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刚才还大摇大摆的,但真正动起手来我还是很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做贼人,不对,不能说是偷,应该说是侠盗,因为我的最终目的是劫富济贫惩恶扬善,我自我安慰着。
潜进凝晖春雨的时候我煞有介事地将原本敞开的红木大门关了个严严实实,怕万一一会有人进来吓到我。
想来也觉得可笑,当贼的都不怕自己吓到别人,反而害怕别人吓到自己,旁边那个同道中人看着我,有些嗤之以鼻。
我白了他一眼,他怎么会知道我是在给自己留后路,万一有人闯进来,我们还有时间跳窗逃跑,还是道上混的,真是白混了,我嘁了一声。
待插好门后我直奔床铺,掀开枕头,果然有三张银票正躺在床上睡觉,我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一张五百两的,一张二百两和一张三百两的,和同道中人说的不差分毫,正好一千两,我看纸张以及印章全都准确无误后满心欢喜地往怀里一揣。
他拉住我,我以为他要就地分赃,刚想说两句,就见他对我使了个眼色,又瞄瞄旁边桌上的文房四宝。
“在那个两个巴掌大的砚台下面还压着一摞银票。”
我将信将疑的走过去,确实还有几张银票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河口北岸,上北户李家已还清欠银,共计两千三百两。
没有落款。
两千!三百两!加上我偷的一千两,发财了发财了!我仿佛看见千两雪花银在漫天飞舞,想到即将住上的舒适客栈,即将换上的干净衣服,即将到嘴的山珍海味我有些喜不自胜哈哈大笑起来,笑了没两声又立刻止住了,差点忘记自己是贼了,像我这么猖狂到得意忘形的贼估计也没几个。
那个同道中人看着我,嘴角微搐。
我把一把银票在他眼前晃晃,他也眉开眼笑。
原以为偷东西多难,在墙脚下走穴的时候就盘算着要是被发现怎么逃跑,想了很多万全之策,现在看来基本上都是白费功夫,轻轻松松三千三百两就到手了,要不是不方便携带,我真想把屋里的藏书和藏画一并带走,这样万一哪天又捉襟见肘了,还可以应个急。
我乐不可支,一时忘了形,大摇大摆地打开了门。
吱呀一声。
门外的人愣了,我也愣了。
门口正站着一个手持茶盘的婢女,她杏眼圆睁嘴巴张的老大呆在那,如云里雾里般看了眼我又望向我身后的人,蓦地喊了一声:“公子。”
我下巴立刻掉到了地上,未待我拾起下巴,自右后方划过来的掌风便到了我的鬓边,我一个闪躲继而飞出门外,那个同道中人亦追了出来,留下那个婢女看傻了眼。
我们共同跃上房顶,我在前面飞,他跟随而来。
若是比神术我自觉不输任何人,毕竟娆似的实力在那,想当初苍麒曾用气动则瀚海这五个字来评价娆似,其实力便可见一斑。但是我本身承压能力有限,身体各种力量也未经过系统的修炼,若论脚力我当自惭形秽,再加上几天没吃饭,很快便飞不起来,眼见要被他追上,我找了块坚实的房顶落下来,他也跟着飞身而下,我们各据一方。
夕阳斜去的余辉洒在他的后背上,投射出一抹身影,单就身影来看我会觉得这是一个翩翩美少年,但是一看到本人,顿时有种想戳瞎自己眼睛的冲动,如此不修边幅浑身脏兮兮的人怎配得上翩翩二字!
