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军中实在无趣,加上过些日子便要去接凤凰镇任守镇一职,文桢便批了我去街上置办些衣物供换洗用,当问到谁愿意陪同我时,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包括已经埋进了人堆里的变徵,还是被眼尖的文桢给拖了出来,硬是要他陪我前去。
我不怀好意地瞥了他一眼。
他的脸已经长了。
我驭马在前,他骑兽在后,始终和我保持一段距离,看他那副样子,估计对那天我用香炉砸伤他的事记忆犹新。
这里的地况概貌并不需要我熟记在心,梁王那里早就有一份详尽的地域分析图,大到白虎的江河山水,小到燕国的街巷小弄,而那图也是江浸帮他弄来的,至于是怎么来的,没人知道。
我继续往前走,有一两个姑娘娇着步子从我身边莲步缓过,开始没在意,多了便注意到了,每往前走几步就有几个姑娘与我目光对接,我眸光忽动,她们脸上就泛起了红晕,娇羞遮面起来,我被看的实在奇怪,就多看了她们两眼,有几个直接红着脸莲步跑开了。
我问牵马的马童道:“怎么我长的很吓人吗?”
马童扑哧一笑,道:“公子误解了,公子是太好看了,姑娘们看着羞涩所以才跑开的。”
我恍然大悟,不禁心中也觉得好笑。
“以前,咱们军中要说好看的当属司空大人,只不过司空大人不怎么爱见人,行踪也是神秘莫测,所以军中见过他的人还是在少数,一般人不认识。”
白付在一旁干咳了一声。
马童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道:“当然还有我们的变徵将军,白付白大人了!将军身姿挺拔背阔浑厚,尤其是背起三尺长戟的时候,那模样真是威武雄壮,军中无人能及啊!”
马童这番吹捧下来我几乎忍不住要笑,明知道是吹嘘拍马,阿谀奉承的话,白付却很受用,刚才随我出来还一张如霜打茄子般的脸瞬间就来了精神,原本弓背驼身的样子正了又正,我把所有的笑全憋在了肚子里,快把眼泪都憋下来了,这才忍住没笑出声。
“范仲,给我介绍下白龙吧!”我对马童说。
其实这些我本该问白付的,只是我要是问他,他一定又是那种无所不知的样子来回答我,一副自以为能耐的优越感又会显露出来,要知道上次他被梁王的人追杀,就是因为他想投机取巧立个功劳,好从赵飞德手中名正言顺的要回凤凰镇守将的职位,他偷偷伪装成梁王军中的士兵来个浑水摸鱼,却不想早已被梁王的杀手暗中盯上了,就在换好衣服准备行动的时候被黑衣人抓了个正着,黑衣人原以为只是些细作小角色,却不想是变徵本人,于是便发生了之前追杀的那一幕。
范仲斜窥了一眼白付,白付还沉浸在刚才的赞美中,摆了摆手,随便他说。
“白龙镇地处燕国东南方向,土袤居燕国第二,第一便是河口,这里常年气候温润,雪月虽寒,但远不及河口,河口正北,我们正南。我们军队驻扎的后方,有座山,叫做青云山,山上植被终年常青,就连天上云飘过的时候仿佛也被染上了绿色,所以叫做青云山,公子请看那里。”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是间茶馆。
“这是白龙镇第一茶馆,以其清茶淡雅,合味适口很受些王孙公子官宦贵族的喜欢,里面的茶客每天都络绎不绝。”
听到茶,我有了点兴趣,自从离开江浸家后再没喝到像样点的茶,便想进去一尝究竟,既然如此出名,那这里面一定有午子仙毫了,我必得进去尝尝!
“公子且等!”
“怎么?”
“公子有所不知,午子仙毫茶种名贵,加之需要土地湿度太大不适宜在这生长,所以种植的人甚少,价格也是相当昂贵,一般茶栈是不会有卖的,当然这里可能会有,不过应该是存放了很久的。”
想到久置的茶叶不仅会失了颜色,也会失了味道和香气,喝起来和那些一锭银子称好几两的普通茶叶没区别,就作罢了。现在开始很怀念江浸家的茶园了,就算土地不适宜,以江浸的能力也能从别的地方运来适宜午子仙毫种植的土壤,只为了自己开心,而开门做生意的就不一样了,得实时考虑成本和利润,要是大量存储这种茶叶,估计喝的还没有扔的多呢!
