时的鸿鹄正在房间里等待异冲的消息,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后,掌柜的笑脸如花地飘了进来。
“佘掌柜,何事?”鸿鹄问。
佘掌柜笑盈盈道:“客官怕是忘记了,房租的三月之期已经到限,现在小店特拿新的协议来给客官过目。”
鸿鹄的眼神落在佘掌柜手中的名花纹纸上。
“除了之前的协议条件外,我们还给公子额外加了一条,就是床褥的拆洗从原先的三日一次变为两日一次,不过这个公子放心我们是不会收取额外的钱银的。”
鸿鹄望了一眼眉开眼笑的佘掌柜,没怎么接话,佘掌柜并不知道其实他在这的床褥每天都换,因为他实在闻不了被子隔夜后的味道,都是异冲每日傍晚带来新的换上,将旧的扔到换洗池里,所以自从鸿鹄入住以后经常会听到佘掌柜在院中嘟囔怎么床褥子越洗越多,最后甚至怀疑换洗池是个聚宝盆能积少成多。
“还有吗。”鸿鹄淡淡道。
“呃,只有一点,客官您时常劳碌,烛火自比一般人要费很多,所以这烛火钱……”
“你只需要告诉我最后的钱银即可。”
佘掌柜眯眯眼,嘴角勾起一线笑,然后早有准备地从腰间抽出算盘边拨弄边说:“除去我们给公子减免的银两,公子要交纳三千两外,还得额外拿出一千两作为备用,还有别的添置,当然,余下的钱银我们会在你离店之日结算,然后悉数退还到公子手中,一共是……”又是一阵啪啪声,“四千五百两!”
“缘何要这么多钱?”
“因为我给公子你续上的期限是三个月啊!”
“烦你帮我改下,我只会再住一个月,就算超限,也绝对不会超过两月之期。
佘掌柜刚才还笑眯眯的眼听到鸿鹄不再久住脸色有些暗下来,但是转念想想最起码还有两月的钱银可赚,两月过后差不多就该雪月了,到时候天寒地冻,椒房生意一定很好,想到这他的脸上又多云转晴,道:“可以,只不过协议需要修改一下,公子不如先交钱银给我,回头我把协议补好后送来给你。”
鸿鹄想都没想从桌上拿过钱袋就扔给了他。
“袋子里是五千两银票加一些散银,银票用来支付房钱,至于散银,我要你替我办件事。”
佘掌柜掂量钱袋的分量后眉眼喜展,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五千两银票在里面睡觉不说,光看着沉甸甸的感觉也知道里面的散银也不会少于一百两。
“公子请说请说!”他有些迫不及待。
“给我弄一张慕容生的邀帖。”
佘掌柜从钱袋中抽出眼神望向鸿鹄,“公子所说可是慕容山庄庄主慕容老先生?”
鸿鹄颌首。
佘掌柜听了顿时没了方才的兴奋,要知道慕容生并不是每年都设宴饮,倘若设宴饮,宾客名单也都不一样,他曾因月满西楼而有幸受过邀约,可惜只有那一次,每次名单都有更新,不过有几个人始终都在被邀范围之列,比如拜川、文桢和梁王,当然很可能今年又会多两个人,一个是江府中的江浸,另一个就是在文桢帐中的,我。
“公子有所不知,今年宴饮的名单早已散到各府之中,就算拜请慕容老先生额外增加名单也是不行的,何况我与慕容老先生只有一面之缘,也仅仅只收到过一次邀约,他邀请的都是在民间甚有威望或者口碑溢满的人,总不能现在编出来一个名字吧!”佘掌柜犯了难。
“要不要做在我,能不能做成在你,你这里每日来往如此多的王孙贵族,我想以你佘万年佘掌柜的本事弄来一张邀帖应该不是问题吧?”
