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爱着。
这五个字像是一翻巨浪冲垮了我高筑起的防御,然后蓦地松开了手。
旋即,两股强大的气流拔地而起,屋顶的三叠烛被直接震成了烛灰,连同掀起的墙皮一起哗哗的往下砸,柱子上的金漆层层剥落混浊在充满尘埃的空气里,横竖齐飞的风刀齐齐割断了所有燔祭十二廷的青龙门。汹涌翻腾的气冒出了浓浓的白烟把我和鸿鹄隔开了。
我的正前方,苍逸手里握着钗凤双剑傲慢地站在那里。
继而,我也在瞬间,列开了阵仗。
我们四人,战至两处。
护身剑撩天劈下,一排完好的墙壁被整齐的划断,紧追过去的剑光将一边围观的神官星官拦腰砍断。看着所有人血溅墙壁的模样,想起当时鸿鹄割下天江头颅的时候我曾一度被吓掉了魂,但如今,我也追随鸿鹄,成了杀戮的一人,心里膨胀起强烈的愤恨占据了全部。我不知道到底是不甘心还是仅仅只是愤怒,总之脑海里的一根筋全是要他们死的念头,看着到处都是星官血肉横飞的肢体,然后在相互冲击的气流中被扯成肉末,心中总是会掠过一丝畅快。
当你发现杀人如弃草芥般简单时,就会觉得这样是会上瘾的。
苍逸的钗凤双剑一刚一柔,刚柔并济,而我的招式越是迅猛刚烈,苍逸就越是不断用凤剑抵挡,接过然后一个回转再借力推出,以柔克刚被她淋漓尽致的发挥着。我有些红了眼,全然没注意到她应付的如此游刃有余,依旧如如泰山压顶般撩拨起护身剑,飞身刺她而去,地上被我踏出了一个拗口。
来到地底世界以来诸多的不快被我无限放大。
“阴符、阳咒、鬼道、幻象,恶障百世袭,幻系神术第三十七式,鬼母!”苍逸似乎急于将我制服,率先开启了神术。
鬼母是幻系神术其中一脉,鬼母顾名思义,阴魂宗祖,因其青面獠牙,外形极度丑陋,善攻击,嗜血而闻名,凡是被其涎液粘住,则会被带入鬼母幻境,然后会从幻境中将此人的气从天灵汲取,血液从涌泉穴散失,人由生到死会慢慢变成一具干尸。
我一个不小心,以为踩到了血窝,却不想是鬼母的涎液而被带入了鬼母幻境。
这是一片炎海,四周烧灼的都是滚滚岩浆,我看到鸿鹄的尸首被倒挂在岩浆正上方,同时悬体而立的还有含笑满面的苍麒和苍逸,我被孤立在岩浆中心的孤岛上,炙热的浓浆烤灼着我,虽然我已经张大口呼吸,但还是觉得力气在流失。
这是鬼母,一切都是幻象,我得赶紧打碎幻境逃出去,不然在这样下去我会气血耗尽力竭而死的!我凝起二指,端正于胸前,“缚竹盘龙,挥天灭道,放!”
眼前的一切如同张纸被撕裂开来,我又看到了青龙王殿中的硝烟滚滚,隐约中能感到从头顶灌回的气息,我缓缓从半跪着的地上站了起来。
“原以为你只会使护身剑,用初级的鬼母幻境对付你绰绰有余了,不想鸿鹄竟把解封系咒语教给了你,而且还是中段的。看样子我是低估你了。”
我将周身的气环绕三个周天后感觉顺畅了,这才回了她的话:“能不能破鬼母是我的能耐,低估还是高估我,那是你的事。”
“你如此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苍逸诡秘一笑道。
苍逸神差鬼使的一句话让我一瞬间蒙了,身体像被定格一样没了行动。说时迟那时快,苍逸以迅雷之势绣腰撩拨一剑,从剑锋推出的剑气直接打到了我身上,我飞速撞向墙角,倾塌的砖瓦砸到了身上,左肩的衣服被撕开,狰狞的伤口如涌泉般汩汩往外冒血,红色的血染透了手臂,从指尖滴滴淌下。
鸿鹄觉察到了我气息忽乱,立刻从那派激烈的厮杀中抽出身来。
“你受伤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望向他,此时的他并不比我好不到哪去,一身剑伤正狼狈的披在身上。
“因为我的一句话,怎么就让你这样走神了?”苍逸不怀好意的笑道:“若不是刚才我及时发现,收回了剑气里混合的神术打偏了剑道,现在恐怕就是鸿鹄抱着你的尸体在泣涕了。如此攸关性命的战斗你都如此不专注,果然还是因为朱雀女神的能力才让星象既定你是新王的人选啊。”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烟硝散去后,视线里又多了个完好无损的苍麒,脚下正踩着一条条缓缓沽动的血河。
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鸿鹄的身上。
“鸿鹄,不想过去这么久了,你对朱雀女神的爱丝毫没有减少啊!”他略带嘲讽的说。
我想到朱雀女神,再想到鸿鹄,苍麒的话便像是一把利刃,一刀刀的剜着我的心,苍逸说的对,我这样拼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鸿鹄,还是因为与朱雀女神宿命的结合而来到这片诸多杀戮的世界?
