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军中晨起的号角还未吹响我便早早醒来,可以说是难得的早起,以前睡觉的时候都是日上三竿我才懒洋洋的爬起来,而且每次打开门的时候鸿鹄已经吩咐好下人准备好了我需要的洗漱物件,饭菜试毒更是一次不落,倘若说饮食有被人投毒的可能,那在树林中的野果总不会了吧,不想他一样用简单的微神术将所有我要入口的东西一个个过一遍,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我就觉得很烦,因为他的细心让我受不了,不过就因为他细心我才免遭了一场劫难。
当时我们行径一户村落,那是乡野之路,偏僻难行不说还相当泥泞,况且天气阴湿,看不清脚下的路,为以防万一,就借着方便投宿到了一户人家中,记得他们家就公婆两人,都差不多有六七十岁了,眼睛花不说,耳朵还有些聋,我们吼的嗓子快哑了才总算让他们明白我们想要两碗粥果腹,好不容易粥端来了,我刚要喝,鸿鹄却拦着了,我很郁闷,赶了那么久的路我本来就饿的心慌,两个耳聋眼花的山野夫妇还能给我们下毒不成!鸿鹄见我不管不问一把抢了过去,他没理会我的气愤,第一个试了我碗里的毒,等银针抽出来后针头迅速变黑,甚至蔓延到了针柄,全都成了墨汁黑,我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鸿鹄示意我安静,然后我们佯装中毒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后来静守在门外的公婆二人听到屋内两个人栽倒的声音后立刻冲了进来,就在要搜刮财物的时候被鸿鹄一招制服了。
那次真的有惊无险,要是换做之前我一不耐烦鸿鹄就静止动作,我想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在这逍遥快活了。
简单梳洗一番整理好行装后便出发了,反正在这待着这也没什么意思,无非是两军交战,我也不能做什么,我自有路要走。
当然,走之前还是拿着梁王的手令,从马棚牵走了那匹千里驹,毕竟我是打心里认为自己骑兽一定很丑。
很早以前听说凤凰镇的景色不错,那里山明水秀,终年只有葡月一个季,气候温和,植被丰富到处可见清澈见底的涓流小溪,到处可见明媚的笑脸,而且年年都有盛大的活动,我算算日子,貌似赶到那差不多也该轮到个什么节日,于是我便一路西下,走走停停,沿途欣赏周边美丽的景致,心情格外放松。
开始还是好好的,越往前走我心里越悬的慌,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任何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绿,而是满眼的黄沙和枯涸的断木,风沙中弥漫着说不出的肃杀感,像是被屠杀过的,有种淡淡的血腥气。果不其然,刚进入凤凰镇地界我就傻了眼,这里和人们口中的美若仙境不似人间的形容成了鲜明对比,这已经不能用不一样来说了,应该说是天壤地别,若说来前那一路是天堂,那这个真的就是地狱了……
我一路过来,处处惨不忍睹,饿殍遍野,冲进鼻子里的全是尸体高度腐败的酸臭气,蛆虫在一个个腐尸上蠕来蠕去,我一阵恶心,捂着鼻子走过几具经过日光暴晒高度腐败的尸体,眼前的一切让人难以置信,刚在河口的时候还繁荣着呢,怎么一踏进凤凰镇就成了这副惨状?
凤凰镇地处燕国和深国交界线上,并横穿两国,因其地势不一般,加上物质资源丰富,各种作坊手艺也都是远近闻名的,这自然成了军事重镇,也是军家必争之地。这次两国交战听说就是从这开始的,以前只是知道战争可怕,却不知道这么可怕。
我牵着千里驹在一个靠在土坯上衣衫褴褛的老人面前蹲下来,从包袱里掏出麦饼递给他。
“吃吧!”我说。
老汉噙着眼泪望着我,整个眼眶都在颤抖,想接过麦饼,可能是太虚弱的缘故,手一抖,麦饼直接掉在了地上,然后紧紧捂着手臂表情相当痛苦,我这才注意到他手臂右后方有个深深的刀伤,已经感染溃脓了,再不医治他可能随时都会死。
我摊开左手掌,在掌心里写了一个金色的“愈”字,然后慢慢提气,握拳再张开,将掌心推到了老汉的刀口上,我看到溃烂的肉口在一点点长出新肉芽,伤口在慢慢愈合。
一旁几个负伤的人见我治好了老汉的伤口,就硬撑着往我这边爬,边爬边要我救他们,我一下慌了神,并不是我不想救,只是开启治愈术是很耗费内力的,尤其是治愈创面较大的伤口,要治愈术语和内力调理并用才能起效果,如若要每个都这么救那我非气血耗尽而死。
“你们都伤得那么重,我是救不过来的,不如赶快去别的地方求医去吧!”
