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隔壁的药铺发呆,脚步亦有些迟缓,很明显黄榜榜文是捏造的,而事实就是苍麒和苍逸抓了刚才那位老人的孙女婉蔻,莫非这个婉蔻和我长得很像?记得那张黄榜上的画像,眉宇间的确和我神似,只是唇角有颗明显的黑痣,轮廓间也和我有出入,我来到地底世界到现在,星殿的人除了天江好像谁都不曾见过我,自然就没人知道我的长相,那抓错人也在情理中,他们既然把婉蔻当成了我,那她的结果,想到苍麒一干人等为了找我派出了全部九星,把私人军队都开上街不说,还挨家挨户搜查,看那不惜把整个世界翻过来的样子,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往下想了。
我不能连累无辜,得救她!我思定。
“你在看什么?”鸿鹄见我出神便问。
“啊?哦,嗯,”我结巴了一下,“我、我看到一个鸡贩子家的鸡啄了隔壁药材铺外晾晒的草药。”
“什……什么?”他显然没听明白。
“我说我后悔把你给我的那件价值连城的华裳换了这身衣服,不然还可以卖点银子。”情急中我也想不起来刚才说了什么,就随便编了个借口。
“嗯。”他的反应显然没在意我说的话,他的心不在焉和我差不多,只是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我不清楚,此时我也管不了他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替我送命,不管这是不是圈套,现在看来只有救出那个被苍麒误抓的小女孩,才能揭开他们的阴谋!
就这样,我们各怀心思地来到一家客栈前。
店家和一个小二正在客栈门口烧纸钱,黑色的灰漫天飞舞,在这有些清冷的时令格外阴暗。
“请问还有客房吗?”
“客官还是去别处住店吧。”小二嘘声道。
我和鸿鹄相视,这个小二怎么神神叨叨的。
“怎么了?”他问。
“让你们走你们就走!哪来如此多的话!”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厉声道,旁边还有人推搡着把我们往路上撵。
真是奇了怪了,哪有到门口的生意还不做的?那个嘘声的小二见状赶忙把我们带到一边,压低了嗓门说:“客官见谅,不是小店不想做生意,是实在不能做啊!”
“怎么,难不成闹鬼啊!”我说。
“这位姑娘还真说对了!小店真的闹鬼!实不相瞒,小店之前生意一直很好,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回事,一位客官在食用过小菜后突然像是中毒了般浑身抽搐,没过多久便口吐白沫倒地身亡,这事都报神官府了却也没判出个清白,随之后来,在小店进食过的客官陆陆续续不断有人中毒死亡,而且中毒迹象都是出奇的一致,先是意识模糊,涎下口水三尺,然后就像被人控制了一般发疯咬人,而且被咬过的人都会出现和那人一样的征兆,最后都是白眼外翻,七窍流血而亡。后来有人说小店闹鬼,小店也从山中请来法师做法,却无济于事,便有人说有人擅巫蛊之术,给小店下了降头,就算请再多法师都没用,必须得找到下降头的人让他解除诅咒,可是小店从未得罪过谁,不知道谁会这样做,要知道这家店是我们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为此老夫人已经急的一病不起,而掌柜的为了这事愁的茶饭不思,刚才也是集火攻击才多有得罪,还给二位陪个不是!”
“那你们纸钱?”
“都是可怜人,烧给那些无辜亡去的人。”想到那些死去的人,小二甚觉得无辜,不禁悲从中来擦了下眼角,“二位趁着天未黑透,赶紧去别家店吧!”
都是可怜人,他说到这话的时候,我心里莫名一紧,婉蔻也是无辜的,倘若让她因我而丧命,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忍的。
“鸿鹄我们走吧。”
“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我觉得这家店挺好的。”说着不顾店家的阻拦进去了。
“你不要命了吗?万一这家店真被人下了咒,我们这么冒失进来非出事不可啊!”我有些害怕,毕竟我从小就有点信鬼神什么的,提到巫蛊降头什么的更是头皮发麻。
鸿鹄饶有趣味地回过头,望着我说:“这真不像你,你最擅长的就是惹麻烦瞎折腾,怎么今天做起事来会考虑事情的利弊了?”
“我一直思虑周详。”
“哦?”
“哎你哦是什么意思啊!”我连忙追上去。
整间客栈都是冷冷清清的,柜台木桌和椅子上都已经沾满了厚厚的灰尘,像是搁置了很久一般,这是间二层客栈,我抬头望上去,上面黑漆漆一片,站在正中央像是黑云压城般,有种死样的沉寂。
“魂怪一事,我们是不信的,性善念恶,诸如此类人,都有既定的星象法则去制约,死后的轮回或者泯灭都是早就规划好的,根本不存在鬼魂害人这类的说法,在民间,会神术的人是少之又少,所以,会害人的,只有人。”
这话说的在理。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里吗?”他忽止住脚步,立定而问。
我承认自己并未多了解眼前这个男人,至于他的想法我甚至连一知半解也算不上,只得不知所以地摇摇头。
“这里既然闹鬼,那就肯定没人投宿,那些来回巡逻的士兵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家荒店,不会大肆搜查,而我们就反其道行之,越是觉得我们不可能在,我们就偏在,这样既可以暂时躲过苍麒和苍逸的耳目,也有了栖身之所,不必露宿野外了。”
我大有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这闹鬼……我们万一也着道了怎么办?”
