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的有些可怕,一团团乌云像是滚滚浓烟在寂寥中翻腾涌动,好像即将降临一场大雨般肃穆,风中夹杂着徐徐凉意直灌我的鼻腔,我浑身都是冰凉的,唯一觉得有温暖的,就是天江游走的手掌,此时的我悲凉到了极点。
就在我无力反抗,闭上眼默默接受这一切的时候,天江放肆的节奏骤然而止,好像有什么人突然到来,因为我感觉到了身后气息的变化,开始涌动起来。他将我轻轻放下,而后单膝落地,向我身后的人行跪拜礼。
我被点着穴道背对着来人,不知道是谁。
“天下所有的女人你都可以碰,唯独她不可以。”
这声音刚出口,我便一惊,我是记得这声音的,他就是当时发传音线给鸿鹄的苍麒!
“有什么不可以,你们只是要她燔祭,我只是要她的人,两者并不违背,为什么我就不能碰?”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那人磁声浑厚,内息稳重,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有着身后的神术功底。
天江微哼了一声,但也未辩驳。
“五日后就是燔祭吉时,届时星象法度承受力最弱,反冲星厉最强,也最易我们成事,所以你务必在四日内把她带回星殿。”
天江极其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为什么你的命这么好,每次遇难总有人给你解围,鸿鹄如此我可以理解,现在就连苍麒也这样,没趣,实在没趣。”
他见我一副想说话的样子于是用灰麻捆住我的双手后解了我的穴道。
“不能怪我命好,只能怪你太蠢!”
他哈哈大笑。
他将我简单换装后戴上面纱,我们自西向东赶了一夜路,走到两腿发胀,他却一刻都不肯歇脚,眼见我打打不过他,跑,手又被捆着,只得一路隐忍。
“我饿了。”我嚷嚷着,不愿意再走了。
他掏出腰间一个布袋亮出里面两个馒头。
我极度鄙夷地看着他,“你天天到底带多少馒头在身上?”
他递到我眼前。
我撇过头去。
“不吃就饿着。”
“饿着就饿着,反正还要赶好几天的路,要是不怕带一个饿死鬼的尸体回去就尽管饿着我。”
“你!”
难得我气到他一回,心里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他推着我进了旁边一家饺子铺。
“一碗素馅饺子。”
“我要吃荤的。”
他没理我。
饺子端上来后,我见没有醋,嚷嚷着要醋,醋有了,我又嫌筷子弯了不好夹,又要换筷子,这小店本就生意挺好,被我这么吆来喝去有些应接不暇。
我如此折腾无非是想有更多人注意到我,人多一闹腾,我就能找机会开溜了。
“你别想动什么心思,你被灰麻捆着双手本就施展不开,再嚷嚷我就封了你的三元,让你看不见听不见说不了话。”天江恶语相告。
我知趣放低调了些,他不停地催促我吃块些,而我偏偏将碗盖进面纱里,一勺一勺慢慢吃,他只知道我在吃,却不知道我吃的有多慢。
“店家……”
听这声音我一愣,而天江也是一怔。
我抬眼望去,居然是鸿鹄!
这是无数次我梦寐以求的画面。
我一个激灵刚要蹦起来,天江一指神术推入了我的穴道,我若木桩般呆坐在椅子上,而他则背对着鸿鹄,若无其事的喝着茶壶里的水。
我斜眼睨着鸿鹄,虽然隔着面纱,但仍能看见。
面对眼前热气腾腾的汤面,他拿起筷子,复又放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头几乎已经打成了死结,是因为找不到我而焦虑吗?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才一日不见,我却觉得他瘦了,看着深凹的眼眶想必是寻我一天一夜了,我鼻子有些发酸。
终了他还是放下了筷子,将几个铜板放到了桌上起身要走。
我急了,他要是这么走了我就真的跑不掉了,可是眼下我又被天江点着穴道,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我想运气冲开穴道,可是就我这点气息哪够得上冲开穴道的力量,想用神术,手还被捆着,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眼见着鸿鹄要离开了,虽然内息不够,但只能放手一搏。我闭上眼开始运气,自天灵至涌泉循环后,慢慢努力使全部气息向外发散,鸿鹄感官很是敏锐,如果我用力逼迫,他一定能感觉到周遭气息异样的。
果不其然,他脚步立刻停下了。
我集中精神,将气息环内一周天后再次慢慢释放,这样既可以见效,而我又不会因内息耗尽而死,我未曾注意到的是,由于气息运作导致全身迅速发热发烫,微微的朱红光正浮光匀动地在我身体周围,若隐若现。
天江目光微锐,弹指进入我的穴道,我刚提起的气被他一瞬崩散。
我鼻腔沉闷地哼出一气。
鸿鹄回头,俨然注意到了我,而我身边的朱红光也骤然消散。
冷不防,一片白梅自他袖口向这边射杀过来,天江反应极其迅速,迅速将我扼喉拉到一边。
嗞啦一声,我头上的斗笠帽连着面纱应声成了两半被钉在墙上。
馆内的食客见到这动静显然还没明白是什么回事,有的面条还挂在嘴边,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看着这边。
“又是你!”鸿鹄咬紧牙关恨出三个字。
“呵呵,当然是我。”天江依旧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
“苍麒和苍逸是不是也在这附近,叫他出来!”
