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晕了多久,一盆冷水铺天盖地的浇下来,我几乎是从地上弹起,一个重心没稳,只觉得脚下一滑人又扑通一下摔到了地上,这才发现手脚居然都被捆住了。
“费了半天劲,搞那么大排场居然搞来个丫头!”一个三点媒婆痣的老太婆站在一旁不满地说:“这小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给小姐当使唤丫头还行,让她跟那些大老爷儿们一起弄湖心小筑是不是勉强点了啊?”她抬起我的下巴看了又看,“模样是挺标致的,卖去青楼价格应该还是不错的。”
“你可就别惦记着你的月香楼了,老爷每次一有漂亮姑娘哪次不往你那送的?”站在媒婆痣老婆子旁边的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我定睛一看,就是武赋会现场指挥陈设的人,“你从姑娘们身上抽的钱已经不少了,还在乎这一个啊?”
“今年的那个优胜者力气实在是大的可以,若是把他弄来,送到石庄堆里去搬观赏石,那湖心小筑肯定又可以提早完工了,结果却阴差阳错的弄来这么个丫头,这老爷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大发雷霆?”她皱紧眉头思索着,“李管家头,这你怎么看?”
“这可万万不能让老爷知道啊!”他捋了捋并不多的胡须,忽道:“来人呐!给这小丫头梳梳弄弄,把外面苦力的苦工行当弄她穿上,怎么像男人怎么弄!”
我眼见一群人蜂拥而至,于是拼命乱蹬,却还是被一涌而上的侍女一把按倒,有的按头,有的按脚,有的按手,然后强行换上了大男人穿的大粗布袍子,腰间绑上根深褐色的碎布条,长长的头发硬被塞进了八角下人帽里。
“什么武赋会啊!原来都是骗人的!都是骗子!”我好不容易绕开她们七手八脚倒腾的手说。
“搞半天你现在才知道?”李管家头推开扇子说:“老爷要在十天内为死去的老太爷在湖心修筑一座留仙亭,我们已经把之前武赋会弄来的人全都派去做苦力了,眼看着快修葺完工了,亭基底又出现了渗水,这样一来时间就很赶了!虽然临时出了点意外弄来你这么个丫头,不过看你精佻的样子应该还过得去。奉劝你一句,最好别耍花招,不然我给你好脸色那些打手们可不会给笑脸的,要是不听话被打得皮开肉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来人!把她带到湖心小筑后山的石场里,让她选石头!”
“喂!等等!你们把我弄来这里无非就是让我做苦力,那做苦力前能不能让我先吃点东西?你们看我这么瘦一点力气都没的。”他们人多势众,我要是蛮横肯定没好果子吃,只有先服软再说,于是我一改刚才的倔强,这想填饱肚子还得委曲求全才行,只有肚子饱了才有力气使出八段七星连步啊!
“想吃东西呀?行呀!你想吃什么?”那个管家一副买账的样子笑眯眯地蹲下来。
“唔……来碗阳春面吧,多放青菜少放盐!”
“我放一巴掌给你!”管家一嗓门吼吼开了,一把扇子敲到我脑门上,“你当这里是菜馆还是酒场啊?带走带走!”他推推搡搡着。
我脚上拴着脚镣,只能用蠕的,慢慢蠕到了一座裂石山前,在这山的阴面应该就是那座湖心小筑了,因为我看人不断的把挑选好的石块放进麻袋里背到后山。
放眼望去这里似乎有不少苦工,但是精壮的似乎不多,他们有把巨石往下抬的,有爬在半山腰选石头的,密密麻麻的跟蚂蚁一样,不过好像没有女人。
“看什么看,还不上去干活!?”一个粗犷大汉锄溜着手里的鞭子,一脚踹在我的膝弯。
我冷不防一个趔趄跪在了石头上,只觉得膝盖像是被几根针扎了一样。
“你也不说要我干什么,我怎么干活?”那大汉一脚给我踹毛了,我蛮劲上来,一点也不含糊。
“哟呵?来了个犟种啊!呸!”他啐了口痰,然后把鞭子往旁边水桶里一蘸,抽起鞭子硬生生的挥到了我背上。
“啪!”
“啊!”
接着整个选石场都能听到我撕心裂肺的喊叫。
大汉嘴里涎着的唾沫边打嘴上还骂个没完:“我他妈的让你废话!让你废话!”
几鞭子下来,我当即被打的皮开肉绽,蘸了水的鞭子抽到身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觉得后背活生生要被撕裂了一样,我疼的吱哇乱叫到处蹦,可是这里全是石头,我还带着脚镣根本站不稳,一个趔歪摔在尖锐的碎石块上来回滚。
“还犟不犟了,犟不犟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疼的舌头直打颤,连连求饶,“我去干活,我去还不行吗?”我踉跄着向半山腰挪去,刚出了两步,一个回身想使鸿鹄刚刚教我的八段七星连步,结果刚探出步子,步法就就错了,整个人还没动就四仰八叉的趴在了地上。
我当即被吓傻了,眼下再吃鞭子怕是免不了了。
大汉走过来,脏兮兮的鞋底一闷子踩在我脸上,手里挥着鞭子得意的说:“还想跑?要不要再蘸点辣椒水尝尝滋味?”
