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笑的一发不可收拾,惹得我想动手打他时,他却一个瞬时,止了笑容。我有些诧异,他对表情的控制力实在让我佩服,可能这一秒在对你笑,下一秒那表情严肃的就像一把剑能把人划到毁容,“不在我府里和你说这些是怕隔墙有耳,在这僻静地方人烟稀少,比较安全。”
“你居然还怕有人偷听?”
“是怕隔墙有耳。”
“不还是一个意思!你是要说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羽下一步的进攻方向吗?”
我感觉这会是一个比较长的述说,于是打住他,“等下,刚才跑了那么多路我累了,你先变两个石凳子出来,我们坐下慢慢说。”
他斜睨着我,满脸的不屑,“神术岂是幻术,说变就变。”于是丢下我往河边走去,我也紧跟其后,他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凤凰镇一直以来都是深国和燕国的军事重镇,羽虽然表面上佯装割地求和,其实他心里也是有算盘的,燕国想借着出让凤凰镇就此休战好让自己的军队重新编整规划,休养生息,以便争取更多的时间。但是深国的宫是个狼子野心,行事阴险,为人狡诈的人。在几年前,他就曾经借口燕国设计诈取了他们供奉给星殿的祭礼而举兵入侵,首当其冲就是拿凤凰镇当突破口,当时驻守在凤凰镇的是梁王。那时候的梁王英年才俊,年轻有为,又颇通行军之道,所以很受羽的器重,再加上手握燕国半数以上的兵权,自然风光无限,因他在凤凰镇以北二十里左右巧设埋伏,大挫深国第一猛将赵飞德,导致宫后来急调变徵出兵增援也一样被梁王中途杀出将援军拦腰斩断,而声名大振。但是自打那次兵败以后赵飞德和变徵心觉颜面扫地,便对梁王怀恨在心,而宫也因此二人的兵败不得不退守国界以内。宫深知梁王的军事能力,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事无巨细,样样精通,若论计谋他不及梁王,但是论阴险,他比梁王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上次兵败后,他便四处派探子和细作混入燕国刺探消息,当得知夏王与梁王素来不睦后,通过多方联系果断将其收入帐中,宫为表诚意将自己的二儿子放在他的手下,以叔侄相称。宫今年虽动作不大,但暗中拉拢了很多不满梁王的人,狼狈为奸的人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多,耳边风吹多了,羽自然也就信了。所谓功高盖主,见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声讨梁王的队伍中来,他们就越发的气势磅礴,为首的就是拜川那只老狐狸,他反复在梁王和羽中挑唆,不断要求羽削弱其兵权,谗言兵权尽握其手,国易亡矣。羽听信了拜川的话,即刻颁旨收回了梁王手中一半的兵权,其实羽欲收回全部,但是梁王此刻已经意识到,若交回全部兵权,当前的形势,不仅是羽,还有拜川,以及虎视眈眈的宫一定会对他不利,于是梁王拒不交出余下兵权,梁王未防止羽将他推上风口浪尖,于是低调迁兵河口,而羽见凤凰镇无守城之主,便派了早已年迈的恪泯驻守凤凰镇一带,恪泯早已花甲,岂是派兵打仗之人,其实羽早就打定主意,恪泯年迈,一旦深国进攻,凤凰镇必定保不住,到时候牺牲一个不能再为国效力的老将也没什么可惜的,再说,羽将从梁王手中收回来的兵权悉数交给拜川,要拜川布兵下游白龙镇,一旦战事起也可与凤凰镇遥相呼应。”
“梁王当时却有些意气用事,有些忽略了当前形式并不利于他,他又擅自撤兵凤凰镇,更加让羽不满,于是刁难变得更多了,而这就恰恰合了拜川的意,凤凰镇没了梁王,等于老鹰断了翅膀,深国要拿它开刀简直易如反掌,只因仍有不少兵权还在梁王手里,放眼观去忠心于他的将士数不胜数,且各个骁勇善战,所以拜川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这次深国举兵攻下凤凰镇,恪泯溃兵自首尚且不行,只能带着少量兵马退守河口,而此时的拜川却拥兵自重,守在下游白龙镇按兵不动,他现在依然是宫的傀儡,只待宫将河口踏平,那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在变徵和赵飞德进攻凤凰镇的时候,拜川接到羽的指令,严锁各个城镇的出入口,城内所有人只许出,不许进。当时变徵和赵飞德带着军队杀过来了时候很多流民聚集到城门口吵嚷着要开城门,城内守兵死活不开,一些有钱的人贿赂了守城将领而被放了进去,后来流民越聚越多,城中守将嫌吵闹直接放箭射死了一批,一些害怕的人直接跑了,半路就被追来的深国士兵杀死了,这直接造成了凤凰镇的很多流民惨死在变徵的铁蹄之下。现在凤凰镇的下游就是白龙镇,而白龙镇已经变相成为了深国的领地,在凤凰镇的正西方就是固北,固北是燕国中心地区的外围地带,一旦固北溃守,燕国就岌岌可危了,而要想打开燕国的大门,则必须要打开河口一带,河口一旦打开,等于整个燕国中门全开,一层外面的软甲被捅破,那深国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了。”
“那深国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河口?”