他眼至不远处站立的我,嘴角竟掠过一抹笑意,
他此笑或许无意,但是落在我眼里就没什么好了,摆明了就是对我的蔑视。刚才还骗我说是同道中人商量好一起去偷银子,结果转眼他就成了这里的公子和我打了起来,话说回来我偷盗是他怂恿的,要不是他告诉我银子在什么地方我还未必能偷成功,眼下银票却是在我身上他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如此欺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从袖中抽出四根飞梅凝于指间。
这些白梅蕊刺都是之前鸿鹄射杀的,我是抱着以后或许会派上用场的心态悄悄收集起来的。
眼前此人似乎不认识飞梅,在他看到我亮出飞梅的时候并未有丝毫的神色动摇。想当初我们在茶寮的时候,天江看到白梅的时候俨然知晓了鸿鹄的真实身份,现在看他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显然是不认识飞梅的,既然如此孤陋寡闻,倒对我隐藏身份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
我瞬时发力,擎直手臂横起梅尖蕊刺向他,他脚蹬砖瓦顺势往后飞去,这次换成了他飞,我追。待追出五步,我复立于瓦上,用内力催动飞梅尖上的蕊刺离心刺过去。
他见我忽地停住本就觉得奇怪,又见我手中的白梅早已离心刺过来,他向后一个翻腾,从腰间抽出一把剑竖档于身前,我食指中指勾住飞梅花络轻轻一点,飞梅就转变了方向,啪啪啪穿透了他的剑镝、剑身和剑柄。
我见得手了,挥臂一震,力惯飞梅,那把剑当即被震成了三段。
本该是我得意的时候,却又看到了他似隐隐的笑意。
“公子,饭菜已布好,可以食用了!”有人对着屋顶喊。
“我一会就下去,还有,吩咐徐昂叔叔,让他把半月前给我炼剑的铁匠铺给拆了,花了我那么多银子却只炼了一柄废铁!”他把断剑从屋顶上扔了下去,侍女们也像是寻常一般收拾了下就走了。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户人家,我在屋顶上和他过了几十招不分胜负不说,居然还没人问,退一万步,没人问就算了,居然还能有如此心境去给他家公子布菜!
等等!菜?晚饭?我看到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正对着大门的就是一桌丰盛的晚宴,虽然距离远有些看不清,但却能看到白白的餐盘边已经覆到了桌子边缘,我已然闻到了香味,想到玉盘珍馐我一阵眼冒金星,一个气息未扎稳,脚下一滑几乎是滚下了房顶,然后爬起来跌跌撞撞直奔饭桌,未管一路过来路边还不断上菜的婢女们惊诧的目光。
“还打吗?”同道中人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不、不打了不打了!”我嘴里已经塞满了东坡肉,手中挥舞着的勺子转眼间又盛满了一碗鸡汤,斜眼看到桌边摆着一碟下人布好的菜,上面的鸡腿油光发亮,我一把端了过来就开吃,用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便吃还吧唧嘴,“好香好香,好吃好吃!”
一个下人正怀揣了空菜盘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个下巴掉成了两个长,他看了看饭菜,又看了看因刚才打斗我污浊不堪的手,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同道中人对他挥了挥手,他端起已经空掉的菜盘子退出门外。
我吃的满嘴油,他却坐在一边看我吃,“你也吃,别光我一人吃啊,别客气!”我招呼他,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他听着着实别扭了一番,却也坐到了我旁边。
“你似乎很饿。”他看着狼吞虎咽的我说。
我一个劲的点头。
“你可知道方才屋内打你的那掌,我未加半分神术且收回了全部内力,否则,你早就一命归西了。”
“你就算用尽全部神术加上全部内力,也还是被我躲过去了。”离我最远的银耳莲子羹就算我站在板凳上还舀不到,于是噔噔跑过去盛了一碗,又噔噔跑回来,刚想踩回椅子上好夹菜,看到他饶有趣味的看着我,像是赏着一件万物般,便清咳了一声老实坐在椅子上了。
“你是什么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可知这是谁家,就敢贸然进来偷东西。”
“我偷东西也是在你允的,你既然是这的主人,我是经过你点头同意的,既然你同意那就不算偷,之前你答应了我五五分账,按说就应该给我一半才是!”
他哈哈笑起来,“你这女人,真是有趣!”
“你那什么眼神,”我瞟了他一眼,然后襟了襟身子说:“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居然说我是女人。”
“呵呵,把你胸前的两个馒头掏出来我就信你是男人。”
他说得我脸红一阵白一阵,这种人简直无耻,我没管他,重新踩到椅子上去夹离我有点远的桂香肘子。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偷东西?”
“河口北岸,上北户李家。”
我记得压在砚台上的纸条就是这么说的。
“你确定?”
“有什么不确定的,欠你银子的是我哥。”
他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后莞尔一笑,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