还是因为不甘心。
“我不需要你关心!”我突然烦躁的咆哮起来,一把推开鸿鹄,自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苍麒总说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原来一直以来,你所关心和要保护的都只是娆似,不是我!你心里只有一个娆似!”
此时的我已然被怒气冲昏了头,全然忘记鸿鹄也是方才才知晓娆似的存在。
“原来你跟他们一样,带我回玄武无非就是把娆似从我身体里召唤出来,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你说的话全是骗我的!!”
他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既不肯定,也不否认,而是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他越是什么都不说,我就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
“之前你说我给你的感觉像一个人,现在我终于明白自己像谁了……”我哽咽着,回想起来这虽不算久的日子里他对我的竭尽心力,甚至同今日一样不惜以身犯险,最终却是为了别人,这样的结果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我不要活在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里,鸿鹄,今天我若死在这里那是我的劫难。倘若这场战斗结束后,我命大不死的话,我永远也不想见到你!”
他落身在仅距我咫尺的地方,却迟迟不敢向我再迈近那一步。
我撇过头,收起了欲倾眶而出的泪水。
“想要死的明白就拿出实力来,让我看看娆似选择的宿主究竟是何等能力。”苍逸微笑道,一枚浅浅的酒窝溢在她脸上,微扬的嘴角像是被精细雕琢过般耐人寻味。
我走近苍逸,苍麒走近鸿鹄,我们擦肩而过,他对鸿鹄说了句话几乎快让我撕裂。
鸿鹄越是关心我,越是在乎我我就越觉得他要保护的人不是我。
“鸿鹄,你刚才不着力分毫,强行冲破风霜晚剑的气囊,我要不是收回七八分的冲击神术你早被横竖焱刀劈成四瓣了!身为星座神官的你,该好好反省下自己的行为了!当初跟朱雀女神心心相恋,现在又跟她纠缠不清,戒律一犯再犯,小心遭星遣!”
“废话少说苍麒,我的事不用你管!来吧!”
他的这话飘过我耳畔,闹钟又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他说这话时那副坚毅不屈的模样,虽然背对着,可是他的每句话我都能在脑海中刻画出他的样子。
我原本梳理整齐的发髻被打散开来,头发猛地向前飞去,根根发丝在飓风中僵硬的甩动,撕扯着我的头皮,发绳被碾碎后不见了踪影。
苍麒和鸿鹄开出神术,两人各一记贯穿神术斥开后,冲破十二廷的屋顶飞上了夜幕。
我松开捂着伤口的手,重新握住了护身剑,护身剑染上了血立即噼啪炸响,把血崩了出去,护身剑是象征光明的,我的血受到了外界的污浊,自然会被它崇高的光芒所排挤。
“来战第二回合吧。”我深吸一口气说。
战斗再一次开始。
星殿被正反冲击的神术掀掉了房顶,不见星月的夜空,只有黑云盘旋,迟凝着久久不散,裸露的墙坯伤痕累累的坍圮在那。
苍麒和鸿鹄的神术如巨网般铺开,在漆黑的夜幕中一浪接一浪的划过刺眼的亮光,把黑夜照的如同白昼,在他们对掌后斥开的神术流如利刃般划过四周,风如刀,我似有些站不稳,一波接一波的神术咒语横过我的耳朵,这一战,他二人都深知对方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自是拼尽了全力。
使用尚不纯熟的八段七星连步渐渐跟不上节奏,攻击系神术的使用尚不纯熟,但是防御系神术自觉用的还算得心应手,虽然苍逸独居上风,但她始终无法更近我身给出致命一击。
鸿鹄苍麒久战不下,我和苍逸一时也陷入了僵局。
就在我思考该怎么打破僵持的时候,我未想到苍麒竟突然插手,对我开启了爆破神术,自地上滚起尘烈球张开口,掀开一幕灰帘把我重重的压到了里面,我能闻到一股浓烈的火星味,待我费劲全力震开尘烈球,苍逸紧追而来的贯通神术一掌正击胸口,我硬生生受了下来,笔直的向后摔去。
“嗯?那是什么?”苍逸弯曲原本张开的五指,从我腰带里掉出的青龙钥匙倏地到了她的掌心。
我的胸腔像是被无数根针插了进去,一块接一块要裂开一样,张口便是鲜血喷了出来。
“你怎么会有这把钥匙?”
我抬了一眼,由于刚才撞倒地面,钥匙上青龙的眼睛已经深深凹陷下去。
“这就是我们青龙能开启军符兵令以及星殿密文的钥匙,我们对婉蔻的父亲用遍了重刑他都不肯说,你是如何得到的?”
原来水牢里的那人是婉蔻的父亲,也就是星殿的匠师,难怪会对星殿内部布局如此熟悉,只是既然这钥匙能打开青龙密文,他一直苦苦藏匿,眼下为什么又突然要我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