旁边有人叹了一口气,“深国刚打来这里的时候为了扩充军饷和粮草,他们派兵挨家挨户搜,所有的粮食全被拿走了,那些粮食少的或者没有的,他们就会把值钱的东西全搬走然后兑换成马匹辎重,全城百姓的财物都被搜刮一空,哪还有钱治伤啊!”
“你们为什么不去河口躲避战祸?”
“河口有官兵把守,没有钱银贿赂守城官员根本不让进城。”
“那下游白龙镇呢?
老汉亦摇摇头,一样。
“河口不是梁王的吗?难道是他下的命令?”
“不是他,是羽,羽下的禁令,所有凤凰镇的百姓一律不给入城,梁王也是有心救助,只是力不足啊。”
我想起身上好像还剩下点银票,于是从怀里掏出来,但是没想到这里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依旧匪徒成群,银票刚一见光便被一抢而散,好几个是我完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
我望着空空的手心,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看着有甚者是一旁重伤者也抢了我的银票不禁怒火中烧,都是将死之人还不忘这些身外之物,真是死有余辜!
这时候,千里驹突然惊蹄而起,一声长嘶,好像受到了惊吓。
我抬头,看到了一队军队正往这边赶来,因为我站的地方相对来说地势有些高,所以过来的人马能看的一清二楚。
我注意到了来人,来人也注意到了我。
“姑娘,这是深国地域星官变徵的管辖地界,你赶紧逃吧!不然他们杀过来你想逃就逃不掉了!”
“可是你们……”
“快走吧!”老汉极力劝道。
不远处我已经看到一大队人马正朝这边疾驰而来,不得以,我只得跃身上马朝河口奔去。
我一路策马,直奔同道中人的府邸。
“同道中人!同道中人!”我翻墙进入他府里后直接往凝晖春雨跑,边跑边喊,只是半天没人应声,屋里也是空空如也,记得同道中人说他的砚台下不时地都会有银票压着,这样我就能拿到银票去救老婆婆和她的孙子了,于是我径直往书桌走去,果不其然,砚台下压着一千两银票,我装到怀里就往外冲,冷不防迎面撞上了来人。
“你果然回来了!”他好似料中一般,有些开心地说。
“你赶快让开,别妨碍我救人!”我一把将他推开。
“你要去哪?”
我没回答他便翻过了墙头直奔凤凰镇。
眼看着日落西山,余晖落尽,我心里总是一万个不踏实,从离开老汉身边开始就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等我赶到的时候,眼前的事实已然印证了我心中隐隐的不安。地上又多了很多具尸首,一条条血溪汇成汩汩涓流淌过我的脚边,血还是有些温温的,有的还从死者身体里往外冒,有个尸体手中依旧攥着被撕成两半的银票,我几乎可以想象那些官兵在抢夺为了抢夺那些银票而对那些无辜人痛下杀手的模样。我滞着脚步来到一具尸首前,是老汉,他的手臂上还有一个淡淡的愈字,一剑封喉,瞬间死亡没有太大的痛苦。
看着他们歪倒在地模样,看着他们喉前狰狞的创口,我就那么地站着,看着,脑袋里一片空白,要是我刚才再骑快点就好了,要是我刚才把银票悄悄递给她们就好了,要是刚才带他们一起走就好了,要是……
然后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同道中人刚刚赶到,看到眼前这一幕着实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他喃语着,“羽不是已经将凤凰镇全数划给了深国吗,宫为何还要如此残忍的屠城?”
“宫已经把凤凰镇交给变徵了,这是他的管辖地界。”
“你怎么脸色这样难看?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吗?”
“我在来这的路上听流民说几年前也发生过和现在差不多的战争,当时宫就是派遣先锋将领赵飞德和变徵作为先遣军队先来这里的,是吗?”
他抿唇。
“当时他屠城了没有?”
他有些沉闷地嗯了一声。
“白虎的大神殿知晓此事吗?”
“知道。”
“派兵压镇了吗?”
他摇摇头。
“那从中调解了?”
他顿了下,亦摇摇头。
我凌厉的目光瞬间杀向他,他怔住了,我死死地盯住他良久,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