“嗯。”
“凤凰镇已经失守,若是河口再失守那燕国就完了,这个道理羽意识不到吗?”我问。
“当然意识到了,所以在羽得知凤凰镇被突袭,立刻抽调了一万兵马前去支援,他既打定主意出让凤凰镇,就是要给固北和白龙守军一个喘息的时间,援军这个举动不过是掩住悠悠众口,后来拜川却借口白龙镇守兵空虚,需临时调求外援,那原本支援恪泯将军的一万人马被拜川临时劫道,改去了白龙,此时的凤凰镇没了外援即将溃守,这时梁王亲率二百轻骑秘密前来支援恪泯,欲助其脱困,却不料消息走漏,中了赵飞德的埋伏,损失惨重。”
“原来泄密给赵飞德的就是那个络腮胡子的老匹夫啊,他就是拜川啊!”
“是他泄的密?”江浸一副惊讶的模样,“早该想到是他的,不然以梁王缜密的心思,是如何能落得到赵飞德那莽夫的陷阱中去的。”
“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
“我原以为时机还未成熟,拜川不会早早叛国的,想不到他真动手了,而第一个目标就是梁王,足见他有多恨他!”
“同道中人……”
他一挑眉,“我叫江浸。”
“同道中人,你似乎对梁王的评价很高啊,看你那副惺惺相惜的模样,估计人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吧!”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谁都不崇拜,我只崇拜自己,当然也对你崇拜。”他投来期期的目光。
“崇拜我作甚?我又不会打仗。”
“崇拜你打扮成男人居然这么好看!”
“你嫉妒吗?”
“只是没我帅!”
“我呸!”
“同道中人。”
“干嘛?”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我第一次去你家是偷钱,你不仅没报官,反而还给我吃的,第二次去,还是偷钱,你也没把我怎么样,反而还是一路陪着我,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想着什么,琢磨了半天,忽来了一句:“因为你好玩啊。”
只听漆黑的夜幕中,一声开河,一声啊,便没了动静。
前一天晚上我们飞的太远,加上聊天聊了一夜,直接导致今天早晨谁也没力气开流转,只能徒步走回去,约莫走了三个时辰才看到城门。
我边走边嚷嚷着困、饿、累,各种嚷,我现在发现,好像只要待在江浸的家,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但是只要出了他的门,就什么都缺了。
面对我几乎杀猪一样的嚎叫,江浸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到了,快到了。
“你背我吧,我走不动了。”
他撇了我一眼,几乎快把眼珠子撇出来了,“你昨晚上弄湿了我两次,到现在内衬衣还都是湿的,就冲这点,我不报复你就已经不错了,居然还要我背你?做梦去吧!”
