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时,叶夫人便已候在金樽殿外,待慕容靥收拾停当,将人请进来,也不绕弯子,三言两语便将意图道了个明白。
“这两日我手头大事不少,此事关乎后宫安宁,皇族嗣脉,本宫便权且仰仗夫人,还望夫人务必将贵妃的死因查个清楚。”
叶夫人低着头,独目中一抹哀伤转瞬即逝,应道:“老身明白,定当尽力而为,不使殿下费心太过。”
慕容靥点点头,“多谢夫人体谅,再者,云然如今是这个光景,自是离不得人的。丫头们我倒是放心,只是她们一个个做事纵然妥当,但也不是医中圣手,故此还要夫人劳累些,一早一晚,还是搭过脉才好。”
“公主待李王妃金兰情深,老身又岂忍不全了您的心意?只是……”抬起头,叶夫人迟疑片刻,道:“公主恕罪,老身说句不该说的,王妃只怕更大的病疾长在心上,若是不能开了心结,即便枯骨生肉,也是束手无策的。”
这点,她又怎会不知,云然的性情自来是认死理的,此番慕容赉兵败凌迟,想是若非她腹中有这么个孩子,只怕早已随那人一道去了,又岂会偷生至此?唉,说不得她是为着孩子而活的,只是这孩子,日后竟也是未必保得住的……
“夫人提点,本宫记下了。”
叶夫人颔首,说话便欲告退,走到殿门口时,见锦瑟从外头进来回道:“殿下,逊王殿下到了有一会子了,如今候在长醉廊,可是要请过来?”
门前的鬼医忽而脚步一顿,半晌,却似有些挪不开了。
慕容靥奇道:“夫人还有事么?”
被这么一叫方才缓过了心神,强自镇定一番,叶夫人转身道:“唔,老身见殿下眼底起了乌青,想必是未曾睡好,待晚些时候,老身再来给殿下送些安神宁意香草来,殿下就寝时燃在殿中,且可安眠。”
慕容靥淡淡一笑,“劳夫人记挂了。”
叶夫人匆匆离去,心下狐疑渐起的公主瞧了那背影片刻,方才转头吩咐锦瑟:“把歧儿叫过来罢。”
“是。”
起身理了理衣衫,她朝孔雀蓝道:“蓝,让底下备一副素盖,待用了早膳,本宫要往菩提寺去一趟。”
“是。”
孔雀蓝领命而去,慕容靥便到了餐殿,早膳是已经备好的,想着慕容歧一大早过来,必是来不及用膳的,故又吩咐添了两副碗筷和几道他与风过爱吃的小菜,一时等下来,却见一边薄荷绿脸上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她轻声一笑,怪道:“你这丫头,又想什么呢?”
薄荷绿略一惊,这才回神,一边给她布菜一边道:“婢子是好奇。自皇上即了位、逍遥王回了都,公主往菩提是跑的时候是越来越多了,谈禅清心的,真就那么有意思吗?”
斜了她一眼,公主殿下道:“你性子活泛好动,自然不懂静的好处。”
薄荷绿暗自做了个鬼脸,嘟囔道:“嘁,您难道就是个喜静悖动的?”
慕容靥翻了个白眼,故作沉声道:“你说什么?”
丫头连忙赔笑,“嘻嘻,没,没什么。”
安逸公主狡猾的一笑,“唉,也是你命好,宫中府中最近事多,得留个细心周全的在家我才放心。如此,就让蓝留下,你跟我往菩提寺走一趟罢。”
将她这话思虑个遍,薄荷绿方才反应过味儿来,“听您这意思,似乎是……一时半刻且回不来呢?”
慕容靥并未答她的话,而是忽而转了话锋问道:“最近青那头可送过信回来?”
薄荷绿一怔,随即道:“半个月前有过来过一封家书,是言秦琢公子如今逗留秦岭,估摸着还得有几个月方能回来。婢子见其中并无大事,赶上您诸事又杂,便不曾禀报。”
慕容靥颔首,浓一怀深思在心,半晌未语。
“拜见逊王殿下。”
玉冠青衫的少年疾步走进,朝一屋子行礼的丫头扬扬手,“起来起来,同我还这么客气!”
说话到了慕容靥跟前,把正掰着半拉馒头的姐姐拉起来,上上下下仔细端量了一圈,越看眉眼蹙得越深,最后很不满意的总结道:“好像瘦了。”
拍拍他的头顶,慕容靥笑道:“你倒是高了。”
两人入座,慕容歧自豪道:“那是,我还这么嫩,身高之上还有大大的余地。”
四下看看却只得他一人,一面给他舀了一碗粥,她一面问:“怎么,过儿没来?”
“我前儿个才从临安回来,师父新教了一套剑法,他脑子笨,且没琢磨明白呢,便同苏师兄一道,打算在临安多留几日再回来。”
看他那吃相,慕容靥撇嘴好是鄙夷了一番,半晌道:“可曾见到你大师兄跟凌嫣?”
日前叶赫王偕同王妃前往临安阔日山庄,上拜师父的事,她倒是早知道,只是没想到那两口子竟这样不急不赶,这时候还不说回来。
“还说呢,偏巧你这时候回来,我就赶着回来看你,正巧就错开了。”说着,他啧啧嘴,“大师兄就罢了,统共不过见了几面,也没什么情谊。只是若非心里挂着你,我早见着嫣姐了!”
慕容靥白了他一眼,也不与他过多废话,转了话锋道:“正巧我有事找你,你这不请自来,倒是免了我手下人的一番行走。”
逊王殿下漫不经心的一问:“什么事啊?”
浅食几口便没了胃口的公主在一边专心的看着弟弟,唇边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平静道:“吃过饭陪我到菩提寺进香,了机方丈是个不俗之人,我给你引荐引荐。”
“啊?”一口才入喉的馒头险些没噎在那儿,慕容歧瞪大了眼睛,关切道:“阿姐,你发热了?”
“少废话,快吃!”