佘掌柜眼睛提溜转了一圈,让他没想到的是鸿鹄居然对他如此清楚,其实他知道慕容生是认帖不认人,因为民间很多辈出新人他都不曾见过,就算有人拿帖冒充他也不知道,搞来一张邀帖虽说不难,但也要费一番心思,佘掌柜不愿给自己找麻烦便显露难色,可是鸿鹄并不吃这套,眼见鸿鹄把话说的这样亮堂,佘掌柜有些骑虎难下,眼见推脱不掉只得应承下来。
门外,人影倏至,把刚转身的佘掌柜吓了一跳。
“大人。”异冲半屈膝在那。
“既然公子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公子交代的事佘某人自会想办法!”佘掌柜经过异冲身边的时候不禁多望了两眼。
两人关门进房。
“异冲,下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要叫用尊称,尊称太过明显,白虎星殿到现在没有动静,凡事都要低调,万不可让人知道我们的行踪。”
异冲点点头。
“我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回公子,属下曾在城外松枝坡候过一阵子,但是再也没看到手套胧月浣丝线之人,而且我特意观察了下附近的瘴气,那边瘴雾通天,三步开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所以能做出那样丝线护送杀手走出瘴气,想必此人神术必定不低,后来我跟随白狐到达江府,又遇到一批人大闹江府,听江浸言语之意好像两拨并非是一路人,不过他们好像都为了同一物而来。”
“狐血之魄。”梁王一语击中。
“是。”
“狐血现在在哪?”
“江浸恐夜长梦多,在狐血带回来的当晚就已经用掉了,想必要不了多久梁王便可清醒过来,只是用的神术咒语属下从未听过。”
“应该是白虎特有神术,你没听过也不奇怪,现在只要尉迟云翳能清醒过来就好。”
“公子为何这样说,我们一路只是追随朱雀女神,梁王、江浸、司空朔一干人等根本和我们扯不上关系,梁王的死活为何要大人这样挂心?”异冲有些费解。
“不说别的,倘若尉迟云翳死了,你觉得一一会怎样?”鸿鹄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早已知道我会怎样,了然于心的模样。
异冲不敢说话。
“现在玄武大期将近,我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最迟在下月前必得将一一带去玄武,否则失道的妖兽便要重现人间,只是……”鸿鹄犹豫着,“你不是不知道一一的脾性,我若是唐突出现在她身边她未必肯跟我走,所以我得寻一个契机与她见面。”
“这就是您要佘万年弄慕容生邀帖的原因吗?”
鸿鹄眼神掠过异冲的门楣,经久不语,那种复杂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异冲将鸿鹄的模样尽收眼底,只是不过多揣测,静待他说话。
“惊雷、疾风、乱雨、闪电,玄武四生我为什么只带了你闪电和乱雨出来就是因为你们比那些人更加耳目聪明,出行在外用到你们的地方也很多,不过异冲,你跟了我这么久,也开始了解我的想法了。”
“属下不敢!”异冲掀开衣袍跪在屋内,“能跟大人护送朱雀女神是下官的荣幸,从不敢越僭揣测大人心思,只以大人命令为己任,绝不虚妄!”
“你多虑了,其实我要在两个月内将一一带走连我自己都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大人何以这样说?”
“我始终追查不到白虎二使的行踪,哪怕我发传音线回去要藑秋帮我探寻却还是徒劳,找不到二人始终都是埋伏的祸患,我只怕他们早已探寻到一一或者是我的行踪会来个突然袭击,因为藑秋在昨日曾发我一条传音线,告诉我她
感觉白虎上任失道君王被封在垣内的气息有些不对劲。”
异冲挑眉。
“她也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她说明明磨神尚未,神压却出奇的细小且稳定。”
“会不会是白虎失道神君放弃了冲破垣的想法?”
“虽然不确定,但是不无可能,在得到证实之前一切都是猜测,我们只能静待藑秋的回言。”
“对了,说到这属下想起一事,”异冲忽有些着急说道,“属下暗中跟随朱雀女神,发现他与司空朔一同进入了一个山洞,那山洞奇窄,唯恐被发现,属下并不敢贸然跟进去。”
“什么山洞?”
“属下不知道,是沿着秋木崖向西方向直至尽头,约莫稍东南角的方向有一波浓密的草丛,拨开草丛就是洞口。”
秋木崖以西的尽头……鸿鹄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关拧起,瞳目自右眼角徐徐滑向左边。
“莫不是里面有危险?那一一小姐进去岂不是有危险?”异冲唯恐出事就要冲出门去,却被鸿鹄拦下来了。
“你方才说他和司空朔一起进洞的是吧?”
异冲肯定着,他是亲眼看着我与司空朔先后钻了进去才回来汇报的。
“既然司空朔在,那她们在洞内就绝对不会有事。”
鸿鹄如此肯定又让一旁的异冲有些茫然,他并不知道洞中有什么人什么事,但是既然鸿鹄说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
“你过来,我有别的事情要你做。”鸿鹄说着,引异冲来到了桌旁。
桌上正放着一个青空楼花红木编竹的卷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