“不要不要!我不跑了,我真不跑了!”我拼命求饶,虽然够可怜巴巴的还是没免得了一顿鞭子,整个石山里又回荡着我凄惨的喊叫声,身边来来回回过去好几拨搬石块的人,哪怕疼的昏死过去也没有一个人帮我,一个个木然的看着我,然后继续做自己的活。
“怎么,看着还想着谁来帮你吗?”他拿着鞭子拍拍我的脸,“哪有那么容易的,就算你们侥幸跑了出去,也是等死,之前迷倒你的药是麻毒,得有我们的解药才能继续无恙,一旦月内不吃解药就会全身溃烂而死,不然我们怎么能控制住这些比我们身强力壮的人?”他一个鞭子甩在石子上啪啪作响。
我实在不想再受这皮肉之苦,只能默默挨着乖乖去了山腰捡石头。
好不容易熬到了太阳下山,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顶着烈日酷暑我们忙活了快一天,饭没吃水也没喝,人也快虚脱了。
那个大汉像是召唤贱奴一样把我们一个个拽了过来,然后一个挨一个拴起来拉着就走。我不知道他要拖着我们去哪,但是也由不得我选择,绳子连着我只能跟着他们走。
我看到了阵阵炊烟,也闻到了阵阵菜香,虽然不如客栈那般,但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得了,心里不免喜,以为要吃饭了,结果到了跟前才知道,饭,没我们的份,菜更没我们的份。只是挨个被分到了半个馒头和一碟咸菜,这咸菜像是青菜根不说,馒头居然还是馊的!我当时就反胃了。只是和我一同被绑来的其他人却一个比一个吃的香。
“你们怎么吃得下去的?这都已经臭了!”我小声对蹲在旁边的人说。
他只顾大口啃馒头,回答我的话也是含含糊糊的。
我扭头看着另一边的人,他比刚才那个吃相稍微好些,“你的馒头没馊吗?”
他苦笑道:“每顿都是馊饭馊菜,早都习惯了。”
“你是哪里人,怎么也会被抓来这里的?”我稍微往他那挪了挪,却不想带动了绳索,一个人被拽得哎哟了一声。
大汉见状走了过来,看着旁边所有人已经空了的碗,再看我未动分毫,飞起一脚踢翻我手中的碗后,又把其他几个没吃完的人的碗也全砸了,碗中的馒头直接滚到了泥浆子里,我只觉得手火辣辣的疼,还好他没再打我。
那半个馒头一小点咸菜虽然已经发馊发臭,却是我们第二天一整天的口粮。我们在被带走前那人是这么说的。
我脚踏过泥浆,看着里面半个馒头的尸体心里哀悼了很久,哪怕身上已经被鞭子抽的没一块好地了,只要能让我吃上东西还是可以忍着的,此时此刻我的心却比身上的伤来得疼多了。
这是一间破庙,在不知道拐了多少圈以后才来到这里,一起做工的人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铺子躺下就睡了,说的好听是铺子,说的难听些就是肮脏的地面上铺了一个东西,稍微好些的是门板,差点的就只是一个被单。
“你就凑合睡那!”大汉指了指破门边上的一小块湿草垛,上面还有隐隐的骚臭味。
趁他走后,我到之前和我说话的那人身边,“你们为什么都不跑?他门都不锁,四周也无人看管,你们想逃轻而易举啊,为什么要白白在这受这几个泼汉的控制?”
“因为我们也是中了麻毒,每日若不定时服用解药便会全身溃烂而死。”
“那你们联合起来去抢啊!”
他遗憾地摇摇头,“没用的,我们抢过,只是解药不在他们手里,每日他们也是从李管家的手中接过应有的解药分量然后派发给我们,上回因为我们反抗,带头的几个人就没有解药,给活活疼死了……”他嗓子像是有东西,哽咽了一下,“你还是少打听这些吧,我帮你冲冲身上的伤口吧!”他取过一个正在屋漏处接雨水的破碗过来,“这水不是臭的,我们每天一人一口,比较干净,可以拿来清洗伤口。”
“不用了不用了,都是铁打的身子,这点伤口不碍事的。”
我拒绝并不仅仅因为我是女儿身,更是因为这碗水很可能就是这里十几个人每天唯一的饮水,我不能这样浪费,于是只能悄悄挪到旁边,掀开袖子,有些疼,有的地方血肉和衣服已经黏在一起了,稍微一碰就疼,不过还好,这些伤口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