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将军,索大人……”一个身穿兵字布衣的人欠着身子蹰了进来,看似有些不情愿,他或许知道这个时候的白付就像一堆浇了酒的烈柴,就等一把火将他点燃,他能把周围一圈人烧的灰都不剩,就看这个小兵的模样,他是不想成为那个点火之人的。
“什么索大人!”白付吼道:“从今往后我的军队里没有索南这个人!”他心烦气躁地在帐中踱着步子,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可是索将军被打的不轻……”来报的小兵本不想多这句话,可是想到要回去复命,拿不到要的东西回去也是没好果子吃的,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继续道:“索大人要属下,属下来向将军要些消肿止痛药……”只是声音到最后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白付踱着的步子立马顿住,小兵见白付黑色的靴尖出现在了自己视线范围内,那吓的整个人就是一个哆嗦,生怕他掏出腰上的佩刀对他一刀下去,绝对是血溅当场,想到这他腿又抖了一下,向后颤出了小半步。
白付的怒火已经被提起,刚要发作,从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未经人通报就冲了进来,白付看到不仅没介意,反而迎了上去,一脸的急不可耐。
来人是白付的另一个爱将,蒯正春。
“怎样,得手了吗?”白付忙问。
“回、回将军!失、失败了!”蒯正春弓着身子,后背因为喘气太大所以起伏明显。
“什么?!”白付勃然大怒,仿佛已经看到他头顶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一拳打在桌上,然后抓起桌上的酒杯摔了个粉碎。
所有人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一旁的小兵以为白付要治他,摆手嚷嚷着不要了不要了礼都没行就拔腿跑了出去。
“一群废物!”白付一个耳光甩到了蒯正春的脸上,又加过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一个江河都收拾不了,要你们有何用?!”
“将军息怒!”蒯正春连忙爬起来跪好,“属下本来已经在半山腰以及山脚地方埋伏了四个弓弩手,就等人将江河引出帐然后一箭射杀。”
“结果呢?”
“计划本是万无一失的,可是谁知道司空大人突然出现,把属下埋伏在半山腰上的弓弩手全部杀死了!”
“司空朔??”白付的声音完全变了一个调,显然司空朔的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他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应该是知道了……之前属下怕事后会有追究,于是提前命人做好了八支和军中不一样的箭镞和箭羽,就在属下挨个散发的时候,司空大人突然从天而降,用神术将四个弓弩手全杀了。”
“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属下不知道司空大人意欲何为,也怕、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所以什么也不敢说,司空大人也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这个司空朔!”白付咬着牙关道:“这个混账东西活腻了!仗着是夏王的贴身侍卫居然这样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妨碍我杀江河就算了,居然还敢当着我的人的面杀我的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将军,司空大人如此袒护江河,莫不是此二人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经蒯正春这么一提点,白付好似也想到了什么事,“我第一次把江河带到军中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按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之前未谋过面才对。但是我觉得司空朔看江河的眼神,总觉得和平常不一样,从头到尾视线几乎就没离开过他,而且后来江河那么想知道司空朔的名字,也让我觉得奇怪,堂堂深国二王子文桢的名号都不问,居然对身边一个贴身侍卫这样感兴趣,怕是目的可究。”
“莫不是江河和司空朔串通,意图不轨?”
他和蒯正春交换了个眼色,白付让他起来身子说话。
“想以前每次都是将军您寸步不离的陪着二王子,但是自从这司空朔来了之后您陪在二王子身边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长此下去怕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啊!”
这个道理白付早在心里盘算无数次了,且不论文桢身边是谁留着,他总得为自己打算。
“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蒯正春皮肉的勾起嘴角,低声道:“暗杀江河,嫁祸司空朔!”
白付眼角掠过蒯正春的脸,脑袋里飞速转着什么。
“江河凭借和梁王一战已然声名远播,夏王更视他为忠君爱将,甚至要您将凤凰镇拱手相让,换句话说现在他江河已经成了军中不可多得的良将,夏王如此倚重他,眼见江河接管凤凰镇在即,倘若此时被人暗杀,又知道凶手是司空朔的时候,您觉得以夏王的脾性会怎样处置?”
“可是我觉得夏王并不会因为一个江河而将跟随他多年的司空朔绞死。”
“那这就要看嫁祸的轻重了。”蒯正春眼中放光。
白付亦眼中一亮。
“我们守凤凰镇的时候曾借口镇库空虚,需要填补,于是对白龙和深国同时申请了军资补助,当时深国和白龙都下来了一笔不菲的钱银,但是我们都充进了腰囊,根本未扩充任何军备军资,他赵飞德只是暂时统领凤凰镇兵权,并非掌握实权,所以那段时间钱银亏空的事他并不知道,后来我们谎报镇库被劫,所有军缁物重全部被盗,不论是深国还是白龙,显然是不信的,约莫着就会在这几天派人来查,眼下既然上天给了我们这样好的机会,我们何不杀了江河,然后想办法迷晕司空朔,把盖有深国字号的银票塞到他身上,在他醒来之前抓住他,然后从他身上搜出那日被盗银库的银票,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说他定是怕江河前去接手凤凰镇会发现是他劫了银库,所以先下手为强,这样我们一举两得,不但不必吐出来吃进去的好东西,又解决了两个眼中钉,何乐不为?”
“可是江河未必好对付,他的神术你不是没见识过。”白付有些忧心,“何况还有一个司空朔。”
“论神术、论功夫我等自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们就要趁他睡着的时候把这个塞到他驱蚁虫的香炉里……”蒯正春从袖中神秘的掏出来一个折叠整齐的纸包。
“这是何物?”