“原来你这么怕我们青龙二使啊!”说到这天江不禁有些得意,“我就偏不说。”
在他最后一字的字音还没落完,鸿鹄已然挑起剑锋刺了过来,天江迅速抽出腰际两把佩刀横档身前,上下夹住了鸿鹄凌厉而来的剑刃,鸿鹄就势发力,自手掌推出神术,天江忙撤刀相抵,却还是被神术流击退数丈。
鸿鹄立马将我拉到身边替我解了穴,我当只觉得浑身一软,就在要滑到的瞬间,他连忙将我扶住,我望着他,他亦看着我,好像自我来这里,是第一次与他距离如此之近。
我不由得脸一热,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好不容易抓到了我,眼前却被鸿鹄轻而易举的带走,天江心中不免多了些不服的恨意,道:“若论神术我当不及神官你,但若论剑术你就未必是我的对手。”
而天江不用神术的提议,恰恰合了鸿鹄的意。
“哦?那就试试看好了。”
天江瞬间发难,鸿鹄提剑迎上,两人战至一处。
馆子里的食客们见这是要打起来了,一两个扔下筷子撒腿就跑,我回头,却只见灶台边只有一锅已经煮烂的面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而摊主早已跑没了踪影。
天江的双刀灰黑色的刀背厚且硬实,银白色的刀锋尖锐到发亮,应该是经过星殿冰壶底浸泡过七七四十九天后所炼而成,坚硬无比,不会轻易折断。他一刀劈到桌子上,桌子不是两半而是立刻粉碎,如此强力贯穿整个刀身,若说不小心被这刀背打中,即便骨头架子不散也必定是重伤,倘若直直受了一刀,恐怕连个全尸也没有。
而鸿鹄却不是被动吃刀,他的软剑在天江的厚刀中挥去自如游刃有余,我见他并未用神术气流裹着剑身,按说这样的剑和天江的刀硬碰硬是占不到半点好处的,可是我看到哪怕两件兵器互砍,鸿鹄的软剑也没有一丝豁口。
鸿鹄那到底是什么武器,像是从腰间抽出的腰带一般柔软,若说是腰带,却如剑般锋利,若说是剑,却又如腰带般柔软,而且周身没有神术保护受压居然那么强?我正想着,一侧目,看到墙上钉着鸿鹄的飞梅,我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挪过去扯下飞梅塞到了袖子里。
天江一向以自己剑术一流自居,全然不把鸿鹄放在眼里,可眼下再看,显然是鸿鹄将他步步逼退。我一直以为他神术很厉害,想不到剑术也如此威猛,眼见天江不敌鸿鹄,鸿鹄看准时机,刺出一剑将剑身裹住天江的双刀用力一甩,天江冷不防滑了手,刀被抽走铿锵一声掉落在地,正待,鸿鹄飞身加过一掌,直击天江胸口,天江正面受击一口血喷了出来。
我看的真切,那掌并未偷加神术,只是普通的一掌便将天江打致重伤,实难想象他藏了多少力量在掌风里。
鸿鹄向已半跪在地的天江身前踟出一步,厉声道:“我早说过,我若再见到你,绝不会就此放过!”说着他再一次提起了剑。
“等一下!”我失声道。
他抬眼望向我。
“他现在受了重伤就,就饶他一命吧,不要赶尽杀绝了。”我心里忽然闪过对天江一丝同情,虽然他不是好人,虽然他对我放肆,虽然他也想要我的命,可是毕竟没有得逞,再怎么说也是一条性命,便要鸿鹄暂且放他一马。
可鸿鹄目光里刹那多出一丝阴冷,那股我从不知道的陌生,我心不由得一凉。
他手起刀落,天江的人头沾着厚土滚落在我脚边,我吓得捂住了嘴巴!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残忍的杀死一个人,当初对付虎头将军只是神术作用,未见一丝血光,可是眼下,一颗血粼粼的头颅就在我脚边,我只觉得嗓子突然烧的难受,一个没忍住,哇地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