“这些个脏东西根本不会出现在大神殿,自然也入不了我的眼。”说着他从身后腰带间抽出一把类似于笛子的乐器,约莫三四寸长,通体刻着烫金色梅花,再加上一身晕染宝花琉璃材质,一看就是价值不菲。那东西一出现就吸引了我全部的眸光,要是能把这个东西顺来,再加上身上的北海王珊瑚珠,哪怕哪天穷困潦倒了,把这两件宝物一卖,立马摇身一变成了万世财主,一想到眼前万千雪花银,我就有种血脉喷张的感觉。
笛声响起,我只觉得一股凄厉的声音直刺耳膜,似有几根针扎着耳朵要把耳朵穿透一般,我略微皱了皱眉头,跟在一旁的小二和店家早已承受不住捂上了耳朵。
就在他笛孔沾唇不消半刻,就见屋梁上、桌缝中和石头罅隙里源源不断地爬出一窝窝黑色的小虫子,一只两只根本没人注意,但是成千上万只小黑虫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在地上掀起一浪浪黑色涟漪。
看着这么多小虫,让有着密集恐惧症的我头皮一阵酥麻。
“这、这是?”掌柜的惊讶道。
“这就是害死人的元凶,此虫名作凶甲,分为雌雄两种,雄虫为青,雌虫为黑,雄虫一般不具有毒性,但是雌虫毒性凶猛,会麻痹神经,中毒之人会很快丧失理智,如疯人般四处咬人,被咬者也会感染此毒,尤其是已经怀孕的雌虫毒性更是比平常要强上好几倍,若是提早发现还有可能治愈,只要晚发现一点点就会致命,只是将雌虫吃进肚子里的人那就无药可救了。这种虫子你们也注意到了,由于身形几乎和黑灰差不多,一只两只跑进饭菜里是不会有人察觉的,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出人命。”
“可是这些都是黑色的,没看到有青色的啊?”
“说明什么你还想不到?”
我思绪一番后,下意识捂住了嘴巴,难道这些雌虫都已经受孕?
“雌虫一旦受孕,就会回头吃了雄虫,也就是说,这些基本上都是已经怀孕的雌虫,如若就此产子,估计这家店怕会是成了凶甲屋。”
我生咽了口唾液,觉得这今晚的晚饭可以不用吃了。
“这种虫子生活环境很特别,必须是竹叶青酒下衍生的青苔才可以生存,况且储酒的地方本就阴暗潮湿,更适宜它们生存生存,但凡一群凶甲在一块青苔上繁衍起来,便会一发不可收拾,眼下就足以证明。”
“你、你、你还有你!”掌柜的挨个指着围在旁边的伙计说:“还愣什么,赶紧打驱虫药啊!”
“不必麻烦了。”鸿鹄轻挑梅笛,又一曲韵调和和而出,同刚才差不多,一波一急的节奏如针般刺耳,店里人再次捂上了耳朵,地上的凶甲虫则像烟火弹般一片片崩炸,轰的一下,一股浓浓的黑烟涌向屋顶,后,地上干净一片。
掌柜的看的有些愣,在鸿鹄再三呼唤下才稍稍回过了神。
“这、这些虫子怎么会跑到小店来的?”掌柜的虽松了一口气,却百思不得解。
“我刚说过,此虫必须在竹叶青的水汽下才能生存,掌柜的可有储存这种酒?”
“小店一直都喝的自家酿的米粮酒,不曾……哦对了,我想起一事。”
鸿鹄眼神会意地将笛子在指间转了一圈,笛尖直至隔壁一家灯火通明,客人鱼贯而入的客栈,笑而不语。
“对!一个对月前他家掌柜突然送来几坛竹叶青,说是同做生意场的人,交个朋友,我见那竹叶青芳香四溢,闻就是好酒,当时没多想就收下了,后来想着礼尚往来也回赠给他们几坛自家酿的米粮酒,虫子一定是那时带来的!”
掌柜的叹了口气,负手而立在那直摇头:“果然是他们啊,想来生意从不如我家好,打小店出事后,那里的客人突然不似寻常之少,原来是这样,我不犯人人又何必犯我,唉……”掌柜的看到鸿鹄不由得充满敬意,躬身道:“小店起死回生多亏了公子,公子想在小店住多久就多久,茶膳小店全免了!”
“我们不会住很久,茶饭钱我照付不误,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公子只管吩咐!”
“你们还要像之前几天那样,该烧纸就烧纸,能不掌灯就不要掌灯,而且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鸿鹄重点强调了任何人三个字,“当然,钱银方面我自不会亏待。”说罢,从袖管里掏出一锭亮灿灿的银子放到桌上,“这就算是不能让你开门做生意的一点点亏偿吧。”
这鸿鹄,怎么觉得他的银子好像用不完一样,一次比一次出手阔绰。我瞬间又改变了想法,下次出门前不光得顺走他的笛子,还得顺走他的披风,总觉得在他的单肩披风里缝的全是银票金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