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世界有四季,春夏秋冬四季更替。而在这个属于星影照射的地底世界只有两季。冬季和秋季,冬季的雪月、雨月、风月,秋季的葡月、雾月和霜月。每年以冬季雪月为开头,下整整四个月的雪,从不间隙。这里的雪很不同,即使再大的风吹来,雪花也是不偏不倚垂直落下,所以地面上总是会出现一块堆的像山一样高的雪,另外一块却还不及一指高。
我坐在屋顶上,静静的看着雪花飘落在肩头,鸿鹄新猎来的狐皮围肩我已经戴上。以前我就是这么看雪的,坐在房顶上或者走在路上任由雪花洋洋洒洒落满肩头。这里六棱雪花很纯也很大,一片片莹白透亮,落在手上甚至都可以感受到它微弱的重量,有几片不小心落在了我的唇上,被呵气慢慢融化掉。
“鸿鹄,心国美吗?”我感到了瓦片微微颤动,知道他已经悄悄站在了我的身后,就那么的问着他。
“心国?”他停了下。“以前的心国是很美的,心国又叫百花谷,这里繁花似锦且终年绽放,满眼青葱,满山遍野葱葱郁郁,远远看去像是一方奇花绿海,每片花瓣都像被泼了墨一样晕开,阳光似乎也格外怜惜这片沃土,终日那柔和的阳光洒都满整个国家,没有狂风亦没有暴雪,因为这里处于房宿正星之下,受星的照耀时间最长,也最静美。
虽然这美差不多已经是极致,只是再美的雪也比不上朱雀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漫出了另一种情愫,这眼神,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记得有次我们露宿荒野,由于草垫扎人,我一直未睡着,便眯着眼偷瞄他,他正站在满月的月光下,好像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我把脑袋扭了个方向就看到他手里拿的是根羽毛,朱红色的,我曾在他的腰囊里见过,当时他的眼神和现在如出一辙,看他如此呵护的模样,我有点心生好奇,它似乎对他很重要,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要将羽毛拿出来细细想念一番。
“这么好的世界,为什么会颓烂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说:“所谓一国之君不仅不为民请命,反而诸多暴政,血腥压镇和杀戮,为什么那么多狼子野心的人偏要让事物的发展方向都顺着他们的意愿?太多的断专独材留下的祸患,最后承受的还是可怜的百姓。”
我兀自叹了一口气。
“一旦觉察到了世界的动样,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害怕哪一天会亲眼见到已经沦丧为妖兽的神兽,一旦有国家沦亡,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你们是讲求命理的世界,以星象论天下,那这星象遵循的到底是什么规律?为什么一个统治者犯下的错却要让一干不相关的人去承担?”
“就因为这种不公平,所以这里的每个人都期待自己世界的统治者是一个明君!唯有那样,一世界才能长治久安,经久不衰啊!”鸿鹄说。
待我休息了数日,那血腥的场面逐渐消化以后,我们带着一副坦然的心态进入心国,来面对该面对的。
心国是青龙的中心国。
一进城门的就明显觉得和别的国家不一样,虽然市井大街相互错落有致,各式样的建筑也是琳琅满目,该有的生活店铺也是一家不少,就是这么本该繁华的街头巷尾却是人烟稀少,偶尔几个走在大街上的人都格外疲惫,灰头土脸的样子,路边街铺虽然都在开门做生意,但生意分外萧条,哪怕已经日上三竿了,各个店铺仍旧门可罗雀。
“鸿鹄,神兽不会在心国出现了吧?”我悄悄问。
“不会!以苍麒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让神兽轻易现身的,我们自从出现在青龙已经惹出了不少事。按照我们先前的动静,苍麒恐怕已经开始行动了,越是安静越是没有动静就越可怕,因为这才是苍麒的行事作风。”
从他的话来看,他似乎很了解苍麒。
“哎!后面,小心!”鸿鹄一个疾声。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胳膊一挡,手一揽,把我搂了过来。几只卷蹄而来的兽夹杂着漫天灰尘与我擦肩而过后,扬起起的沙尘直接呛进了嗓子里。
“咳咳咳,呸呸!喂!走路不长眼啊!咳咳!”灰尘吸进嗓子,我猛烈咳嗽起来,鸿鹄拍拍我的背,似全然忘记他曾声声重复不能擅自触碰我的话。
骑着兽的人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我视线里,鸿鹄盯着那些消失的了人良久,似在想着什么,拍我背的手不由得一阵重。
我咳的更厉害了,“鸿、鸿鹄,别用内力,疼!”我说。
他这才回到正常状态,撤了手掌。
“你刚才在看什么?”