“断肠散。”
“这东西本将军听说过,只要在两个时辰之内弄到解药,性命是无虞的,用它怕是不够稳当!”
“非也,此断肠散并非彼断肠散,此断肠散又叫绝情散,因为里面加了一味独特的绝情花的花粉,一旦误食或者误闻了这种花粉,第一不能动情,第二不能动怒,第三不能狂喜,换句话说人就得像个石头一样不能有任何情绪,只要情绪波动分毫就会立刻毒发,肠穿肚烂而死,瞬间发作,毫无自救的可能!”
“前后两个有点难,第二个会比较容易,但看白天他当着文桢的面砸到桌上的那拳就知道他有多年少轻狂了,容易动怒,对这毒来说比较容易得手,”白付很是得意的说,忽又想起什么,问道:“这东西可万无一失?有无药可解?”
“据说有味药材,叫做白元寸香可解这种毒。”
白付思忖一番,皱眉道:“本将军从未听过有这药材。”
“属下也是,估计可能是有人捕风捉影,觉得此毒太过于让人行尸走肉的活着,故意放出这样的风声,让人放松警惕,这毒,必是无药可解!”
白付极其赞同的点了点头,“明日本将军会叫上司空朔和江河一同去杏子林狩猎,一会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蒯正春毫不犹豫地应下。
当晚,我由于过度紧张梁王导致一夜几乎没睡,看到来换熏蚁虫香炉的人也没有心思捉弄,人有些魂不守舍的,并未在意换香炉的人的脸上露出那一抹阴险。
翌日清晨,我顶着红肿的眼睛准备去找廉隼将军询问些关于守镇需要注意的事宜,刚走过四五个营帐,忽觉得脸又些痒,想到自己来这这么多时日了,面具几乎没摘下来过,可能戴的时间太久不透气。于是我又返回帐中准备拿下面具透透气再说,一回头却看到了白付的马童正站在我帐门口,一张笑呵呵的脸,看的我背脊一阵发毛。
“找我?”
“将军,我家白将军邀您今日辰时于杏子林一同狩猎。”
我一哑,第一个反应就是我听错了。在那马童又重复一遍后我才确信自己的耳朵是没问题的。不知道这白付又搞什么名堂,前两日还和我水火不容今天就要假惺惺作态和解了?
“帮我多谢你家将军美意,江某身子不爽,不易着风,就不去了。”
马童站在那不仅没走,反而亦步亦趋的跟着我。
“还有别的事吗?”
“白将军说将军若是不去,我也可以不用回去了……”
这个白付究竟搞什么东西?我熬了一夜本就火大,他还在这给我没事找事,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马棚一跃上马,朝杏子林飞奔而去。
“江将军早啊!”不远处,我就看到白付正身在兽背上笑呵呵的模样,面相贱到我有种扇他两耳光的冲动,而司空朔居然也在旁边,他骑着的是匹枣红色大石驹,那马我曾问文桢要过,可是文桢说早就被司空朔挑走了,若我真想要,可和司空朔商量,我当时就放弃了。当时喜欢那马,只是觉得它的毛油亮光滑,看起来十分漂亮,既然司空朔先下手了,那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蒯正春也骑着兽停在一旁,背上还背着箭篓。
“白某见今日阳光甚好,想着一人猎兽也无趣,便喊了二位一起,想必不会介意吧!”
司空朔没说话。
见司空朔没有拒绝,于是我开口道:“白将军,江某很忙,凤凰镇的地形图江某才看到一半,真的没有时间陪您一起玩赏狩猎,若是扫了兴致江某在这给您赔不是!”说着,我勒马要走,复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下次要请我,可以要他来请,”我给了蒯正春一个眼色,继续说:“最起码请不来我白将军不会要了他的命。”
我策马飞驰而去,刚跑出没多远,自旁边灌木林中突然射出几支流箭,我毫无防备,猛然一惊,勒紧了缰绳,马儿吃痛惊起了前蹄,我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又有一波流箭自灌木林另一个方向射出,我向后滚去,一排锋镝箭直插进我面前的土里,看羽毛不像是军中的,与此同时灌木丛中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我怒道,“背后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有胆出来!”
灌木丛中毫无动静,而且里面杂草丛生,我不敢贸然闯进去,于是开启神术,推出烈焰烧光了最靠近我的一排灌木,连同葱叶一起烧的噼啪响,半晌,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也不再有流箭射出。
这时白付和司空朔也赶了过来。
白付看到我有些气急又有些受惊的样子,不似寻常的关心道:“江将军可有什么不适?”
我一脸奇怪的盯着他,这白付昨天莫不是因为索南受罚受了刺激脑子坏了吧,可这挨军棍被军笞的是索南,又不是他白付,他到底要喝我玩什么把戏?
“白将军希望我有什么不适?”我反问。
“你就没有一点点不舒服吗?!”他声音高出许多,好像我用了神术就该觉得不舒服一样。
我冷眼看他,司空朔亦像看戏一般看着白付。
“蒯正春!!”他咬牙切齿的吼声几乎要穿透我的耳膜,蒯正春整个人都像丢了半个魂一般还未到跟前就从兽背上一跟头栽了下来,然后踉跄着躬下半个身子站到了白付兽前,白付飞起一脚将他重重踹到地上,嘴上开始骂骂咧咧,“你个东西居然敢骗我,信不信我把你穿到铁千上烤熟了丢到河里喂鱼?!”
蒯正春回话的声音像是在筛糠,抖个没完,我没听清说了什么,只看到白付拉起兽绳怒气冲天转身就走了。
戏看完了,司空朔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慢慢踱马向杏子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