“小气……”我嘟囔着,眼大肚皮小,好歹也是个公子,怎么这样记仇,简直小人,我暗自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
“砰!”一声擂鼓声把我吓得心差点飞出来,我向后望去,是个擂台,擂台下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又是一声砰,我的心在没准备的情况下又被吓到了,看着站在擂台右下角那个双臂紧实皮肤黝黑的擂鼓力士,当即有种冲过去把他鼓捅破的冲动。
这时,台中央扭上来一个臀部肥硕,腰如长了百年的槐树般,脸上浓妆艳抹,挥舞着桃红色手帕的媒婆,就算我离这么老远也闻到了扑面而来浓厚的脂粉味,我不禁掩了掩鼻子。
“哎呀,各位公子各位相公好啊!”
她一声哎呀差点没把我哎呀过去,那矫情的模样有种让恨得牙痒痒的感觉,我一向受不了矫揉造作的女人,尤其是老女人。
“我是十五街的张美人。”
“……这幅模样的还是美人??”我说。
旁边一个咳嗽,道:“是媒人。”
“我们河口第一户周老爷家的闺女今方到了出阁的年龄,今日在此摆下擂台,遍寻天下英雄,为待字闺中的女儿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听到是选婿,底下一阵此起彼伏的叫好声,这些叫好的人肯定都是娶不到妻室的,不然怎么会这样热衷。
“规矩不用我多说,一会我将绣球抛下,倘若谁能抢得最后绣球,便是周老爷家的乘龙快婿了!”
“都不知道那闺女长什么样,这些人就这么兴奋,一个个跟狼一样,万一长得丑,这谁要是娶回去,以后有的哭!”我这话一出,立马两三个人回头盯着我。
“就算长的丑,你不也一样在这准备抢绣球呢吗,你也是狼,还说别人!”
“哎你!”我想争辩,但看到自己现在是男儿装,只能忍了口气就此作罢,江浸在旁看着,一阵窃笑,我冲他竖眉毛瞪眼,他权当看不见,他料定我在人多的地方不敢动手,所以才这样放肆。
“再说了,周家女儿的美貌可是远近闻名的,今年刚十八,出落的那叫一个水灵,什么叫莲足翩跹步步生香,什么叫顾盼回眸纤纤生姿,那莺歌一曲百转千回,简直叫人陶醉。”
听这人一番话果断觉得这是一个书生,一个书生也来抢擂,莫不是弱了些。
“就是!”旁边一人应和道,“那样的美娘子娶回去,得了便宜不说,还攀了高枝,据我所知,这个周家和我们燕国的军事指挥官交谊匪浅,甚至听说在星殿的人脉也颇广,这要是寻了机会入了星殿,谋个将军参将什么的,最次最次也在羽的手下某个什么将领的职位,那简直……”
这个武夫,要是真叫他娶了周家小姐,估计周家小姐一天得挨三顿打。
又一声擂鼓声,擂台开始了!
我只觉得转身欲走的自己还没站稳,肩膀被往前涌的人潮挤得生疼,一个两个的脚直接从我脚上踩过,我有些窝火,要不是碍着面子我早就发作了。人潮越是往擂台上挤,我就越往外冲,几个人硬是拿眼瞪着我,我亦瞪着他们。
有些身上带着功夫的直接一个踏步飞上了擂台,留着那些不会神术也没有功夫的人眼巴巴地站在那里等着绣球被人挤到那边。台上一个双拳般大小的绣球可怜巴巴地在众人的撕扯抢夺下花穗掉落一地,鼓点声越来越激烈,台上的人抢得更加欢实。
这不光台上人抢得热闹,对面酒楼里一位公子亦看得生趣。
我眼边又一个身影飞上了擂台,一个两个跟小燕子一样我早见怪不怪了,现在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凑热闹凑的好的话能让人心情愉悦,凑的不好就会让人想揍人的冲动,而我恰恰是后者。
听着那些五大三粗的人吆五喝六的声音直灌我的耳膜,我握紧了拳头,一个狠心真想开了神术把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一个个打下台去,让那个周家小姐独守空闺一辈子,要是江浸知道我此刻的想法肯定又会讥笑我吃不到嫌葡萄酸。
当下,我真的就只差一个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