“你注意到没有,他们每个人的腰上都佩戴了团凤密纹令,这些好像是苍逸的私人士兵,这么急是要去哪?”鸿鹄自言自语道。
他们那种人能做什么好事!我暗自道。
“每个神祭都有自己的私人军队,就像九星一样,九星直属星座神官管辖,而私人军队只听命于神祭一人,只是这些私人军队从不轻易动用,可是苍逸这么明目张胆的将军队开上街道,是想做什么?”
“你要不要追过去看看?”
他望着我,我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追过去一探究竟,他却道:“不,我不愿意你再离开我的视线,只要我离开你身边,哪怕再安全的地方都是危险的。”
我眯眯眼笑笑。
“哎,你们看到苍麒下的榜示了吗?”路边,两个打了照面的路人议论着什么,我和鸿鹄相顾,听到苍麒的名字我们遂而放慢了脚步。
“当然看到了,居然能让苍麒下星殿黄色榜文,他们这事儿闹的可够大的了!”
我蹙眉。
两个人继续议论,我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生怕漏了一个字。
“也不知道怎么会被抓到的,按日子算,从抓到到现在消息从星殿被放出来,也不短时间了,看样子也是被折腾了一阵子。”
“可不是!为了抓她,整个青龙都快翻了个个,家家鸡飞狗跳的,哪家没被挨户搜查过啊,折腾了那么久谁能吃得消啊!这都期盼苍麒早点抓到她,这样我们也就安生了,不用整天都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现在她真被抓到了反倒觉得她挺可怜的,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是可怜人!”
“是啊,只是抓到这么久才张贴榜示。”
“你没看那榜示上的写文么,那些神官恨不得将所有作为都写上去,前几日密着消息不发,怕就是在研究该怎么拟榜文才能写尽他们的丰功伟绩吧!”
面对如此嘲讽的话,二人相视而笑。
“我想请问下,发生什么事了?”我施礼而问。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啊?苍麒已经抓到天朝世界最后一个王了,那个异域的小女孩,”他们指了指不远处人头成堆的地方,“喏!榜示都已经张贴出来了!”
“什么?他们抓到我了?!”我莫名其妙了句。
两人奇怪的看着我。
“没事没事,谢谢了!”鸿鹄礼貌回礼后,赶紧把我挡在了身后。
我努力的向人群的最前方挤,不管周围人吱哇喊叫乱作一片,也不管有多少人喊我疯子,我就是想知道那所谓的榜文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榜示最前端赫然写着我的名字:欧阳一一,然后配了一副我的画像,下面写了几行文字,缉捕到案四个字被浓墨了一番,那么重彩。
我还在这啊!他们这搞的是什么把戏?就在我看到一半的时候,人群中挤出来个年近花甲的老奶奶,她一把撕下张贴的榜示,愤怒到浑身颤抖,遂而将榜示举起来。
“他们骗人,这是群卖良心的骗子!苍麒抓走的人不是欧阳一一,是我的女儿,他们抓走的我的女儿婉蔻,他们……”
“让开让开!”老人家话没说完,从旁边冲进来几个粗暴的士兵。领头的星官蛮横的夺下老人手中的榜示一把将她搡倒在地,然后命人把榜示重新贴回去。“哪来的疯妇人!在这瞎嚷嚷什么!你们两个是怎么看黄榜的?岂容人这么将黄榜撕下,活腻歪了?还愣在这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婆子带走!”星官命令着。
围观的人唏嘘一阵子后各自散去,我站在那里不动,苍麒明明没有抓到我,为什么还要散布这样的谣言?他目的何在?难道这又会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吗?我眉头紧锁,看着鸿鹄,他并未表态,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想我应该猜到了苍逸的私人军队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了,以前听藑秋说过青龙军事重镇就在心国,而军用物资的储备地方就在这附近,她动用私人军队,一可能是怕我借此机会偷袭他们的军需大营,所以想加强防御,第二应该就是补兵、布兵迎接我们的到来。”
“实在不行我们绕道走吧,从别的国家走……”
“青龙和别的世界不一样,青龙版图类似葫芦形,而心国就是中间那段瓶颈,想往下走,必须经过这里。”
“那怎么办?”
鸿鹄略微沉思了会,“不问。”
“可是这黄榜摆明有问题,刚才那个老人说的话难道你没听到吗?”
“就因为我听到了,所以我才说不问,就因为我知道有问题,所以才说不问,你能明白我意思吗,一一小姐。”
我相当不明白地摇摇头。
“一,要么黄榜是假,老人是真;二,要么黄榜是真,老人是假。无论怎样,总有一方是诱饵。”
“黄榜不可能是真的因为我还在这,所以……”
“好了一一小姐,我们没有必要争论这个问题。”他果断带我走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