“前面挂酒字的酒坊,是这条长街上少有的佳酿作坊,那里酿出来的酒入口醇香,芬芳四溢,军中很多酒都是从那里打来的,有甜酒,有桂香酿,还有玉酥软酒。”
“有百里香吗?”我问。
“公子指的是廉将军家乡的酒吧?那里的手艺可没人学得来的,听说粮食原料都得是就地取材,而且种类达十余种,属于混酿,且酿造中放入原料的先后顺序也很有讲究,比如某个料子放多了,某个料子先后顺序错了,酿出来的百里香味道都不对。想想也算是有幸,我曾小喝过一口百里香,”说到这,范仲有些沾沾自喜,“只是当时廉将军叫我们掺上些清茶,把酒调淡些,哪怕这么做了还是醉倒了不少人,一个个当时都是东倒西歪的,当时二王子开玩笑还要治廉将军的罪,说是他带的好酒醉倒了这么多人,要是梁王的军队突然来袭一定会全军覆没的。百里香储存时间极其短暂,若是长时间密封则储存时间会长,若总开总喝,应该过不了半月就会失去香味,要是别的地方的人想喝这酒,要是快马加鞭的话总不会少于八百十两一杯。”
我摸了摸腰间那一斗百里香,想到自己的银库又添了一笔不菲的财富,顿时喜上眉梢。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传来。
我扭过头去。
前方围了一小圈人。
很快从软香小筑里出来更多的人,一堆人撕扯在了一块。
“都是出来卖的人大爷玩玩怎么了!光天化日下装什么良家妇女!还一个个相互帮衬,不知道本大爷是谁吗?!”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男子捋着袖子在一群女人中间大爷来大爷去的狂妄叫嚣。
这时,从软香小筑里走出来一个老鸨,老鸨见到他脸色也是瞬间不好看,像是见到了阎王爷一般黑着,“关爷,
这才不出月里,您已经在我老婆子这闹了三四回了,第一回是嫌我们花魁如意姑娘侍奉的不好,把人家的脸给打肿了,让人几天不能接客,第二回我们让您一向喜欢的翠屏姑娘伺候你,你又嫌弃她舞跳的不好又赏了人一巴掌,第三次我们找了个琴棋书画洋洋精通的姑娘陪您,您又说她装清高,愣是把人踹到地上到现在都下不了床,关爷,我们软香小筑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好歹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您这样隔三差五就来闹一番,还要不要小店做生意了?”
“你个死婆娘,大爷肯光顾你们店照顾你姑娘的生意那是给你面子,大爷不开心了赏几个耳光怎么了?要不是大爷罩着你这家店,你早他娘的被人砸了!”说着嚷嚷又要上前,硬是被几个姑娘拦下了。
泼汉抽出手一撸袖子将面前的两三个姑娘全踹到了地上坐着。
我蹙眉。
“关爷,姑娘们也是人,何必这样糟践别人的尊严。”
“尊严?我呸!就你这肮脏的地方还跟大爷谈尊严,大爷愿意光顾就是给你尊严了,白花花的银子甩你脸上就是一副贱样,还和大爷谈尊严?你他娘的装什么纯货?”他向后招了下手,就见一小队人马开了上来,“把这家店给我砸了!”
场面瞬间又乱作一团。
一片白梅花瓣钉到柱子上,另一边在我袖中,拉出了长长一条丝,阻碍了所有人进入软香小筑。
“什么人?!胆敢拦住本大爷的人,活腻歪了是不是!”那人四处叫骂。
范仲牵着我的马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你小子他娘的什么人!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平常没有盐吃,来管这闲事是不是?”
“请你把嘴巴放干净些!”范仲道。
“我和那马上的人说话,关你屁事!来人!把这兔崽子的嘴给我堵起来!”那人一个令到,队伍中走出四五个人要抓范仲,范仲连忙往我身后躲,我用贯通神术加在了飞梅上,飞梅带着鹅黄色的光芒迅速中他们腰中穿过,待飞梅回到袖中的时候,我手中已然多出了四五条腰带,而那几个人裤子瞬间滑落在地,下身光溜溜地站在那,我立马撇过头去。
“这就退回来了?”那人对灰溜溜逃回队中的几人辱骂道,“一群没种的东西!”
我将衣带扔到那人跟前,那人亦后退一步。
“你哪来的毛贼!敢不敢告诉本大爷名号?”
“你是哪个将军手下的?怎敢在长街上如此猖狂?当街胡作非为,难道不知道是要受军规处置的吗?”我说。
那人听了满脸的不屑,“什么军规在我眼里都是个屁!报出我们将军的名号都怕吓死你!”
“那就吓吓我好了!”我玩味笑道,这人看起来孔武有力的臂膀想必也是练家子,不过一般这样的人脑袋里少根弦。
“本大爷叫索南,是镇守凤凰镇守将白付白将军手下第一将领!”他眼角斜上了天,一副得意洋洋的派头。
“白将军,原来是你的人啊!”我扭头对刚走进人群的白付道。
白付的头顶像是沉着一团乌云,拉长着走过来,大街上竟发生如此丢人的事不说,而且是出自他的军中,更不巧的是还被我看到了。
索南看到白付瞬间没了刚才的架势,腿都在哆嗦了。
“白……白将军……误会,刚才都是误会!”索南说话的舌头都在打颤,心虚道:“上回我把这里的姑娘打伤,哦不对!上回我打碎了这里的一壶酒当时没银子给,今天是来还银子的!”他朝底下人一顿挤眉弄眼,这才勉强凑上来几锭碎银子,“将军你看,这是要赔给老鸨的,一切都是误会!”
白付瞪着索南,“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了,赶紧滚!”
“慢!”我说:“白将军,刚才可是明摆着你的人当街耍流氓,这当众辱骂不说,光天化日还要当众砸店,我此番也已提点,却还不知收敛,看样子是视军令为无物的,你这样包袒手下人,要是传出去以后如何能叫一众将士信服啊?”
“你是什么人?我们将军对我处置有你什么插嘴的地方?!”这个索南犯了错误不仅不思悔改,还在这蛮横叫嚣。
“我家公子姓江,名河。”范仲道。
我明显觉得索南的腿弯颤了一下,原本理直气壮的样子此时却恨不得把整个人全埋进身后的队伍里去,显然江河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
白付看着我:“不知江将军以为该作何处置?”
“范仲!”我看着白付的眼睛,毫不留情道:“带着索南和他的队伍跟我回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